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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瞅着杂物铺满地板后的盛况,也可以看得出房子挺大。
进门后的玄关因为地方狭窄,勉强幸免于难。
夏深放下超市购物袋往里走,客厅地板茶几沙发,室内阳台的台阶,通向卧室的走廊,卧室地板妆台,书房窗台座椅,空荡的猫爬架,甚至敞开闲置的衣柜里,所有人能想象且够得着的地方都是书。
古典话本,现当代文学,外国宗教读物,修真小说,青春文学……甚至是痕检技术实训、药物合成反应、桥梁工程这样的专业类目都随处可见。
夏深惊奇过后,微带敬意地猜测,或许学院图书室找不到的,这里都有。
除了随意堆放的书海,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大致浏览的过程里,夏深还发现,茶几餐桌和摞放的书上,攒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卫生间阳台开门的地方都结了蛛网。
似乎是很久没人在此生活。
他没有理由询问,阮蔚然显然也不准备跟他这个外人做过多解释,跨过餐桌边的书堆拉开电闸就要去开空调。
夏深见状,连忙阻拦:“不能开,现在屋子里都是灰尘,开了空调空气不好,你到阳台坐一会,我收拾好后叫你。”
阮蔚然没有推辞,拎着电脑和外接键盘推开阳台门,拿几本杂志随手垫在铁艺座椅和桌子上就开始继续码字。
黄昏晚霞流淌而过,夜幕披陈,繁星初上,夏夜的风总带着股怀旧的味道。
当前剧情暂告段落,阮蔚然意识抽离回归当世,才觉空气燥热,虫鸣吵闹,连洒落键盘的光也暗淡灰败。
她挠了挠发痒的小腿,不知何时竟被蚊子啃了三四个包。
不过阮蔚然今天写得顺利,心情还不错,没有与蚊子置气,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转头看向阳台内。
客厅已经焕然一新,她推门走进,北窗拂过的穿堂风吹得人身心舒畅。
走进去看得更加清楚,书籍按照大小整齐地归纳在沙发后的条柜上,放不开的靠餐桌墙边地板摞叠,足有半人高的书排了好几组,像个另类的餐边柜,杂志统一收好放到了茶几下面。
目之所及的灰尘都已不见,木色地板蒸发残留的淡淡水痕告诉甩手掌柜,它们还舒服地洗了个澡。
沙发套和窗帘也拆掉了,室内因此显得有些空,还有很多些陌生,干净得不像她的家。
房门声响,夏深双手沾着泡沫从卫生间急匆匆地出来,看见她时脸上闪过犯错的窘迫。
她还没问怎么了,他自己开口道歉:“对不起,我……我一时忙忘了,还没做饭,你是不是饿了?”
她当是什么大事,拿起手机解锁,熟练点开外卖软件:“歇会吧,我订了外卖。”
听她这么说,夏深反而更觉抱歉:“真的对不起。”
“话说一遍就行了,”阮蔚然转身走到阳台门旁,“现在能开空调了吗?”
夏深点头:“嗯,我刚才开窗通了风。”
这样浓烈烦躁的季节,冷气简直是人三魂七魄外的第八灵气,舒爽一吹,懒乏的筋骨也有了劲。
阮蔚然走到玄关处翻夏深带来的购物袋,那里面都是白天提前给他钱后,点的她想吃想喝和想要的东西。
她拿出一听树莓味百事,打开喝了一口抱怨:“要是冰的就好了。”
“那我下次记得提前冰好,不过,女孩子喝太多冰水,不……”
阮蔚然最烦说教,转头扔给他一瓶水打断他,命令:“打开。”
夏深走回卫生间冲净擦手后,给她扭开瓶盖递回。
阮蔚然错身走过,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赏你了。”
夏深左手拿着水瓶,右手攥着瓶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另类关怀,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
白天身体不太舒服感觉还没有这么明显,此刻头脑反应清醒,他的情绪感受神经也异常敏锐。
三个字像掉入油田的一根即将熄灭的火柴,哪怕只有幽幽火星仍旧威力十足,轰得一声,胸口内好像有什么东西都被震碎了。
真的太久没有人对他好了,哪怕是客气敷衍假装,太久太久,久到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对待善意。
而今天,阮蔚然前后无意间做了两次。
夏深慢慢回头,那个蹲在电视柜幕布前调投影仪的身影,仿佛镀了层银白的弧光,在暗灭的尘世,独自神圣皎洁。
“哎小孩儿。”
他听到神坛洒下遥远的圣音,随即回神应道:“嗯。”
“你看看这个线怎么连,我不会。”
夏深禁不住笑,嗯,仙女嘛,不懂凡尘俗事,也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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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吃完外卖已经十点多,夏深说,卧室潮气略重,被褥也有霉腐的味道,阮蔚然果断放弃在那休息,和他一起出门住进了小区对面的酒店,夏深则在确认她进门后,调转步子回了学校。
第二天,夏深早早起床,准备待会去丽水湾帮阮蔚然把棉被晾晒一下再赶
', ' ')('回来上课。
隔壁床室友冯栋梁伸了个懒腰,见他眼角眉梢带着往日没有的神采,不由调侃:“谈恋爱了?”
