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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涣展开手中的字条,纸上只写了四个字——“丙上,丙中”。
他面色不变,望向递给他字条的齐婉,笑了一声:“这是什么?”
“小女有几位师长在大会上担任评教。”齐婉一边说,一边在他的神情中寻找纰漏。
但辛涣只是潦草地应了声:“哦。”
话里的敷衍意味甚至懒得掩饰。
齐婉眸光一黯,默了片刻,道:“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别借了,这里挺好。”
他可不想引起什么误会,空旷的园子虽然无人,但也算是光天化日……光天化夜,现在已是晚上。
……晚上孤男寡女好像也不太合适。
想到这儿他提议道:“白天再谈吧。”
齐婉牵起一个满是苦意的笑容,不说话,眼中闪动着极为复杂的光,痴痴注视着他。
辛涣被她看得很不舒服,皱眉道:“有话快说。”
“芊芊说先生今日在会场,与一女子举止亲密,所以我想问,”她深深呼吸,像是鼓足了勇气道,“先生能不能……接受我?”
辛涣:“?”
他一时都没跟上对方的脑回路,和别的女人亲密,所以接受她?什么逻辑?
当然也没忘第一时间拒绝:“不能!”
斩钉截铁的答案落入耳中,一股烈性的酸楚瞬间冲上鼻腔,水光盈润眼眸,齐婉几乎不知所措。
人在听到不愿接受的事情时,情绪总是会本能地作出防卫。
她死死咬着下唇,过一会儿,才勉强抑下难过,不死心道:“如果先生可以和女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辛涣目光骤然凝缩,锐利如鹰。
他垂眸敛下情绪,控制着语气的轻松:“你是不是有妄想症?”
“我……”
辛涣打断她,继续说完:“还是听不懂话?那我再说一遍,不能。”
他认为话已说够,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转身就走。
“是你兄长对么?”
辛涣停下脚步。
“你喜欢他……你看他的眼神,根本不是看兄长的眼神!”
辛涣终于回过头,没有否认:“你既然清楚……”
事实上这一刻他更多的是疑惑:“还来问我干什么?”
“你不怕我说出去吗?你觉得他要是知道你的心思,会怎么看你?”
“随你。”辛涣毫不在意,又道,“无论我和他之间如何,也不会是你。”
这女人的执着实在恐怖,还是不要留给她念想的好。
他想了想,走回齐婉身前,在对方升起几分期冀的目光中取出一方木盒:“这个还你。”
齐婉怔怔地低头看着,忽然,水珠迅速划过脸颊,“啪”地砸在盒面。
见她不接,辛涣俯身下蹲,就如她曾经赠送时那样,将木盒放在地上。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齐婉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凄楚快要将她淹没。
她在雾水迷蒙的视线中大声喊:“我想看看你真正的面貌!”
“你说什么?”
辛涣再一次驻足。
“这、这不是你真实的身份,我知道……他们……那些村民对你们的态度,我看得出,是敬畏。”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齐婉咬着牙,不管不顾地说了下去。
“老师要找的人也是你们,对吗?老师的东西是被那个山匪盗走,那段时间,他和你兄长不在村里,你们是一伙。”
“我查了两场比试的评绩,你不是纹器师,你参加大会,是为了躲避老师?还是、还是有别的目的?”
辛涣沉默地听着,不得不承认,他低估了对方。
但转念一想,齐婉的确是接触面最广的人,她是邹童的学生,又一直跟随在自己这行人身边,连大会评教都是她师长……能猜出真相并不意外。
真正令他觉得可怕的是,这女人明明看出了这么多,却能忍在心中分毫不露,一直装着一无所知。
如果不是此情此景,她还会隐瞒多久?
“说完了吗?”辛涣问道。
心慌有如断弦,铮音散乱,锋利的弦线割伤血肉,齐婉嘴唇咬得发白,直觉他后面的话是自己不愿听到。
“我……老师怀疑过你们,如果她知道凝脂木在你们手里,一定会对你们动手。”
“是我对她撒了谎,一直在替你们隐瞒!”
辛涣缓缓开口:“多谢你给的凭函,在留青山我们也算救过你,就当扯平,你我互不相欠。”
他只提这两件事,斩断最后一丝情分,而其他的……当然不能承认!
