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苕大概是这世上最容易成活的农作物了,随便一截茎秆往土里一插,就能发出大片的藤蔓,下边结出一窝的红苕。易活,高产,生长速度快,大概是它最大的优点。前天的雨水下得不小,那种时候冒雨往地里跑,发现野猪翻拱痕迹那人,不用说大家伙也知道他去地里干什么。石河子村栽种的是春薯,如果不下雨的话,大的已经能有拳头大小了,可现在还很小。今年洪涝,情况特殊,大家伙都缺粮食,没有人去管这种事儿。事实上,家家户户都多少会去地里边摸一些回来,减轻粮食压力,这都已经是彼此间公开的秘密了。本就是为了大家伙能吃上点肉而组织的狩猎,那人说有野猪留下的脚印,自然不会作假。相比起其它往往独行的小兽,显然是打成群且肉多的野猪最为划算。洪涝,对于山里的野物,同样是很严峻的考验,野猪什么都吃,但也会因为沟壑间纵横的洪流,将它们限制在很小的一片区域里。而且,所能找到的食物必然匮乏。盯上地里的红苕,就不会轻易放过。这是一种凶猛且机敏的野物,受到惊吓逃窜,一跑能跑很远,但只要隔上一两天,甚至当天晚上,它们就又能摸回来,大肆毁坏庄稼。陈安相信它们离红苕地不会太远。村子里,擅长狩猎的就那么几个人,其余的人大都是小打小闹,有的人家,甚至连火枪都没有。关键是,这是雨天……陈安已经是村里公认的最好的猎人,说到去打肉的事情,都纷纷朝他看来。在陈安之前,狩猎能耐最好的甄应全也看向陈安:“安娃子,这个事情,你安排,说哈都有啥子想法!”陈安也不客套,当即说道:“这种天气,火药、击发药都容易受潮,你们手头有火枪的,估计都派不上啥子用场,还不如一根粗大解释些的木棒。所以,圈定野猪的活动范围后,只能是我跟蛋子哥两个人坐交,要麻烦大家充当一回撵脚了。都没得啥子意见撒”说这话的时候,陈安看向环坐在公房火塘边的二十来個青壮。“这能有啥子意见,你接着往下说!”甄应全催促道。陈安点点头,接着说道:“这次去的人手不少,围猎这种事情,讲究胆大心细,充当撵脚,得反应快,心理素质好,精神集中,要懂得配合。尤其是面对野猪这种东西,更要高度警惕,大家都晓得,山里有一猪二熊三豹的说法,野猪不仅仅是破坏庄稼这一块让人头疼,更重要的是,受伤后的野猪猛过黑娃子。要是碰到大的公猪,那对吓人的獠牙,轻易就能戳穿人的胸膛和肚子……围猎野猪,当撵脚也会非常危险,你们中有不少人,从来没有跟野猪斗过,没得应对的经验。而且,当撵脚,也不仅仅是跟着跑,大吼大叫那么简单,我最怕的是,野猪迎面冲来,你们不晓得避开,被伤到。所以,如果心里边怕嘞,还是先退出的好,有没有人退出”一帮子青壮,你看看我,我看看伱,即使脸上有些担心,在旁人看过来的时候,也都不由一振,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更坦荡些,生怕别人说自己胆小。但更多人却显得有些兴奋。“我看是不会有人退出了,那么多人,相互有个照应,胆子也会大一些,而且,这是为了大家伙吃肉,为大家着想,无论如何,为了日子好过点,都应该拼上一把。”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叔辈说道。跟着,另一个叔辈说道:“安娃子,我晓得你是担心有人跟着去围猎受伤,到时候责怪你,放心,我自己可以保证,我不管是受伤,还是死了,绝对不会怪你!”这也是一个叔辈,家里老人和孩子多,只有两个劳动力的困难家庭,年年都得往队上借钱借粮,这一次,陈子谦特地给他们家送去了两袋包谷,没要一分钱。他心里感恩,这次也是拼了,想要好好出上一份力。他这一番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怕有人受伤或是出了人命,最终怪到陈安头上来,是陈安真正担心的。他这话一说出口,别的人也立马会意,面面相觑之后,纷纷拍着胸脯保证,出事了不会怪陈安。这让陈安稍稍松了口气,微微点头后,接着说道:“本来人多,应该也不会有啥子大问题,我强调几点。第一,就是一直下雨,在山上的时候,地面湿滑,而且,衣服裤子一旦打湿了,会箍在身上,影响行动,这是要特别注意的,不同晴天干燥,所以,衣物该扎紧的扎紧,该拢起来的要拢起来。尤其是裤脚袖口,要弄利索点。还有就是,这种时候,山里边毒蛇出没,好些蛇隐藏得很好,还有些会攀到树上,藤藤上,最好是能打好绑腿,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止被蛇虫咬到。第二,就是要会挑选容易躲避而野猪又不容易够到的地方,比如一些容易上去的大树,一些山石上面。不要只顾着闷头追撵,实在拦不住,一定不要勉强,我们是为了去打猎的,不是去送命,保证安全是最重要的事。再有就是第三点了,把注意力集中起来,一定不要分神,打马虎眼容易出事,一定要听招呼,要会配合,进退有据。大家都晓得,今年是啥子年成,遇到困难了,大家更应该相互团结,相互扶持,共度难关,所以,哪怕是出了差错,放跑了猎物,也不要相互埋怨。