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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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81.

大蛇盘踞在空地上一动不动,金色的蛇瞳漫上诡异的血雾。朝郁无端地看出此刻阴霜麻木低沉的神情。

他明明大仇得报,心底负载百年的仇恨却难以一瞬放下。

“阴霜———”

阴霜深深陷入一种魔怔的情绪中,一百多年间他熬过的无数个天黑到天亮,失去至亲、抚养弟弟、步步为营报仇雪恨,血仇就这么了结了,他反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听见朝郁焦急地大喊,让他躲开。大蛇迟钝地转过头,甫一看见夜空深处的云层里远远的有几个人影正往这赶来,为首玄剑宗宗主恐怖的威压铺天盖地般笼罩下来,巨大的蛇身无处可躲,霎时就被朝慕隔空一招狠狠中伤。

大蛇痛苦地低吼,蛇身在空地上翻滚几圈后化回人形,阴霜强撑在地上止不住地吐了半身血,空气中顿时弥漫开铁锈般难闻的血腥气。

那仍在远处往这边赶来的朝慕还要出招,刚刚和炼虚期大能殊死一战后阴霜已经无力再抵抗来自合体期强者的瞬间攻击,他疲惫地闭上眼,却听见耳边夜风呼啸中朝郁声嘶力竭地大喊:“爹!住手———”

朝慕瞬时收手,不明白朝郁怎么还不动手斩杀入侵者,凌空传声吼道:“那蛇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朝郁,你还在等什么———”

闻言,本就魔怔了的阴霜蓦地睁开了蛇眼,眼眶猩红,举剑猝然向远处猛地一击,一簇淬了蛇毒的紫光雾团直奔远处最前方的宗主和几个落后的长老。

他握着长剑的手青筋暴起,绷得皮肉都生疼,昭显出此刻极端的愤怒。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连缘由都不愿意问就要先取他性命来为那猪狗不如的峰主报仇———

逼死他母亲他要秋暝偿命有何不对!

阴霜难以从这种偏执极端的情绪里脱身,一旁的朝郁却看出了他不正常,朝郁皱着眉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迅速跑过去一把抱住狼狈不堪的阴霜,朝慕几人被那带有情蛇剧毒的雾团缠住了,可留给他们逃走的时间不多了,朝郁面色惨白,哆嗦着手拿出了用来保命的那个空间法器,以透支自己为代价强行操控了它。

“朝郁你敢!”朝慕目眦尽裂,看见朝郁如此大逆不道帮外敌逃跑简直怒火攻心。

朝慕就是再发怒也不能给朝郁在几个长老这儿留下话柄,他一挥袖子招来更多的雾团增加了毒雾,后面刚追上来的长老们一下被挡得严严实实,根本不知道下方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朝郁噗的吐了半胸膛的血,终于打开了通往第一峰寝殿的裂缝。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和阴霜仓皇地逃了进去,裂缝在他们身后瞬时消失,很快他俩就从寝殿前的裂缝里摔了出来。

82.

朝郁白着脸咳血咳得厉害,衣袍上沾满了阴霜的血,互相搀扶着进了内室,像是两个血人一样把探头出来的小蛇吓了够呛。

朝郁难受地躬着身一挥袖子就把小蛇弄晕了,失力地推开阴霜别过头不愿看他。

经历了一半生死存亡的逃生看着心爱之人血染了半身的模样,阴霜抹了一把嘴角的腥血,看着朝郁虚弱道:“我没想到会弄到这个地步......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朝郁倏然又咳出一口血,侧着身轻微喘息道:“......没想到你可能会死,还是没想到原来我会帮你杀了秋暝。”

“......”阴霜沉默。

是他不信任朝郁在先,弄成这样准备好的所谓解释都太过苍白。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朝郁缓缓转过头,哀切地看向他。

“......我非你族类,你不也非我族类吗。”阴霜苦笑,朝慕说那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双漂亮的眼睛蒙上忧愁,再不复往日奕奕风采。

他没自虐地把话说完,单看他落寞的神色却也明白了,朝郁一瞬难过地合上眼睛,害怕眼底蓄着的泪花就这么被看到。

他知道朝慕那话刺激到了他,阴霜或许还没从方才大起大落的应激反应中缓过来,可这算什么!伤人的真心话吗......

