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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羽放假的时间比郑向哲晚两天,所以等他终于从折磨人的考试中解脱出来发现郑向哲已经在车库里放了一堆东西。
“这是什么?”杨晓羽指着一个硕大的长方形纸盒问。
“帐篷。”郑向哲拎着一袋子碳立到墙边,准备开始收拾杨晓羽的车。
“那两个又是什么?”杨晓羽又指着两个圆柱形的布袋子问。
“睡袋。”说着郑向哲从杨晓羽的副驾驶座位上掏出一团包装纸垃圾,念叨起来:“你们学校的食堂那么好,你怎么还在车上吃这些袋装食品啊?“
杨晓羽一脸“哎呀,糟了”的表情赶紧跑过去接过油滋滋的包装袋团好了塞进垃圾桶里的大塑胶袋,赖皮地说:”老吃食堂里那些受不了嘛,和同学一起从国内邮购的,他今天刚给我,我忍不住就先打开吃了一点。“他说着绕去后备箱搬出一个拆开了的纸箱子,里面全是密封包装的鸭脖子卤鸡胗。
郑向哲完全可以理解杨晓羽这副馋相,他们住的地方距离华人聚居的城市大约车程3个小时,虽然郑向哲时常过去从华人超市里买食材回来做,可到底和国内卖的不同。他从杨晓羽手里接过箱子翻了翻,记下都有什么,想着以后时常邮购回来在家里存好,别把杨晓羽馋坏了。但最后还是补了一句:”路上要注意安全,别边吃边开车。“
杨晓羽缩了缩脖子,心虚的点点头。他和一般人家的小孩不同,因为这不是他理所当然就应该得到的关心,所以根本不会对此感到厌烦,反而很乐意郑向哲这样啰嗦他,于是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然后伸手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小包装袋拆开就往郑向哲嘴里塞,还带着炫耀似的口吻说道:“你尝尝这个!鸭舌头!可好吃了!”
郑向哲平时不太吃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含着这节小手指大小肉乎乎的东西就有点发愣,结果杨晓羽哈哈笑了两声就忽然把脸靠了过来。四片薄唇三根舌头,郑向哲只觉得嘴里又麻又辣,也分不清到底是鸭舌头太麻还是杨晓羽太辣。
这天傍晚,他们一起收拾好野营的东西,塞满了杨晓羽那辆新买了半年的沃尔沃SUV里,然后开着郑向哲的小本田去中餐馆吃饭。
“你干嘛不给自己换一辆?”
“反正都开了好几年了,日本车皮实,性能也挺好的。”
“那你为什么又要给我买新车?”
“新车比较安全。”
“那你也应该开安全的车。”
“嗯,再过两年,这辆车龄到10年的时候,就换新的。10年以内的车,都挺安全的。”
“那为什么我开新车,你开旧车?”
“你的驾龄短嘛,而且还开车的时候偷吃零食。”
每次杨晓羽坐进郑向哲的这辆旧本田里,他们就要开展一次这样的对话,杨晓羽不厌其烦地问,郑向哲就不厌其烦地答,最后戳中杨晓羽的某处要害,让他哑口无言。
其实杨晓羽那辆新车在留学生圈子里是十分忠厚老实的类型,甚至有朋友会问他怎么选了这么个老气的牌子,还说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杨晓羽这样的脸会开这种大叔喜欢的车。
杨晓羽当时先是不屑一顾地说一句“你懂什么?沃尔沃是所有品牌里最安全的。”然后又一脸得意地炫耀道:“我男朋友给我挑的车,世界一流的关爱,明白了吗?”
那吃了狗粮的朋友立刻翻个白眼怒道:“我看他是怕你太招摇跟人跑了吧。”
“我肯定是要跟我男朋友过一辈子的。”杨晓羽拍拍朋友的背安慰道:“开心不?帮你引来妹子,还不会跟你抢。”
“欸,好兄弟,一辈子!”
是的,杨晓羽已经在学校大大方方出柜了。他入学第一个月,就因为那张脸引来了无数人的关注。而杨晓羽又不像郑向哲那样天然对外人投来的爱慕眼神熟视无睹,他一向是极其敏感的,敏感到这些热烈的目光令他感到不堪其扰,索性就公开宣布“你们不仅性别不对,而且也已经晚了”。当然了,他是有点要逼郑向哲也公开他们关系的私心,但谁又能责怪他呢?对吧?
当天晚上,知道第二天要起大早还要开6个小时车的杨晓羽乖乖没有缠着郑向哲,而是早早就躺下睡觉了。
第二天,他们吃过早饭约莫7点多钟出发。
“我们是去哪来着?”杨晓羽终于从学业压力里解脱出来,人就开始犯迷糊,坐到车里又睡了一会儿,睁开眼时忽然想起来根本不记得这是要去哪里露营。
“Virginiabeach。”郑向哲依旧目视前方。
杨晓羽点点头,从后座上拿过一代薯片拆包装,嘴里嘿嘿笑着说:“哎呀,长大真好,你都主动给我买零食了。”
“这是紫薯、红薯、芋头做的薯片,相对健康一点。”郑向哲笑了笑,他以前不太让杨晓羽吃零食,怕小孩吃了零食不吃饭,长身体怎么能不吃饭呢,对吧?
