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怜子像的彩绘玻璃将暮色切割成菱形光斑,伊比利斯坐在倒数第二排长椅上,黑色长裙下摆还沾着干裂的血痕。她饶有兴致地观察告解室里爬行的白蚁——那些小东西正用鄂齿在橡木上啃咬着《启示录》的段落。
#34;姐姐,你在等神父吗?#34;
穿草莓印花裙的小女孩突然从椅背冒出脑袋,麻花辫上别的塑料天使发卡缺了半边翅膀。伊比利斯注意到她膝盖结痂的伤口泛着绿光,显然是被某种魔法植物划伤的。
#34;我在等一个朋友。#34;死神用鞋尖碾碎地砖缝里钻出的彼岸花幼苗,那本该在墓园绽放的植物立刻化作灰烬,#34;他讨厌等人,所以总是早到三分钟。#34;
彩窗投射的玛利亚蓝袍恰好笼罩住小女孩,将她的影子钉在#34;不可妄称神名#34;的诫律碑文上。
#34;那你朋友一定是会计师!爸爸说守时的都是会计师或者...#34;她突然压低声音,破损的门牙漏着风,#34;或者吸血鬼!#34;
此时管风琴奏响《奇异恩典》,变调的音符惊飞了栖息在圣水池边的渡鸦。伊比利斯看着羽毛飘落在冻结的水面,冰层下封存着1692年在此受洗的哑炮婴儿骸骨。小女孩的母亲在门口招手,青铜门环上的蛇形锈迹突然吐出信子。
#34;这是圣餐发的!#34;孩子将攥得发热的水果糖塞进伊比利斯掌心,糖纸上的彩虹被穹顶裂纹分割成七宗罪图腾,#34;虽然比不上爸爸买的跳跳糖,但玛姬修女说含着它祷告,天使会把愿望捎给上帝。#34;
她踮脚抚摸石雕天使翅膀时,淡金色卷发沾着彩窗洒下的玫瑰色光辉,那颜色与里德尔昨夜用厉火焚烧魔法部官员时的焰心如出一辙。
#34;天使的翅膀是火焰铸成的。#34;伊比利斯接过糖果,包裹糖纸的七彩光斑在她掌心扭曲成地狱火的模样。
当她屈指轻弹,一粒火星溅落在忏悔室的帘幕上,瞬间烧穿了绣着的金线,#34;他们降临人间时,会先烧死所有说谎的人。#34;
小女孩歪着头笑起来,脖颈处的掐痕在暮色中泛着青紫——那是三天前她父亲酗酒失控的杰作。
#34;可艾米丽修女说天使会给好人送去祝福!#34;她蹦跳着靠近,沾着甘草饼干屑的手指突然指向苦像上方的十字架,#34;你知道吗?耶稣被钉在这里时,天空下起了血雨呢。#34;
伊比利斯银眸深处的死神印记骤然收缩,“是吗,我的确不知道此事。”她抬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但1649年查理一世被处决当日,这座教堂的彩窗确实流淌过真正的血雨。也是,屠杀的又一次开始。”
当晨祷的钟声第七次敲响时,伊比利斯将《圣经》垫在长椅凹陷处。纸页间干涸的圣水痕迹在她指尖化作黑蛾,扑向彩窗上微笑的圣母像。当第一只飞蛾撞碎玛利亚的蓝宝石冠冕,里德尔恰好跨过第十三级台阶——那是他特意用消失咒抹去铭文的一阶,原本刻着#34;敬畏耶和华是智慧的开端#34;。
#34;比约定时间晚了两分三十七秒。#34;死神腕间的锁链绞碎告解室飘来的薰香,#34;你开始享受凡人的迟到了?#34;
#34;我在欣赏唱诗班女孩的发色。#34;里德尔抚平西装前襟并不存在的褶皱,袖扣折射的光斑精准灼烧着圣徒彼得像的眼眶,#34;1943年,孤儿院的红发女孩被修女剃成光头,因为她们认定红发是女巫标记。#34;
#34;你选了有趣的谈判地点。#34;他坐在伊比利斯左侧,刻意隔着一个祷告位。
伊比利斯将水果糖弹向圣水池,水面立刻冻结成冰,#34;伦敦塔会留下魔法痕迹,威斯敏斯特宫地下埋着妖精叛乱时期的诅咒。相比之下...#34;她指尖拂过《圣经》,书页中所有的#34;爱#34;字都扭曲成蛇形,#34;这儿连封印阵的如尼文都拼错了。#34;
