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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少锋出院那天,危家羲直接将他接回了自己家。
危家义因为数项重罪指控加身,不获准保释,在开庭之前都会被拘留。因此对云少锋来说,现在是暂时安全的。WPU也向上头反映过安保问题,但在杨震的担保下,还是任由危家羲去了,更何况恢复了记忆的云少锋,只会更加想和危家羲呆在一起。
但云少锋觉得,危家羲有点变了。
危sir的单身公寓,一扫先前的将就和随意,被他收拾得整洁舒适,还新买了几张长绒地毯和一台空气清新机。不见之前随处乱扔的漫画书,厚厚一沓育儿杂志和孕期指南放在茶几上,反正云少锋一进门的时候,是有一点点吃惊。
之前没发现自己怀孕,便不觉得有什么异常,现在意识到了身体里新生命的存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云少锋立刻就觉得吃力了起来。从医院回来好几天,恶心感时时刻刻都折磨着他。虽然医生判断没有脑震荡,但轻微的头晕目眩,从他醒来那一刻到现在,就没有消停过。他不敢跟危家羲讲太多,因为少爷看起来已经够不安的了。
他知道,这多半是因为红盛和危家义,换言之,是因为自己。
明明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今生要为他披荆斩棘,却偏偏因为自己,害他停职,害他担心,害他无法做自己。
两人没有吵架,危家羲也对云少锋呵护有加,却始终鲜有交流,各自默默难受。
直到某天夜里,危家羲从噩梦中惊醒,满身是汗地坐在床边喘着粗气。
小公寓里只有一张床,当然,两人都不介意一起睡,危家羲也觉得这样比较方便照顾。回来小半个月,白天他会出门处理红盛的事情,夜里只是轻轻搂在一起睡觉,没有太多波澜。
危家羲总是睡得不好,从小就这样,他老窦以前说,这是遗传自危俊林的坏毛病。小的时候只是经常睡不着,遇到云少锋之后,有一段日子改善了不少。而这六年间,则基本打回原形,失眠是家常便饭,噩梦也难以摆脱。
但没有一个噩梦,比这一个更加可怕。
他一遍又一遍地梦见自己,在一个不断延伸的走廊中奔跑,走廊两侧的房门逐个打开,分别循环着他人生中最痛苦的那几个瞬间——太平间中白布覆盖的张文安,医院病房里枕头盖脸的危俊林,还有后巷中蜷缩成一团的云少锋。
每一次,他都来不及冲过去阻止。
当他几乎是嘶吼着,强迫自己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云少锋也被他吓醒了。
云少锋知道少爷心中肯定仍有结未能结开,但这一刻,看着少爷完全汗湿的后背,这才意识到,原来问题这么严重。
“我没事!我,没事——”危家羲本来双手撑在自己膝盖上,忽然感觉身后的云少锋凑近,连忙伸手向后扶住他,眼神却闪躲着不敢看他,“吵醒你了?你继续睡吧,不用理我。”
他明明满头是汗,还在喘着粗气,连话都说不清楚,却还想着自己扛。云少锋没有理会他的话,伸手向床头抽了一张纸巾,轻轻擦拭危家羲的额头。
“少锋……”危家羲握住了他的手,神色间仍带着噩梦中的挣扎和恐惧,双眼通红。
“嗯。”云少锋应了一声,但没有追问。他知道危家羲不喜欢被他人干涉和说教,即使知道他会容忍自己,但云少锋不想做任何让他不开心的事。
危家羲叹了口气,还是放手让云少锋替他擦了一额冷汗,然后才慢慢地再抱住他,“快睡吧,sorry,吵醒你了。”
看来他是真的不打算告诉自己怎么回事了。云少锋没有露出心里的失望,但摇了摇头,小声却坚定地回答:“一起睡。”
不知是刚才梦中的情绪现在才得以发泄,还是此刻云少锋太过温柔反而让他心痛,危家羲情难再遏,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云少锋,脸埋进他的颈窝中,忽然便哭得像个孩子,“对不起,少锋……对不起!应该是由我来保护你的,但我却一次又一次让你,让你为我……”
“不是的,少爷!”云少锋见他哭成这样,也有一点慌了,赶紧抱住他不断起伏的脊背轻轻拍哄,“所有的事情都应该由我们一起面对,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可是,我几次让你有生命危险,还有宝宝……”危家羲双手环在云少锋背上,泪水涟涟的脸埋在他肩头,闷声话语中全是痛苦和悔恨,“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为什么要有这种方式,来折磨我……”
“不会的,你不会失去我的。”云少锋一直替他顺着背,任由他将所有情绪倾泻而出。
云少锋肩头的睡衣都被危家羲哭湿了,他略带压抑的抽泣声敲打着云少锋的心。和自己不同,少爷是一个忽然就被迫长大的孩子,云少锋知道他喜欢自己,但没从未想到,原来他一直把所有事情都揽上身。
直到怀中的哭声渐弱,他轻叹了口气,难得主动地亲了亲危家羲的额角。
危家羲过了一会儿才从他身上爬起来。云少锋又抽了一张纸,给他擦掉脸上乱七八糟的痕迹,然后认真地看着他:“照
', ' ')('顾我从来就不是你的责任,或许以后照顾宝宝是,但我不是。”
危家羲仍然十分焦虑:“但是如果不是我害得你——”
“不是你害我的,”云少锋打断他,“我们都很清楚,是谁害得我这样的。”
确实如此。危家羲没有接话,不敢再提起那段往事。
“危先生让我去找你的时候,不是命令,而是一个请求,而我没有拒绝,所以从前是我的自愿。”即使大家都不乐意面对,但云少锋知道,有些旧事总是要适时提起,“而我从加拿大回来之后,你忘了吗,家羲?”