蛇性阴冷,人类不肯视其为善,可人类阴险善变,同族尚且背后捅刀,又哪里能赚得蛇类信任。在这命最轻贱的修真世界,人类蛇类这么做都无可厚非。

只因非我族类。

想到这个词朝郁心里的酸涩止不住地翻涌,冒上眼眶、鼻头,委屈得狠了,三两下就红了一圈。

不止是阴霜非他族类,他自己也非其同族啊。他来自现代,观念认知是这个世界永远永远理解、容纳不了的,他始终坦露善意地想对阴霜好,私心这段关系没有那些阴暗愚昧,也万万不会为所谓“当上宗主后的助力”而背叛阴霜。

可年少就早早参透这残酷法则的蛇族并不知道,为了他那些顾虑,最终选择不相信他。

甫一睁开眼睛泪就簌簌地流了出来,还嫌不够似的又朦胧住了视线,朝郁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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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带着阴霄下山,先就此别过吧。”朝郁泪流了满面,先一步踏出门去,他要找朝慕拖延时间。

闻言阴霜怔在原地,眼见那片金线祥云纹的衣袍即将消失于门外时他方如梦方醒般追了上去。

“朝郁———”

阴霜把他揉进怀里,俯在朝郁颈窝,泪打湿了领口朝郁才知道,原来他们一样的难过。

“就此别过?你怎么能说得出口......蛇类天性重疑,我从来没信任过一个人类......可除去这件,这半年我可曾有哪里负你,我对你好怎么不是真心实意......”

难言的心痛久久未平,朝郁此刻像泄了气一样紧紧回抱住身前人,抵在他胸膛哭道:“可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那师叔又是我什么人,怎么抵得过你重要.......倘若我知晓,倘若又有个周密的计划,今日也断不会如此.......”

“我后悔了朝郁......是我顾虑了太多......”

即便朝郁理解了阴霜的心情,可他还是无可避免地产生一些失望。

他做不到自欺欺人,阴霜有难言之隐,可生死攸关的大事相处了半年的枕边人甚至不肯尝试告诉他,为此甚至差点搭上了性命。相爱之中没有信任,这道伤仍旧狠狠地刺在了朝郁的心上,成为他一段时间内难以面对的芥蒂。

他推开阴霜,抓起床上昏过去的小蛇塞给阴霜,恨声道:“你和阴霄快点下山,玄剑宗的人很快会来,我不希望我舍了半条命救了你又死在自家人手上。”

说罢无视阴霜受伤的神情和阻拦的手,径直冲出去寻找朝慕。

他必须赶在朝慕猜出来他们回了寝殿之前将人截下来,确保阴霜能安全下山。

至于是不是就从此一别两宽了,朝郁难过地不想再深究。

83.

主峰空荡的大殿内。

啪———

“谁允许你先斩后奏还私放外敌!?”

朝慕发狠地扇了他一巴掌,朝郁头被打偏,他死死咬住牙,沉声道:“秋暝伤天害理,他峰里除了今愿和水枝其余皆是蛇鼠一窝,如此穷凶极恶,我必杀之———”

就像他曾经对阴霜说过的,“苍天有眼,穷凶极恶之人,必、杀、之。”他们做到了。

他爹怒极反笑道:“好,好,我且问你,你和那个阴霜什么关系!”

“......道侣。”

“啪!”果不其然,另一半脸也被猛地扇了巴掌。

“你怎么能找一个蛇类当道侣!........果然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没有!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闻言朝郁骤然抬头,红肿的脸上是一双倔强的眼睛。

方才朝郁在他往第一峰的路上把他截住,他为了不被长老知晓宗主之子私藏包庇外敌的事,强行带朝郁先行回了主峰,也听朝郁控诉了秋暝及其弟子的罪孽。

但他没想到一向令他骄傲的儿子居然能为了和一只蛇妖的情情爱爱疯魔成这样,甚至不惜自损修为和身体放那重伤的蛇妖走!

“......秋暝的事我会压下来,但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

“传我命令,按宗门规矩第一峰弟子朝郁,杖责一百暂关水牢,念其伤重改为五十,不得我令谁也不许把他放出来!”

“即、刻、实、行———”

大殿内,朝郁心死地闭上眼睛。

水牢中昏暗死寂的日子不知道他要待多久,才能再见外面灿烂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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