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简朴的石瓦村屋,灶屋与正厅之间,只用一张麻布帘子隔着。
陈砚清端坐于桌前,窗外有鸟鸣,清晨曦光洋洋洒洒,自他身上倾泻而下,填满木桌的纹路。
“公子,请用。”
一碗白粥端到面前,持着碗的是一只瘦弱而稚嫩的手。
“穷人家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多有不周,公子还请见谅。”
少年青涩的声音带着一丝稚气,陈砚清顺着声音抬头望去,眼前为他忙前忙后准备早餐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
他面容清秀,五官还未长开,人只比桌子高出一个头。身形瘦小,站在灶前掀开锅盖时,锅底冒出的蒸汽瞬间将他整个人吞没。
让一个小孩子忙前忙后,陈砚清有些坐不住,其间提出想帮忙,却被他拒绝了。
少年做事利落娴熟,不乏待客之道,颇有一家之主的架势,有着年龄不该有的成熟。
反观银砂,自从起床,便一头扎进他们家院子里,摸爬滚打,白净的身子蒙了一层黄土,银白的发丝上缠绵了乱七八糟的花草,这会儿倒不知道去哪了。
陈砚清微微蹙眉,余光瞥见房顶一抹白色影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转头一看,只见银砂正趴在屋顶,揭开瓦片,头伸进烟囱里,撅着屁股撺撺掇掇,不知道在干什么。
“……”
看了看面前为了煮饭而早起忙碌的少年,又看了看屋顶上闹腾的自家姑娘。
陈砚清深深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无奈,略微提高了些声音唤她:“银砂,快下来。”
“哈哈哈哈……没关系,玩吧。”
这时,堂屋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正是昨日受伤的老者。
此时的他拖着一条瘸腿,正一瘸一拐地,扶着门框从屋里走出来。
“哎,小孩子嘛,正是活泼的年纪,玩去吧。”
老者笑笑,挤出满脸快乐的皱纹,看上去完全不在意。
陈砚清略微敛首,既然他们家主人不介意,他便不好再多说什么。
昨夜老者伤势紧急,什么也没问便潦草在这住下,此刻终于有了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经过一番寒暄,得知老者名叫季良,是这里的村民,那个少年则是他的亲生儿子,名叫季满。
这个村子名叫谷雨村,是城镇边缘的一个小村,桃源之外自给自足,村民过着安逸平静的生活。
地理位置与巽山玄微门接近,偶尔有上山求道之人路过借宿,但并不足以打扰。
只不过……
陈砚清看了看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者,又看看一旁摆放碗筷稚气未脱的少年,很难想象二人竟是亲生父子。
季良似乎习惯了被质疑,即便陈砚清面上没什么表情,他还是追了一句:
“嗨,别看我长的显老,我今年才二十八!”
陈砚清手一抖,筷子险些没拿稳:“……多少?”
“哈哈,我开玩笑的,恩人公子,您别介意。”季良大喇喇地一挥手,打趣着糊弄了过去,佝偻着后背,开始热情地招呼他吃饭。
陈砚清迟疑着略点下头,老者方才的神情并不像玩笑话,虽不知他为什么这么说,心中疑惑但并没多问。
“哎呀,恩人公子,说起来,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昨天没有遇见你们,我这把老骨头,现在肯定被分吃了……”季良咬着白馒头,自顾自地感慨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陈砚清小口抿着白粥,这一番说辞弄得他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象征性地礼貌微笑。
季满一直在旁沉默坐着,见状立刻出言解围:“公子不必在意,我爹他经常上山遇险,救命恩人足有几十上百个,我们已经习惯了。”
陈砚清微微挑眉:“竟有这么多?”
“是的,巽山脚下灵气充盈,因此聚集了很多魔物妖怪,我爹一介凡人,未修灵根,年老体衰不良于行,游走在山上实在危险。”
“——因此,我针对他做了些特殊的训练。”
季满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我爹他现在,可以一口气复述三遍我家的所在方位,以便在危急时刻向路人求救。并且营造出家产丰厚的假象,增加被救的成功率。”
“……”
陈砚清嘴角微微抽搐,难怪当时老者命悬一线时,能够将村子地址讲得那么清楚,原来是经过许多次训练。
“行了行了你,吃你的吧。”季良被儿子这一番话说得有些窘迫,连忙抓了把野菜堵住他的嘴。
陈砚清浅浅笑了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老者那条瘸腿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大腿处缠着厚厚的绷带纱布,辅助简易的木板固定,仍有鲜血渗透出来,看上去伤得并不轻。
“您的伤……”陈砚清稍有顾虑地开口询问,“不要紧吗?”
“嗯?”
季良低头看了眼,又毫不在意地继续吃饭,一脸云淡风轻:“没事,我把这老骨头,可结实着呢。”
陈砚清犹疑地看了看面前枯木一般的老者,似乎一阵风来便会将其吹倒。
然而他本人并不这么认为,伸出胳膊捅了捅旁边的儿子:“去,给我拿酒来!”
然而季满被他一掼,小小的身躯摇摇晃晃,片刻之后,竟一头栽了下去。
“咚!”
刚还活生生同他交谈的人,此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僵硬地倒在地面上,双眼空洞表情呆滞,脸上活人的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败,仿佛灵魂正在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抽走。
“……!”
无神黯淡的两只眼珠直勾勾盯着陈砚清的方向,他心中一震,下意识站起身后退一步,看向季良的目光都警惕了几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经过姜灵槐之后,他对一切人形生物都不能报以足够的信任。
陈砚清一动不动盯着倒在地上的少年,生怕他眨眼间就会变成一滩虫子。
“小满,小满!”
季良惊慌的情绪爬满脸上皱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顾自己腿上的伤,连忙扑过去察看儿子的情况。
短短一会功夫,季满面容死人一般灰白,软绵绵地倒在老者怀中,无论如何也无法被唤醒,仿佛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
陈砚清震惊地望着这一幕,忽然,后背衣带被人拽了一下。
他顿时浑身一僵,下一秒,银砂从他腋下探出半个头来。
她眨着两只雾蒙蒙的眼珠,此刻竟有了异样的神采,指指躺在地上的少年,说出令人震惊的话:“他死了。”
又指了指围在少年旁边的老者:“他也快了。”
“他们……”
陈砚清眉头紧锁,心情十分复杂,明明方才还是活生生的人,只不过眨眼的工夫就要没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虽然与他没什么交情,但同样是人,生命在眼前一点一点逐渐消逝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受。
忽然,他似想到什么一般,低头看向银砂,眼神蒙了一层薄薄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