唱诗班孩童走过廊柱,里德尔微笑着对抱诗集的红发女孩点头。当女孩羞红脸跑开,#34;十年前,这女孩的祖父在伍氏孤儿院烧了七本魔法书籍。#34;
死神腕间的锁链突然收紧,在木椅上勒出伊甸园禁果的图案,#34;你同意与我重塑世界的交易,就是因为人类总是焚烧不理解的事物?#34;
#34;不。#34;他抚摸长椅扶手上某道刻痕,那是个模糊的#34;t.m.#34;缩写,#34;我厌恶的是他们焚烧时快乐的表情——修女们看着我的兔子被烤焦,唱诗班音调都没变。#34;
管风琴奏响《求主垂怜》的瞬间,伊比利斯瞥见他后槽牙的咬合肌微微抽动。这是他们第一次在交谈中提及童年,如同两只受伤的野兽互相舔舐伤口时仍警惕着对方的獠牙。彩窗上的圣母突然流下血泪,那液体在里德尔脚边聚集成英文#34;hypocrite#34;(伪善者)的字样。
穿草莓裙的小女孩再次出现时,裙摆沾着禁林特有的毒触手粘液。#34;姐姐,玛姬修女说对着苦像祈祷,疼痛就会飞走!#34;她踮脚触碰青铜基督脚踝的钉痕,伊比利斯看见无数祈求者在此处堆积的贪欲——癌症患者渴求永生,赌徒希冀翻盘。
#34;疼痛不会消失,只会转移。#34;死神用镰刀柄轻点地砖,苦像瞬间爬满带刺的藤蔓,#34;就像你父亲把皮带抽断的痛楚,转化为对你母亲的暴力。#34;
里德尔忽然低笑出声,魔杖尖端绽开的蓝玫瑰插进圣水瓶,#34;精妙的比喻。1941年暴雨夜,老科尔把滚烫的粥扣在我头上时...#34;他抚过完美无瑕的黑色卷发,发丝间突然显现魔法遮掩的烧伤疤痕,#34;我也曾向这玩意祈祷,结果只招来更多虱子。#34;
唱诗班正在吟唱#34;天国降临#34;,伊比利斯却听见地底传来骨骼摩擦声——1645年这座教堂翻修时,三百具瘟疫患者的尸骨被浇筑在地基里,其中十二个哑炮孩童的骷髅正用指骨敲打着魔法屏障。当某个高音音符撕裂空气,墙缝中突然伸出半透明的手臂,抓握死神脚踝的瞬间便化为灰烬。
当玛姬修女递来圣体饼,伊比利斯任由面饼在掌心腐烂成蛆虫。#34;神明的血肉?#34;她将爬动的蛆虫弹向苦像,#34;不过是罗马贵族用赈灾粮控制的把戏。#34;
里德尔却优雅地咀嚼无酵饼,喉结滚动间溢出薄荷气息,#34;1940年圣诞,修女们用发霉的饼干假装圣体。#34;他擦拭嘴角时,袖口滑落的银叉刺穿飞过的白鸽,禽鸟尸体正好坠落在圣母怀中,#34;我花三个月调配出解药,代价是帮她们毒死十三只流浪猫。#34;
死神镰刀在虚空划出涟漪,显露出蜷缩在教堂阁楼的少年汤姆。画面中的他正将解药滴进奄奄一息的玳瑁猫嘴里,琥珀色猫眼倒映着烛光里晃动的十字架。当猫尾重新泛起光泽,少年突然拧断它的脖颈,鲜血在《诗篇》第23篇浸染出#34;我虽行过死荫的幽谷#34;的字样。
#34;你享受支配生命的快感。#34;伊比利斯的镰刀柄敲击地砖,每一下都震落彩窗上的圣徒画像。
#34;不,我在测试仁慈的阈值。#34;他擦拭嘴角的饼屑,银叉突然刺穿飞过的白鸽,#34;就像你明明能治愈那孩子的伤,却选择旁观。#34;顺着他的目光,草莓裙女孩膝盖的绿光已蔓延至大腿。
伊比利斯颈间锁链发出尖啸,教堂穹顶的末日审判壁画突然淌下血泪,#34;治愈是上帝的戏码,而我的职责是让她学会与伤痛共舞。#34;
小女孩突然从告解室钻出,抱着缺眼的泰迪熊,#34;大哥哥你好像魔术师!#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