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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七年,又一次远赴他乡。
回望高阔的泊舟台,风呼啸着穿过立柱,行人寥寥,比蚂蚁大不了多少。
裘凡转过身,迈出决然的一步。
望城比他想象中荒凉的边城繁华一些,街道两旁有很多摊贩,摊主铆足了劲儿吆喝,买家就站在路边讨价还价,增添了不少热闹气氛,渭城不许占道经营,看不到这种景象。
他还看到不少妖族,并不是血盆大口青面獠牙,与人族没有多少区别。
“小郎君,我好看吗?”一眉心有着三彩鳞片的女子见裘凡盯着自己,朝他送了个眼波。
裘凡哪经历过这阵仗,当即红了耳朵,慌忙地扭过头。
妖族女子笑得前仰后合。
一路来到研究院,他敲了门,站在原地等待。
不一会儿,一个瘦精得像猴的青年探出半个身子,上下打量他。
“找谁?”
“我找辛院长。”
“辛院长是谁?”瘦猴青年转动眼珠似在思索,半晌坚定地摇头:“你找错了,没有这个人。”
裘凡皱了下眉,翻出招募书对照地址。
正此时,里面有人喊:“臭鼠,在干啥?”
“哦,”周数答应一句,大声回道,“有人找辛院长,我跟他说找错了。”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又一人大步走过来,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一掌拍在瘦猴青年头上:“什么找错了,辛院长就是咱老板!”
周数“欸”了一声。
“小兄弟找我们老板?他近日外出了,我是这儿的班长,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班长?裘凡迟疑了片刻,把告书递给他,道:“我来研究院应差,请问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罗三同捧着招募书看了半天。
“你等一等。”
他说完转身就走,周数打了个招呼也走了,裘凡仰着头,研究院没有招牌,门楣上空落落的,他心里也空落落的。
罗三同在后院找到朱虹,将外面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朱虹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接过招募书,心里嘀咕,辛涣招来的正府同修?
“老板当初怎么聘任你们的?”
罗三同回忆了下道:“问了身份来历,有关纹阵的问题,还让做阵法题。”
“懂了!”朱虹有了底,“我去会会他。”
裘凡远远瞧见刚才那汉子跟在一年轻女子身后走来。
女子一身短衫,袖口挽起,裤脚也卷到小腿处,鞋上还沾了泥灰,汉子在一旁介绍:“这是朱师教。”
这副打扮的师教,裘凡奇怪地多看了两眼。
朱虹负手而立,架子端得十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裘凡。”
看起来有点闷,朱虹心想。
她老气横秋地道:“嗯,想进我们研究院得通过考校,既然老板不在,就由我暂代出题,你若是有真才实学便不必担心。三同,搬套桌椅过来。”
阵仗摆好,一阵莫名的兴奋感涌现,她克制地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来自何处,纹阵水平如何?”
“是,”裘凡配合道,“我祖籍是渠城,于庚戌年入学宫修读,现在是……四级阵师。”
居然比她还早进学宫,是不是该叫师兄?不对,她已经进了上院,上院不论年龄,都是长辈。
“你擅长哪一类阵法?”
“困杀之阵。”
咦,那不正好解她燃眉之急?
“你说说,若是敌人和友军同陷阵中,如何做到消灭敌人而不伤友军?”
“在阵外主持运转即可。”
朱虹翻了个白眼:“那我还用得着问你?”
裘凡也不生气,认真答道:“若无人主持,一般有两种策略。第一是在阵中留下生地,延长困敌与杀敌的间隔时长,令友军有时间自寻生地庇护。第二是布阵时设下‘眼目’,就像《乌墨降杀阵》,阵法杀招只会找墨气缠绕的人,友军携带雨花石就能避开墨气。”
“那要是友军无法沟通,也无法携带避过阵法眼目的道具呢?”
“道具只是识辨方式之一,还有预留气机、提前与阵中氏纹沟通等法。”
“唔,”朱虹含糊道,“可能都不太行。”
裘凡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假设友方并不是血裔……”
“若是凡民,有许多只针对血裔的杀阵。”
“这个,敌人也不是血裔……”
裘凡思考一会儿,张了下口却没出声,顿了一下后摇头:“恐怕没有太好的办法。”
“真的不行么?”朱虹不死心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什么?如果敌我双方有很大的不同呢?”