夏深闻声脚一滑踩空最后的台阶,跌坐在地板上,动静不小,另外两个被吵醒,看了一眼是谁,带着睡腔抱怨。
“干他妈啥呢!才几点让不让人睡了!”
“一天天的作妖,不是早出就是晚归,当宿舍是自己家,别人都是木头人?毛病不少,草!”
夏深低声道歉:“对不起。”
最开始出声的张天翼蒙上被子翻身,声音转小:“跟他妈个复读机似的天天就会说这个,娘们唧唧……”
冯栋梁听不下去开口调和:“哎呀好了,他又不是故意的,睡吧睡吧,改天让他请客赔罪。”
想到夏深平日充饥省钱的饭。
曹文光讽道:“呵,他请客我怕噎死。”
夏深鼻尖酸刺,撑着自己起身拿着洗漱用品出了门。
“哎哎,”冯栋梁等人出门,开口招呼人,“你们没发现他昨晚回来挺开心的吗?刚才下床还美滋滋的呢。”
“我听见你说了,”曹文光拿起手机看时间才六点,“就他那样,天天连饭都吃不起,谁能看得上,出去约会吃馒头剁椒?”
张天翼哈哈笑:“还得跟他一起穿抹布!”
曹文光嘴毒:“辱抹布了。”
冯栋梁:“其实他长得还可以。”
张天翼坐起来炫耀:“这个我知道,听美院的基佬说,他这种是什么gay圈天菜,笑不死我。”
曹文光挠挠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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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深洗漱后没有再回去,将东西放到走廊的储物柜就下楼,看了看时间连忙往校外跑。
丽水湾离学校近,他用了不到十分钟就进了九号楼,小侯还没上班,门口是夜值的保安,看着比张天翼还凶。
夏深暗自庆幸阮蔚然把电梯卡给了他,不然还有真可能上不去楼。
输密码进门,快速把卧室昨晚就已拆过的被褥枕芯拿到卧室阳台外挂好,夏深又迅速下楼。
昨晚到宿舍后,他收到了阮蔚然的五百转账,说是额外工作量和加班的补偿。
阮蔚然给他的活其实比兼职要轻松,不用风吹日晒,也不用看很多人的脸色白眼,做的都是他平日会的琐事,第一天稍微累点后面只要保持就好,还有饭吃,夏深很感激。
他没想要那些钱,可她说多的买菜,他暗暗打算后面都用给她,便收了。
夏深昨晚睡前根据阮蔚然的口味,提前确定好了早餐店。
他的手机还是随录取通知书一起寄到的那支,听说是燕大信息学院自主研发送给新生当见面礼的,用了两年已经开始卡顿,一个软件页面要加载很久,他习惯了做什么都要提前。
燕大东路附近商铺林立,北方早点小吃居多,早茶要更远一些,他扫了一台共享单车骑过去,排队时看菜单上的价格,感受着世界的参差。
这上面随便一份餐点,都是他以往几天的饭钱,因此队伍排到,店员问他想要什么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店员目光奇怪地看他,他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要蟹……籽烧卖皇,虾饺,蒸凤爪,再要一份工夫红茶。”
店员用飞一般的速度熟练地敲着键盘:“堂食还是外带。”
“外带。”
“外带加八块餐盒费,一共八十三,支付宝还是微信。”
夏深真是被这物价吓了一跳,缓了缓道“……微信。”
点好坐在一旁等了几分钟,夏深拿着三个纸盒和一提竹杯离开。
他注意到墙壁上贴着周一到周五,早茶自助58/位,就算是加上茶位服务费,也比外带要划算。
不过再怎么算,在他眼里还是贵。
寻常的豆花馅饼他都觉得很好了。
带着莫名的负担,夏深来到丽水湾对面的华侨酒店,敲开阮蔚然的房门。
里面的人披着松散的酒店睡袍,头发蓬乱,睡眼惺忪,浑身带着没睡饱的戾气,转头往里走时,嗓音低哑地抱怨:“太早了!我吃不下,你自己解决吧!下次别再给我带早餐了!”
说着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留夏深在客厅拎着早餐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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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已是十一点,阮蔚然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时习惯性点了个午餐外卖,出去看见客餐厅桌上放着榕记早茶的纸袋,记忆有瞬间短路。
随即想起半梦半醒时,夏深似乎敲过她的门。
她拆开拿出里面的东西,竹杯里的红茶早已凉透,虾饺因为闷得太久,水晶皮碎瘪凹出内里虾仁的形状,蟹籽也融进了汤馅凝成一团,凤爪在冷气里散发着蒸卤的腥味。
他怎么知道她爱吃这些的?
阮蔚然拿起一颗烧卖皇放进嘴里,不由皱眉抱怨:“啧!真他妈难吃。”
可下一秒,爪子还是伸出去拿起了下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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