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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檀烨为彻底昏迷过去的丛祯洗了个澡,吹干了头发,换上他最喜欢他穿的一件碧色的睡袍,丛祯睡在他怀里的模样非常安静,檀烨抚摸着他的头发,为他和自己拍了几张相互依偎的照片。
拍摄照片时,檀烨与丛祯十指相扣,彼此左手的无名指上,都戴着同样的婚戒,那枚订婚钻戒过于尖锐,檀烨怕他在发情期时弄伤自己,就提前为他摘下了。
要不要为他摘下来呢,檀烨低头看了一会儿,还是把戒指从丛祯手上褪了下来。
万一生起气来,丛祯把戒指扔到找不见的地方,就太过遗憾了。
他将戒指与那枚纽扣放到同一个贴身的丝绒布袋里,放进口袋时想了想,怕纽扣将戒指给划坏了,于是便找出一条白金素链,将戒指与自己的那枚一同串起来,戴到了脖子上。
檀烨看了一眼时钟,身体已经很疲倦了,丛祯依偎在他身侧,已经打起了清脆的小呼噜,他吻了吻丛祯只剩下戒痕的左手,打了个哈欠,却发现自己并不想就此入睡。
他不想迎接明天。
檀烨觉得自己卑鄙又怯懦,他是如此贪恋这个失忆的丛祯,享受他的甜美鲜妍,自负于他的崇拜与依顺,可真实的丛祯却远远不止于此,十八年前的他倔强、骄傲、敏感、背负着童年被欺辱打压的脆弱,与成年后在夹缝中生存的艰难,而十八年后的丛祯,成为了母亲,成功的基金主理人与投资家,他更自信,更倨傲,更强大,也更不屑于檀烨身上,那些或许曾令他着迷过的特质。檀烨不知道该如何打动这样的丛祯,若非是这次丛祯执意坚持的孕事,恐怕他再也不会拥有拥抱丛祯的资格。
可就是这样丑恶的自己,丛祯愿意押上生命与健康,只为那个可能厮守的将来。
檀烨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将爱情看得十分重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在年轻的时候放纵自己,也不会在被丛祯“抛弃”后迅速回归正常生活,那颗为爱情燃烧的火苗本来是很微弱的一簇,或许彻底灭掉也不会对他的生活产生过大的影响,但他现在却发现自己已然在依靠这簇火苗取暖维生了,丛祯回归将他过往那得过且过逢场作戏的虚伪人生彻底撕碎,而他除了选择扞卫这团火,竟已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他自嘲地笑笑,这个和平年代,他恐怕永远也无法在战场上真正施展抱负与拳脚,如果维护皇室的和平与稳定将是他无法推脱的指责,那么没有了丛祯,他大概也会变成没有光与热的陌路野兽,在平淡中自寻灭亡了。
你真是我命里的克星,檀烨微笑着刮了下丛祯的鼻子,却也是我命中注定的唯一。
到底还是很疲惫了,于是檀烨最后吻了吻丛祯的嘴唇,搂着酒香醇厚的Omega,进入了梦乡。
檀烨醒过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时钟,已经是十五个小时过去了。
透过窗帘缝隙可以感知此时天光正盛,檀烨轻手轻脚地出去简单洗漱,喝了一罐营养剂,回来后便靠坐到床头,打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攥着丛祯的手心,打开通讯平板,开始阅读一本孕期专着。
他读了莫约一百余页的时候,军方打来紧急视讯通话,檀烨只好吻了吻丛祯,离开房间,去书房参加会议。
这个会议意外地开得有些久,檀烨心中升起莫名的焦躁,不多时,客厅的方向突然响起一道巨响,檀烨顿时色变,匆匆留下一句,“我走了你们看着办吧”,光着脚就奔出了书房。
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一个碧色的身影正背对着檀烨蹲在地上。
是丛祯,檀烨松了口气,随即看见大理石地板上散着一片玻璃碎碴,而丛祯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正在用手去拾一片稍微有些大块的玻璃碎片。
“祯祯!”檀烨忍不住大声喝道:“放下!”
丛祯却一个哆嗦,手一抖,玻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的掌心滑下一道血痕。
“祯祯!”檀烨吓得冲了过去,在丛祯背后堪堪止步,蹲下去环抱住他,查看他手上的伤势,“宝贝,痛不痛,啊,都是老公不好,不该吓你。”
他抓着丛祯的手,想用嘴去吮那道浅浅的伤口,手心将要触碰到嘴边的时候丛祯却把他挣开了,檀烨有些惊诧地望向丛祯,下一秒,却被他嫌恶的眼神倏地戳中。
檀烨轻轻放开怀里的Omega,拉着他从地上站起来,“稍等一下,你去沙发上坐,我给你拿创口贴。”他垂下眼,扔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开,再不敢直视丛祯的面容。
身后,丛祯望着他的背影,微微睁大了眼睛。
大理石地面被檀烨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他光裸的脚心嵌进了细碎的玻璃渣,鲜血从厨房蔓延至走廊,沾湿了米色的地毯。
从祯张了张嘴,檀烨却很快消失在走廊里,他到底没有出声,抿起唇,慢慢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了。
“你的脚。”当檀烨拿过纱布与碘伏,要为丛祯上药的时候,他终于开口,指向檀烨身下。
檀烨不解地低头,这才注意到脚上的伤痕,疼痛终于光临,他猛地咬紧牙
', ' ')(',将那一声痛呼生生憋了下去。
“不碍事。”他强撑着憋出一个扭曲的笑,“你的伤要紧。”
他单膝跪地,执意要为丛祯包扎,丛祯看他这样子,便也懒得推脱,伸出手让檀烨为他消毒抹药。等一切都处理好,檀烨才坐到一旁,架起脚,附身尝试为自己清创。
“我来吧,”此时,丛祯却轻声开口,“你有没有镊子。”
“有的!”檀烨惊喜地抬头,指向茶几,丛祯嗯了一声,矮身拉开抽屉,找到了指甲盒套装里的镊子。他安静地用棉球蘸着碘伏为镊子消了毒,蹲下身,捧起檀烨的脚丫,为他捻出细碎的玻璃渣滓。
“谢谢。”檀烨脚上甚至有几处颇深的伤口,丛祯拔出来的时候,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用在檀烨听来颇为温柔的口气问他自己的手法是否过重,这个举动从某种程度上弱化了檀烨的忧虑,望着埋头包扎的丛祯,他甚至生出一种飘渺的期待,期待丛祯告诉自己,他想起了一切,却也什么都没有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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