“你说的不同是指……”
“比如……”朱虹思索着如何描述,片晌后放弃,拍着桌子起身,“算了,你直接来看。”
她领着
', ' ')('裘凡到了后院,墙根处有几圃菜地,长着绿油油的菜苗,周围围着木桩和三角巾旗。
走近了,裘凡才看清木桩旗面上的复杂花纹,光华不时闪烁,朱虹拿了只铁锄把地表挖开一点,露出埋在地下的阵材。
她扶着锄把,苦恼道:“这金煞除虫阵法性质暴虐,总是不分敌我,杀死害虫之后,菜苗也蔫了,我尝试了许多路子都不行……”
裘凡表情空白地问:“这阵法叫什么名字?”
“金煞除虫阵,如何,有办法么?”朱虹充满期待。
方才一连串的刁难问题都没令裘凡滞涩,此刻他却舌头打结:“应、应该是有的,我、我想想。”
“好!”朱虹高兴地一拍手,“那就交给你了,我批准你加入研究院!”
“对了,老板还不知道多久回来,你暂且听我安排。唔,你就当预备师教,每天要给院里的阵师上课,重点是基础,难度控制在三级以下,每天两个时辰,要留作业,教案提前三日给我看,如果要实践布设阵法,需要阵材也提前报备。”
她把辛涣的要求原封不动地照搬一遍。
“另外就是配合我的纹阵研究,”她指着院子比划,踌躇满志,“我们的目标是,全阵法蔬果园!”
全阵法……蔬果园???
裘凡完全傻住。
一行人于五月十六的傍晚抵达孚城。
严格说来,匠心大会正式召开只有五月二十日到五月二十三日三天时间,分别对应三场比试,纹器评鉴、现场炼制和匠图设计,最终名次综合三试成绩而定,现场炼制占四成,其余两项各占三成。
但作为教派和天工院共同支持的盛会,它的意义远不止纹器师之间分个高下那么简单。除了性情孤僻或无法抽身,大部分纹器师都不会错过这个与众多同行交流切磋的机会,即便没有参会凭函也会设法赶来;众多器师汇聚,各方势力自然是使尽浑身解数争取厉害者的投效;商人们看中商机,想要趁机赚上一笔,除了当地商会大搞促销,行商们也带来其他城池的特色货产……
这些种种又反过来吸引更多人赴会,规模一扩再扩,孚城城主甚至专门划出几片街区为外来者提供落脚之地,四月伊始,各路人马便纷至沓来。
大会在天工院旁的宽阔会场举行,辛涣他们到得太晚,附近客舍早已没了空房,贺芊芊请众人暂住她家宅院时,找不到太好的理由拒绝,只能答应下来。
安顿之后天已经黑了,凌恪坐了没一会儿辛涣便串门过来。
“什么事?”
“没事不能来找你吗?”辛涣反问,看着对方不为所动的表情又道,“我们在贺芊芊这儿,是不是不太方便?”
凌恪错愕了一瞬,脱口道:“自然不行。”
辛涣也愣了下:“我是问计划的事。”
在飞舟上他们探讨过到了孚城如何行事,简而言之,仍是辛涣在明面上掩护,凌恪找机会暗中调查。
身边的人多了,就容易引发意料外的变故——他从下了飞舟起神经就格外过敏。
他这反应真是……辛涣心情好了些许,忍住笑意道:“你说的是什么?”
凌恪:“……”
他绷着脸:“这里不是靖城,不必太顾忌贺城主。”
话题岔开得一点也不生硬。
“……总是小心些为好。”辛涣无法言明,他担心的并非贺城主,“要不然我们还是一路行动……”
只有凌恪在他眼前才能安心,但这属于情绪驱使,逻辑上显然没道理,他思索着该用什么理由论证。
“……有参加匠心大会的纹器师名义,去哪儿都好找借口。”
凌恪还未回答,敲门声又响起,离得近的辛涣顺便去开了门。
“齐姑娘?你找我哥?”
他转头要喊凌恪。
齐婉匆匆打断他道:“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辛涣皱起眉,声音一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齐婉有些受惊,细声辩解道,“你屋里没人,我就猜……”
她看着辛涣眼里的怀疑,有些难过。
“参加第一场比试,需要提前将制作的纹器送到评鉴会,我来提醒先生此事,明日小女要拜访几位老师,不能与先生同去。”
辛涣公事公办地道谢。
幸好她不能同去。
她不继续说话,站在门口也不离开,辛涣揉了下额,耐着性子问:“还有别的事吗?”
齐婉目光飘向屋里又很快转移,犹豫地摇头。
“那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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