“你就这么不、不喜欢我?”齐婉凄然道。
“你想知道为什么?”辛涣不带情绪地笑了声,说起了不相干的话题,“你听说过分寸吗?”
“分寸就是,当别人已经再三拒绝,就不要继续纠缠。”
', ' ')('“你知道什么叫自私吗?”
“自私就是,只顾自己意愿,却给他人造成困扰。”
“我不喜欢没有分寸的人,也不喜欢自私的人,所以,”他声音冷得像极冻的冰层,吐出的话也如风刀雪刃,“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论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不会喜欢你。”
齐婉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至于你想用刚才那些话威胁我……”辛涣嗤笑一声,“请便。”
他大步离开,不管齐婉再说什么,都不再理会。
刚一走出月门,就和回廊上的凌恪对上了视线,两人同时一愣。
后者停在了原地,辛涣面色柔和下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带人回了自己屋中。
纹灯照亮,暖光驱散了冷寂的黑暗。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抱歉。”凌恪迟疑了下,道,“我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谈话。”
辛涣回身将倒好的茶水递给他,唇边展开一个无奈的笑容:“我没有这个意思,你本来就该听,就算没听到,我也会告诉你。”
他在凌恪对面坐下,思考应该怎么说这件事,问道:“你听了多少?”
凌恪摇了摇头。
他离得远,也没刻意去听,其实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辛涣仔细看了看他,费解道:“你没听到?那道什么歉?”
这话不好回答,说不清缘由,看到辛涣和齐婉的时候,他并未立刻回避。
那就要从头说起,辛涣想了想,开口:“齐婉向我表白,你别误会,是她单方面的,我……”
“拒绝她了”几个字停在舌尖,他看着凌恪无波无澜的神情,发现对方半点没有误会的苗头。
没听到后文,凌恪不由追问:“然后?”
“你不吃醋吗?”
吃醋?凌恪有些疑惑,但还是认真答道:“偶尔吃一点。”
辛涣:“……”
他幽幽问:“哪种醋?”
凌恪怔了下,这倒是不曾关注,他努力回想城主府和军部的伙房用料,无果地摇头。
但也无需他回答,辛涣已确定两人说的话并不同频。
他不甘心,换了种问法:“你听到齐婉跟我表白,有什么想法?”
这一回,凌恪面色变得沉凝,思索了很长时间。
辛涣期待地等他开口。
“表白是什么意思?”
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要不是知道凌恪不开玩笑,他几乎以为对方在故意气他。
“她喜欢我!”辛涣牙根紧咬。
明明是澄清的场面,怎么反而变成拼命搅浑呢?
凌恪点头,依然没有太大反应。
“你不怕我跟着她走吗?”
“她是孟教的人。”
辛涣:“……”
算了,我输了。
他奄奄一息:“我不会跟她走。”
凌恪又点了下头:“我知道,你是我道侣,签过纹契。”
辛涣起死回生,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眸灿如星。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他语调上扬,说正事都带了几分欣悦,“齐婉猜到了很多……”
他完整讲述了事情始末,最后道:“我是不是说话太绝?会不会把她推到对立面?可这女人有点偏执狂,我不这么说,她不会罢休。”
其实他可以选择吊着齐婉,给她一线希望,既能令她保守秘密,又能利用她身边的关系……但他不想这么做。
玩弄感情或许是种有效的手段,但违背了他的底线。
“没关系。”凌恪道。
胸口暖融融,辛涣撬开他的掌心,手指交叉缠绕。
“还有一件事,景阳商会和瑶夫人对上了,我会参与进去,查一查他们盯上乔元的原因。”
“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
“嗯。”凌恪沉吟片时,说道,“我们可能随时要撤离,你注意传讯。”
“撤离?”辛涣皱了皱眉,“你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只是提前告诉你一句,做好准备。”
辛涣怀疑地打量着他,对方眉目松缓,似乎并未隐瞒什么。
他有心追问,但这人不想说的事,问也徒劳。
交谈陷入短暂的空白,事情好像已经说完,凌恪抽了下手,没抽动,看向屋门道:“我该回去了。”
辛涣不但不松手,还顺着衣袖摸索进去,意有所指地笑了笑:“不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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