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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陌生人。
悠扬的吉他乐在“天堂鸟”的羽翼下缓慢飘荡。不知是否和生病与年龄有关,Nicolas的声线比原来低了些许,不再是米奇记忆中像未分化的少年稚音。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坐下陪罗伊喝。
“竟然是《陌生爱人》的主题曲啊。”他虽神情放松,却密切关注着周围拍摄的客人。这是他的店,Nicolas始终是半个公众人物,他不会让任何找麻烦的人有机可乘,“我以为他会唱《天使》,那不是他最喜欢的歌吗?”
罗伊忘了这是第几杯马天尼了。辛辣,苦涩,余味悠长。他明白自己为何唯独对这一杯上瘾,那是他和Nicolas信息素混合后的味道,像交缠翻滚后游荡的空气因子。好像只有不停地喝下去,他才能让酒精流进血浸入骨里,永远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不会了,”舞台上的Nicolas轮廓模糊,他舌头微麻,哽咽道,“因为天使,就是他自己。”
天使深爱众生,却偏心他一人。他一直认为那是指安德烈。世界上千千万被创造的人类,唯独安德烈那么完美。电影里的少年是多少Omega心动对象。阳光下的少年手指被玫瑰花墙刺破,鲜血落在雪莉儿心上。浴室的吻打破道德禁忌,他向着那看似高高在上的模范伴侣发起挑战。他是除了爱一无所有的学生,而对方是各方面条件都完美的社会精英。孰强孰弱,一眼便知。
少年会自卑吗?罗伊从来没有想过这点。剧本结束,黑暗中灯光亮起,人们陆陆续续走出电影院。于是角色永存,而生活平庸地继续。所有人都认为雪莉儿应该选更爱他的男孩,却没有人喜欢一事无成的罗炆星。
他对Nicolas说,最精彩的结局,就是我们永远不知道她撕掉了哪张票。现在想来有些可笑,其实大家都有默认答案,只有他不那么想。因为他不是旁观者,是局中人,是忐忑不安等待的被选择,没有下决定的权力。
没有雪的圣诞节,两人一起看的电影就是《陌生爱人》。日暮时相遇,日出时离别,一夜情人,骨血相缠,此生却再无相见时分。短暂的记忆,又巧妙被网络数据录入永存。节奏慢得罗伊直打哈欠。他一直记挂着藏在房间里准备送出去的项链,几乎没认真看内容。Nicolas却意外地若有所思。
他们是从陌生人开始相爱的——谁又不是从陌生人开始呢?只是有些人擦肩而过,有些人纠缠到老了。也许那就是Nicolas的愿望,他们相遇,相爱,相别,有过这段经历就足够了。
好难过。他眼睛发酸,却不愿打断台上的表演,便只好继续灌酒。今晚的Nico比月季碗上最璀璨的明星还要漂亮,那个差点被少年帮揍得鼻青脸肿的醉鬼,在他们一天天的陪伴下,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一根绳子捞不起一个即将溺死的人,要一张网才行。
围观的人群虽没有他的粉丝,却是忠诚的倾听者。一曲终末,掌声一片海潮。有人已经将他拍下发布到网络上寻找身份,更多的人吆喝着再来一首。Nicolas有点不安,朝吧台方向投去求助的视线,但斟酌片刻后,还是拨了琴弦。
没有演唱会的规模,但是一个人的专属舞台。这是Nicolas,全世界最好的明星,曾经只属于我的Nico,现在要走了。罗伊趴在吧台上,湿润的雾模糊眼眶。他想要笑,想冲台上挥手,眼泪却落进马天尼,弹起一圈涟漪,再无影无踪。
“谢谢。”
和米奇一起用力将罗伊丢上车,Nicolas呼了口气。“你怎么能让他喝那么多?”
“你在唱歌,作为粉丝,我当然要全神贯注地听。”米奇显得很无辜,“酒保也不知道,就一直给他了。”
Nicolas撇撇嘴,看了一眼趴在后座意识模糊的罗伊。他下台就看见这家伙走路摇摇晃晃,桌子上玻璃杯多得可以敲出一首歌。本想试探一下他的评价,现在也只能作罢。
“我让人送你们回去吧,之后可能就不再见了。”米奇招手叫来员工,自己打开副驾驶车门,“明早的飞机,行李都收拾好了?”