听见他喊自己名字,危家羲有些惊讶。
“那也是我主动选了你的。”云少锋微笑看着他。
危家羲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亲吻云少锋,长长久久地吻了一番。
一晚上虽然两人都没怎么睡过,但好歹算是发泄了一番。在这之后,危云二人恢复了之前的相处模式,小搂小抱,小亲小吻,多数都是危家羲主动的。
在下楼散步时牵起手,在沙发上看书时躺在云少锋的膝盖上,在他摆弄咖啡用具时从身后环住的双臂,轻轻搭在他逐渐有料的小腹上,下巴搁在他肩头,然后喝下他递过来的热咖啡,也不用加糖了——任何事情经过他的手,都是甜的。
但阴霾不曾真正散去。
接到墨超或是其他红盛成员的电话时,危家羲总是立刻压低音量,起身走到某个角落或者是露台,以最惜墨如金的方法来交谈,然后迅速挂断。
他并不担心少锋听见帮派机密,毕竟如果按照危俊林的想法,红盛也有一份是给云少锋的。他只是不想让少锋再听见任何有关危家义的事,奈何现在红盛最大的问题,就是危家义。
危家羲坐馆的位置已经坐稳。按照计划,他缓和了同A记之间的矛盾,将之前的账目整理妥帖,又得到新青方面的支持,新本老本都很丰厚,该是大展拳脚的时候了,那班老头子也是这么期待的。但对危家羲来说,赚肮脏钱本来就非他所好,对付危家义才是主要目的。
Yoyo的事情吓了所有人一跳,但也错有错着,让危家羲清理危家义的旧手下更加师出有名。但这件事情不能交给墨超来办,危家羲始终信不过这个危家义曾经的头马。
那该找谁呢?危家羲很头疼。
在他烦恼的同时,云少锋也有所困扰,却恰恰是因为危家羲。尽管现在的状态比刚出院的时候好了不少,但云少锋仍然在担心少爷。
危家羲夜里噩梦连连不变,虽不再像那天晚上一样严重,但总是睡得不安稳。好几次他要起夜所以醒了,才发现身边根本没有人,出去客厅便见到危家羲坐在沙发上,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沉思。面前的电视开打着却按了静音,没有任何音效,只有晃眼的色彩不断落在危家羲的脸上,却怎么也照不亮他身上深沉的寒夜。到他发现云少锋醒了之后,会快速地关掉电视,笑着问他怎么了,绝口不提自己彻夜难眠。
有几次出门在外,在超市里或者是去医院做产检,云少锋偶尔离开他的视线一小阵,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危家羲会十分紧张地找他。再碰头时,他总是一脸严肃,眉头紧皱,面色都白了。一见到云少锋,他又会放松些许,什么也不说,只是轻轻抱住他。凑近之时,云少锋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常年有规律锻炼的前阿sir,呼吸凌乱得不像话。
这种情况绝对不是正常的,云少锋不需要成为一个心理专家,也能意识到危家羲的不妥。
他知道直接劝少爷放轻松,肯定没什么用。问题严重起来,始终需要更专业的人来帮手。
那该找谁呢?云少锋也很头疼。
然后他想起来了,好像认识一个人,和心理学有关,这个人还认识另一个他们都很熟悉的人。但是这个人,又认识另一个人,可能会让少爷发大脾气。
但云少锋还是拨通了电话:“喂,杨sir?”
施诗站在危家羲的家门前,犹豫了很久都不敢按门铃。
和平常上班时的正经西装不同,她今天一身休闲日常装扮,没有化妆,手里提着给云少锋买的一些营养补品。扎起头发、素面朝天的施诗,看起来和Yoyo更加相似,除了发色以外,大概只有眉眼间成熟了些许的气质,能让人分辨出姐妹两人。
在云少锋出院之后,她一直不敢再联系危云二人,甚至已经做好了将手头的工作,转交给另一位检控官的准备。但当杨震将电话递给她的时候,那头的云少锋绝口不提和妹妹有关的事,只是有些忧虑地描述危家羲的状态,最后才补了一句“case的事,只要你们准备好,我都没问题的”。
施诗叹了口气,还是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危家羲,一见到她显然愣了。施诗看得出来,他必定是想起了妹妹,这会儿大概在克制住不要动手打人了。
“施高检?进来坐吧。”云少锋的脑袋从危家羲身后冒了出来,然后越过他,把施诗拉进了门。
云少锋的微笑与恢复记忆前相差无几,让施诗心里稍
', ' ')('微安定了一些,随后又有些内疚。“少锋啊,我想……哇,这么大了?”她正想给他好好道一个歉,瞥见云少锋圆润不少的小腹,那里已经显然能看出小四个月的规模。她一时惊讶,瞪大了双眼,愣了片刻才想起了手中的礼物,“sorry,买了些钙片和维生素之类的,那个sales(售货员)说挺好的,你试一试?”
“有心了,谢谢你。”云少锋看了一眼她身后有点不满的少爷,还是大大方方接受了礼物,“喝不喝东西?咖啡?茶?”
“水就行了。”
“我去吧。”危家羲皱起了眉头,但语气尚算平和,“你们聊case的事情,我去弄就好。”
“不是哦,我们不聊case的事。”云少锋抱着那一袋子营养品,大摇大摆地走回卧室,“我让施高检过来,是让她来看看你的。”
“什么意思?”危家羲有点傻了,“等等,你去干嘛?”
“我去……”云少锋装模作样打了哈欠,“睡午觉。你们慢慢聊,小声一点。”
随后,他关上了房门,留下危家羲和施诗在客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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