还有就是,轰撵的过程中,可能撵出来的野物不仅仅是野猪,还会有其他猎物,小的不用说,若是碰到豹子、羚牛、黑娃子之类,不要迟疑,赶紧躲,要记得报交。3最新地址报交的包括是啥子猎物,奔跑的方向,过去的时间等,这些等哈细说……”陈安事无巨细地说着一系列的安排。大部分是新手,不熟悉各种猎物的习性,他必须一样样地交代。事情说得事无巨细,甄应全和其他几个猎手也根据自己所知,进行补充、说明,并加以强调。一个个才明白,平日里听别人说得围猎有多简单,现在听来,那些简单之下,要注意的东西有那么多,才真正明白,想要成为一个好的猎人,有多不容易。他们也才明白,为什么很多猎人的经验技巧,会被如此重视,轻易不外传。不过,对于陈安来说,他并不介意把自己所知告诉众人,打来打去,也就那么七八年的时间能打猎了,再往后禁猎,也就只是玩玩。到了那时候,各自家里的日子也都好过,家里有余粮,圈里有肥猪,不缺吃喝,狩猎更是有了娱乐放松的意思,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成为养家糊口的手段。到了最后,陈安做出安排:“现在还不晓得具体的情况,也不晓得到底会撵出多少猎物,啥子地形,这个要去山里看了,再做安排。为了尽可能多地打到猎物,人命大过天,就不分啥子公母、大小,不讲啥子规矩了,有铁夹的,都把铁夹带上,另外到山上再做上一些带上坑木的绊脚套,在交口位置布置起来,单凭我跟蛋子哥两把枪,是守不住嘞,得靠做这些东西帮忙……”说到这里,陈安看向甄应全:“甄叔,还有没有啥子要补充的”甄应全笑了笑:“你已经考虑得很细了,我能想到的,你都想到了,我没想到的,你也想到了……我没得啥子说嘞,接下来,一切听你安排。”“那行,明天早上,要早一点,我在蛋子哥家等你们……还要敬山!”陈安对这件事情看得很重要,主要是不希望出事儿,阴雨天领着那么多人去狩猎,他也是头一次。时间在一系列商议中慢慢流逝,等到离开公房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钟了。陈安和宏山一起往回走的时候,宏山笑着说道:“狗娃子,你给我的感觉,又跟之前有些不同了!”陈安愣了下:“啥子意思”“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你今天晚上说话的时候,给我一种非常沉稳的感觉,而且非常自信的感觉,还特别有说服力,像是……怎么说嘞,像是一个领导!”“鬼扯!”陈安微微笑了笑:“我还是我,不管啷个变,我们都是兄弟伙,一辈子都是!”宏山重重地点了点头,伸手搭在陈安肩膀上:“对头,一辈子都是!”陈子谦和宏元康这次没有参加,作为队上的主事人,他们必须留下来坐镇,时时把握可能发生的险情,根本走不开。陈安回到院子里,在引来的地脉水下洗了脚,又去看了圆圆和滚滚,还有几条猎狗,这才回屋到壁炉前烤火。冯丽荣已经先一步睡了,陈子谦还在等着。“事情商量得啷个些”陈子谦给他递了柸茶水,随口问道。“该交代的都差不多交代了,具体的得等明天掐踪,看看山形地势再作安排,决定去打到红苕地里翻拱的那群野猪。”“我明天也组织人手,往山上拖几只羊回来宰杀。这贼老天,啷个还不晴嘛,真的是要命啊!”陈子谦叹了口气:“明天一定要小心哈!”“晓得了!”烤暖和身体后,陈安抓紧时间睡觉。楼上房间里,冯丽荣已经睡熟,她这段时间比较嗜睡,挺着的肚子已经越来越大,每天还在想着尽可能地多做一些事情,消耗挺大,经常是一挨到枕头,前一秒还说着话,后一秒就没动静了。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动作轻柔些,不去惊动到她。第二天一早醒来,也是一样,陈安悄悄下楼。草草地吃了点早饭,他将双管猎枪取了下来,用废旧的洗脸帕将枪身上面的灰尘擦拭干净,试试扳机是否灵性,一通检查没有异常后,往枪膛里装填上子弹。腰间绑上子弹带,认真地打了绑腿后,他提上钢丝绳套,赶往宏山家里。到了宏山家他才发现,一个个比他想的还积极,都早已经到了,反过来在等他。如陈安昨晚所说,他们都有将自己好好打理一番,有好斧头的提着斧头,没有趁手工具的,也弄了根结实的木棒提着,绳索、钢丝绳套、铁夹,这些狩猎工具也都带着,准备得很齐备。“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去敬山。”陈安招呼一声,领着众人往外走。到了路边,选了一片稍微平坦的草地,陈安恭敬地点上纸钱,拈五炷香点上,领着众人,默念祈语,向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弯腰作揖,祈求各路神仙和祖师合力保佑众人平安。事毕,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顺着大路往外走了里许,然后顺着山道拐向山坡上的红苕地。3最新地址........007...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