Nicolas点点头,坐上后座。今天早上他和罗伊一起整理时,男孩每拿一件东西都很难过,像尾巴拖在地上。他有几次差点就忍不住了,最终还是狠下心来。他想再给罗伊和自己一些时间。年少时的爱就像玫瑰,开时热烈至极,转瞬就片片凋落。可结合是常青松,他已经失望过一次,不想重蹈覆辙。
喝醉后的罗伊脑袋枕在他大腿上,嘴里嘟嘟囔囔。汽车驶过沿海公路,Nicolas望向窗外,黄金海岸深夜灯火如流梭过眼底。
“有意思。当初第一次是我请他帮忙送你回你家。”高低错落的霓虹灯牌点亮他们前进的道路,“现在是你送喝醉的他回他家了。”
“像一种循环,和你也是一样。”Nicolas低头看着腿上沉甸甸的男孩,“我当初进门时找你要一杯酒,现在走了,送你一首歌。”
“交易完成,这是你的作风。我猜你这些天,正在把以前的账单都一点点清
', ' ')('算了吧。”
“汽车和一些旧的收藏,都托给我朋友转手了。算下来的存款,足够我回家生活一段时间了。”Nicolas点头,“还要谢谢你替我保管卡片。我当时太冲动了,那不是一笔小钱。”
“举手之劳而已。”米奇摆手,“但是,你有好好想过,现在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欠下吗?”
“朋友请了专业人士帮我做财产统计。”Nicolas微微皱眉,“应该不会有错。”
他上一次逃跑时,把所有东西都一股脑丢给了维多利亚,说自己再也不会回来。维多利亚收了东西,却不信他的话,果不其然,每次他都对了。但这次维多利亚没有劝他,只是出手帮了所有他需要的忙。
“真奇怪啊,因为你在‘天堂鸟’的账,很早之前就结清了。”米奇望向车玻璃上刺眼的红灯,“但我觉得,你一天都没能从这里走出去。”
他说话时罗伊恰巧翻了个身,Nicolas眼疾手快拦住以免他掉下去。罗伊顺势逮住了他胳膊,抱在怀里又睡着了。姿势有点别扭,Nicolas一伸手,指腹恰好抹上男孩湿润的眼角。
米奇是对的。有些账单,他永远付不干净。
“做好心理准备,明天早上,恐怕又能看到你的脸出现在网络首页了。”
Nicolas微微收紧手指,抓住Alpha的胳膊。烈性的干马天尼自掌心传入。“没关系,”他说,“那就是我。”没有修饰,没有包装,纯粹的自我。他不会担心被人发现自己不够完美。他最差劲的时刻,他爱的人都见过。
车停在公寓楼下。罗伊微微转醒,但一步三摇,只能勉强搭在Nicolas身上。
“你今天的表演,是‘天堂鸟’第一次没有配上开场白。”米奇帮Nicolas将他扶到电梯口。“你还记得晚上乐队开始表演前,我都要说的那句话吗?”
“耳朵都听起茧了,怎么可能会忘。‘欢迎来到黄金海岸,我们这里不供应黄金。’”“叮”一声电梯门打开,Nicolas拖着罗伊走进,在缓缓合上时转过头,“只有镜子里的香槟。”
相比起罗伊拖他的尸体,现在的状况轻松得多。罗伊只是不太清醒,脚步还能跟上。尽管如此,Nicolas被他压得依旧喘了几口气。
虽然歪歪扭扭,罗伊还是扶着墙壁跌进了卧室。他倒在床上一动不动,Nicolas只能将他硬拽起来摆正。他不得不思考第一次见面时的自己时有多狼狈,因为他疯狂的模样会更加丑陋。
“Nico。”
闷在被子里的声音含糊。Nicolas凑近了才隐约猜到他是在叫自己。本想回应,又估摸着这家伙只是说胡话,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Nico。”
醉后的罗伊不会控制力量,只能靠鼻子分辨出熟悉的苦涩香气。他翻了个身,用力一拽,未尽的马天尼顷洒在床单上,睁开眼睛,正对趴在他身上Nicolas瞪大的瞳孔。
他已经哭过了,醺红的眼眶蒙上一层暗黄孤灯。表演的后半程,Nicolas被闪光灯围绕得密密麻麻,没能注意到消失在人群中的Alpha。
“Nico。”
明明醉了,眼神却又死死锁住他。Nicolas朝后退了一点,以免自己控制不住信息素的拉扯吻下去。Omega比Alpha更敏感,他比罗伊更熟悉自己房间交缠后三日绕梁的余香。这些天术后影响已经渐渐消失,罗伊的吸引力不再致命。可心脏仍然砰砰直跳。
“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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