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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叫作悦颜,但是,就算笑起来也不见她流露出半点开心。】
噩梦总是从这里开始。
少年时的荆素棠在雨中狂奔,逆着风雨打在脸上是疼的,偶尔有雨滴戳进了眼球,他吃痛闭上眼睛,脚下的速度根本不敢放慢。
他一直在跑,过分惊慌之下连头都没有回。
闭着眼睛跑步会导致什么结果,他其实也能猜到。
脚下有石头,他看不到,被狠狠绊住,腾空,下一秒重重摔在地上,暴雨早在地上聚了一个又一个小泥坑,他趴在泥坑里,身上穿的校服和他的脸一样蒙上泥污,荆素棠魇住了,脸上、膝盖上疼痛感如此真切,却毫无要醒过来的迹象。
“小子,还想逃?”
男人的声音传来,近得让他全身颤抖。
荆素棠回过头,看见那个被他称作“继父”的男人蹲在自己身后,他露出淫邪的狞笑,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脚踝。荆素棠仿佛灵魂出窍,全身僵硬无法动弹,从头凉到了脚底。
他已经费尽了全力,也只是跑出了悦阳小区的大门而已。
白皙修长的手指顿时抓紧身下黑色丝绒被单,这种质感的被单不会显出褶皱,却让荆素棠的手更显苍白。
那张埋在羽毛枕里的脸像从深潭里猛然抬起,荆素棠大口呼吸着空气,醒来时额前的头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脸上。
趴卧的睡姿果然容易引起噩梦。
床头柜的电子闹钟上显示“4:01AM”。
又是这个噩梦。
荆素棠再也睡不回去了。
无边的黑暗压抑住他,按住他的肺,捂住他的嘴,他没办法呼吸,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的狞笑,他嘴里传出来的烟味、酒气、油腥混合的污秽气息真实地扑打在他脸上,包覆他的感官,夺走他的理智。
那根本不是噩梦。
只要他还活着一天,那些记忆就不会离开他,就像布满了皮肤的脓疮,要是把它们全都除去,他也会死。
他掀开被子下床,踉跄地走进衣帽间,拉开最深处衣柜的门,拨开浴巾和衣物,角落里藏着一个木匣子。
荆素棠颤抖着手打开木匣子。迅速拿出两样东西,像是怕有人看见似的飞快把匣子关上。分明独居,哪有人会看见。他觉得自己傻得可笑。
荆素棠躺回床上,脱掉身上的睡衣,他跪坐在床上,背向床边的镜子,不愿意去看镜子里面的自己。
他分开大腿,胡乱把润滑剂往手上挤,两只手都在发抖,他没法控制好用量,水性润滑剂很凉,挤出来之后甚至也没放在手心里捂暖他就直接后穴抹去,那里很烫。
扩张做的粗暴又匆忙,荆素棠没有因为那是自己的身体就手下留情。只扩张到三指,他便匆忙把加粗的按摩棒捅进了后穴。
“嘶——”撕裂般的疼痛让荆素棠疼得皱眉,用力咬住下唇。
震动棒调到强度最大的档位,震动头在体内以随机方向四处乱窜,荆素棠依然僵硬地跪在床上,腰却软得不行,他控制不住自己,上半身软软地趴进黑丝绒的被单里,眼尾已经沁出了生理性泪水,臀部顶得老高仿佛在期盼被更多欲望填满,腰腹都在生理性地微微抽动,快感不断从下半身往全身冲击。
荆素棠爽得大脑一片空白,透过余光他依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像一条发情的母狗。
他从后面被一根按摩棒干到射出来,精液溅在被单和自己的身上。你真是个贱人、烂货,荆素棠在心里对自己说。
然而只有这种近乎毁灭性的粗暴的自慰才能阻止他从千百个这样的夜里醒来后没有用刀片割开自己的动脉。
荆素棠终于有勇气直视镜子,镜子里的他散发着一种绝望的死气。
这种死气,除了自己,他在另一个人身上也见过。
少年时期的他受尽欺凌和侮辱,所以他太知道被欺负到绝境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梁悦颜智商很高,反应速度很快,媲美他的许多当事人。
处事却一点也称不上圆滑,说话语气有点硬。
而且,明明叫作悦颜,但是,就算笑起来也不见她流露出半点开心。而更像是在令人窒息的委屈中勉强抬头奋力呼吸氧气。
她的每一根头发似乎都在散发着痛苦。
荆素棠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目光落在通讯软件最底下的那行图标的第二个。如果有人发来好友请求,那里便会亮起一个红点。
那里有一个红点。
他点开。
一个小时前发来的好友请求。头像是一个被斜阳拉得很长的在地面的女人影子,名字只有一个字,“颜”。
请求里是一句话:“律师先生,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梁悦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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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9:00,阳城大学,第一教学大楼。
荆素棠把车停在教学楼旁边的访客专用停车场。刚要下车,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两个字,“史东
', ' ')('”。他顿了顿,按下接听。
“素棠,那个少女性侵案查得怎么样了?”