杨晓羽咔嚓咔嚓每种都吃了两块,挑出一个紫薯的送到郑向哲嘴边,说:“我都尝过了,
', ' ')('这种最好吃。”
郑向哲被喂了好几片,每一片都是紫薯的,于是笑着说:“你觉得好吃你就自己吃,别都给我。”
杨晓羽嘴上答应着,可手里还是一直给郑向哲吃紫薯的,然后顾左右而言他,说什么“给男朋友喂吃的原来是这种感觉啊,看你吃比我自己吃还好“,撩得郑向哲都不好意思说不想吃零食了。
“换手吧,你开了有一半了。”杨晓羽看了看导航。
“我不累。”
“你不累,可我想开,我想你喂我吃。”
杨晓羽现在可是有办法在这种事上对付郑向哲呢,当年告诉他可以撒撒娇的郑向哲,现在最吃他这一套,立刻就找了休息站停车。
杨晓羽开车其实挺稳的,毕竟是北京城里练出来的,在美国这种友好礼让您快您先走的行车礼仪中简直轻松之极。他们家这个曾经又当爹又当妈如今却二十四孝的男朋友虽然老忍不住瞎操心要口头指挥一下,可在杨晓羽耳朵里那都是爱的关怀,百听不厌。
他们的目的地是福斯角州立公园,那是一个自北向南竖躺在大西洋上的狭长半岛,西侧是绿油油的树林东侧是绵延的白色沙滩,非常漂亮。可这个公园并不是个非常热门的露营地,因为不提供水电和一些公共设施,用Lisa的话说,玩的是原始露营。条件略艰苦但也没人管你把帐篷搭在哪里,只要你扛得动东西,就可以睡在大西洋边上。
郑向哲和杨晓羽,都是一米八几的个头,也年轻力壮,而且热恋情侣还不怕走路,从停车场到沙滩,来回走了几趟,有说有笑就把东西都搬好了。背靠林荫的沙滩上人不算多,什么年龄的都有,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妇躺在附近晒太阳,还答应帮他们照看一下东西。
“哇,他们这个岁数,竟然一边晒太阳还一边喝冰啤酒!”杨晓羽一边和郑向哲一起撑帐篷一边吐舌头,“你看啊,那个白头发的老太太还有纹身呢!”他在国内可是真没见过这样的老年夫妻。
“美国文学在上个世纪50年代曾经有个非常兴盛的文学运动,叫‘垮掉的一代’,受这个文学流派的影响,60年代开始兴起嬉皮士文化,按年龄推算这对夫妇就是听着披头士的歌长大的,他们那个年代流行的就是反战和性解放,老了当然依旧潇洒。”郑向哲将双人充气床垫放进帐篷里,不急不忙的给杨晓羽解释。
杨晓羽穿着条花花绿绿的沙滩裤光脚蹲在帐篷门口,郑向哲从帐篷里出来就看见猴子一样的杨晓羽托着下巴满眼迷恋的看着自己,他刚要开口,就被这可爱的家伙跳起来扑到了身上。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啊?”杨晓羽直接把郑向哲压到还什么都没铺的床垫上,他喜欢可以这样在有人的地方对郑向哲说些情情爱爱的话,而且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像是要把之前三年所有的思念都一股脑的倾诉出来一样。
郑向哲温柔抚摸着杨晓羽的脸,轻声说:“就像我爱你一样多。”
杨晓羽想起那几本厚厚的手抄诗册,觉得所有的等待和煎熬都是值得的,只要郑向哲这样看着他,说爱他,就什么都值得。
我越是逃离
却越是靠近你
我越是背过脸
却越是看见你
我是一座孤岛
处在相思之水里
四面八方
隔绝我通向你
一千零一面镜子
转映着你的容颜
我从你开始
我在你结束
郑向哲撑起身体去吻杨晓羽的唇角,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时候,就会念诗给杨晓羽听。杨晓羽不是个文科生,却会迷醉在被郑向哲低沉声音诵出的诗句里。墨绿色的帐篷遮挡住下午三点钟的烈日,在碧波与白沙间给相爱的人撑出一袭缠绵的小小空间,海浪声和甜蜜的吻,便是他们此刻的世界。
当然了,在那对老夫妇眼里,爱情是手牵着手享受夏日的阳光和酒瓶里涌着气泡的酒精,然后看着旁边帐篷外伸出来的那四只蹭来蹭去的脚去回忆他们自己年轻时的张扬。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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