“我在阳大,还要再找法医聊聊,下午回来和您说。”
“行。”
对方挂断通话。
穿着黑色卫衣和牛仔裤的荆素棠在401课室前停住,门边的电子屏幕上显示:“9:00-10:30法医学导论讲师:晏春和”。已经迟到了五分钟,他从后门进入课堂。
这堂课的学生很多,荆素棠只能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找到一个空位置。这个位置旁边是个女生,本来在认真听课,看到他时愣了一下,然后拍了拍身边的几个朋友,她们的眼光不断飞过来,窃窃私语。那女生似乎鼓足勇气,悄悄凑近荆素棠的身边,同时她推过来一个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粉色边框的二维码:“同学,你是哪个班的?”
荆素棠友善微笑:“我是法学院的,来蹭一节课,别告诉别人。”他把笔记本摊开,却没有拿出自己的手机。
他是阳城大学法学院的毕业生,这么说也不算说谎。
女生反应很快,她倒也不尴尬,笑说:“晏女神的魅力太大,来旁听的人多了去了。同学你就放心吧。”旋即便扭头继续听课,把身边朋友的笔记扒拉过来追上现在的进度。
荆素棠点点头,看向讲台上的人。401课室是一教规模最大的阶梯教室,整个教室满满当当的,白衣黑发的晏春和站在讲台中央,被所有学生的目光聚焦。
从大学时代开始,晏春和就是这样的人。总是一副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的样子,到了别人身上显得自大狂妄的气质,在晏春和那儿却独有一种冷静自持的魅力。
荆素棠本只想等晏春和下课,听着听着,便不自觉地听了下去,听得入神,并听到了最后。
“不可理解的表象之后总会藏着最现实最合理的解释,我来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认为一个身中45刀的受害者是谁杀死的?男人还是女人?”
“或者,把受害人尸体切成70件分别丢弃在全城各处的碎尸案凶手,是男人还是女人?”
“是女人的可能性很大。”
“捅那么多刀的原因,在于没有足够的力量使受害者一刀致死。她必须得捅足够多次,才能保证受害者死透了。”
“同理,碎尸案凶手是女性的概率也相当高。尸体破碎程度越高,凶手是女性的概率也就更高——而且更有可能是孤身作案。”
讲台下鸦雀无声。
“是因为女性更加残忍吗?”
没有人回答晏春和的问题。
“因为她的力气没法支撑她一次性把整个尸体运走。她需要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把尸体处理掉,同时她也不太可能有同谋帮助,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把尸体切碎,扔进下水道冲走,少量混进生活垃圾里扔掉,喂给动物吃掉……”晏春和的声音温柔,语速和缓,而她说的每一个字无法让人感觉到丝毫的如沐春风,“弱小的人会在暗中爆发,以一种不引人察觉的方式。”
晏春和的目光落在最后排的荆素棠身上。
“今天提早下课。坐在最后那排角落穿黑衣服的同学,下课来找我。”晏春和向荆素棠挑了挑眉。
台下满满当当的学生如梦初醒,课室的四周同时发出了些许倒吸冷气的声音。有的人连笔记都忘记写,另一些人则是庆幸自己带了录音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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