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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野,34分。”
高中的考试如春雨连绵,接踵而至。月考结束的第二天,卷子就已经批改完毕。老师捏着厚厚一摞试卷,在课堂上逐个发放。
走上讲台接试卷的那刻,顾野感到全班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他从没发现过道原来是这么漫长。他很讨厌老师念他名字,总是能在瞬间吸引来所有的目光,每一道都并非善意。
或嘲讽,或轻视,或不屑,或鄙夷。
将试卷从老师手上抽走的一刹那,他感到老师的手明显一紧,竟没能抽动。
“一百五的满分,顾野,你但凡花了一丁点心思,也不至于考出这么荒唐的分数。”
全场噤声。
几十道目光把他从头打量到尾,不肯放过一丝细节。顾野很想问他们:好看么?看够了没有。
但他没有问,也没有回应老师,而是再次用力扯了下试卷,那张薄如蝉翼的试卷轻松地落入手中,可怜地被他捏在手中,跟随着他回座位的脚步在空中呼啦作响。
“顾野,我费尽心思把你送进一中,不是让你天天不学好、到处鬼混的。”李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身前一声不吭站着的顾野深深叹了口气,显然,她已经知道顾野的烂成绩了,“当初要不是为了你,我又怎么会打起二婚的念头……”
顾野仍是沉默。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更不会指望找个带着孩子的男人,我做这些,都是希望你能有个伴,不想你一直那么孤单……”
“说够了没,”顾野打断了她的倾诉,“我知道了。”
他知道妈妈很不容易,他从小就是袒护着妈妈的,可是,他实在无法面对亲生父亲顾德良的死。
李萍愣了愣,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随即将目光落到走道尽头的房间:“我得走了,昨天我跟嘉年说过了你的情况,他答应今天帮你辅导数学,你拿着试卷去请教哥哥。”
顾野有一瞬间的惊讶,他以为宋嘉年是不愿意辅导他学习的,随即点了点头,接过全是红叉的试卷。
他将手里皱巴巴的试卷又攥得紧了些,转过身有些迟疑:宋嘉年会不会在心里嘲笑鄙视他,这个分数是不是太丢脸了……
“记得对哥哥礼貌点。”李萍将手里的钥匙掂了掂,踱到玄关换鞋,“冰箱里有蛋糕,学累了可以吃。”
顾野点头,送走李萍后,来到走道尽头的房间,实木的房门颇显厚重。
他的手此刻也变得有些沉重,抬起来在门上沉沉敲了两下。
几秒钟的时间,门从里面打开,宋嘉年并不惊讶,而是让开了身:“进来吧,卷子带了吗?”
顾野有点忐忑地走了进去,前两次来他房间,干的都不是正经事,还心有余悸。
被套换过新的,之前他们欢爱的痕迹也都消失无踪,不知为何,顾野还有点小失落。
“你这错的有点太离谱了。”
宋嘉年已经坐好在书桌前,皱着眉头看他的卷子。
“去拿把椅子进来,坐我旁边。”
顾野乖乖地坐在了他旁边,宋嘉年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秀气的鼻尖勾勒出漂亮的轮廓,但眉头紧锁,一副严肃穆然的样子,仿佛他的班主任。
“才高一,你就有这么多不会的?”宋嘉年将他的试卷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语气冷淡。
顾野心下不由一阵烦闷:“你快讲吧。”
目光却落在宋嘉年细长的手指,如白玉一般莹润,指尖却又泛着淡淡的粉红,仿佛害羞一般。
“顾野,你什么语气,要弄清楚,我是辅导你,又不是义务教学。”
顾野切了一声,略微不屑地道:“也不是我自己要你辅导的。”
一阵静默之后,宋嘉年还是妥协了:“从第一题开始吧,你知道什么是随机抽样吗?”宋嘉年指着被打了个大红叉的第一题,问道。
“不知道。”
额角的青筋跳了两跳,宋嘉年没有发作,起身从书架上翻出一本必修三,耐心地跟他讲解。
顾野脑瓜子不笨,其实在顾德良去世之前,他一直都是听话的优等生,但天生沉默寡言的性格使他无从宣泄自己太过激烈的情绪——那天,顾德良死的那天,给他造成了太过沉重的打击。
宋嘉年也发现了他并非不聪明,因为所有的知识点他都一点就通,顾野只是不愿意学,并不是学不会。
所以短短一小时不到,一张卷子就梳理完毕了,顾野听他的话,难得认真地做着笔记,将知识点尽数吸收,不时还感叹一声:“其实也不难嘛。”
“是不难,但你根本都不学,该不会的还是不会。”宋嘉年瞥了眼他轻松得意的表情,无奈叹了口气。
顾野顿了顿,他不学是因为没有动力,但现在他好像突然有了点上进的动力。
苏喻,他想起那个敌人一般的男生。
他想超越他。
但苏喻可是稳坐年级第一的人,连千年老二宋嘉年都只能望尘兴叹,更何
', ' ')('况他这个渣渣。
“我一定好好学,”顾野收起笔记本,郑重其事地凝视着宋嘉年,“以后再来请教你。”
宋嘉年高傲地撇撇嘴:“下次我未必愿意教你。”
他不知道,顾野的目标是超越苏喻。
窗外的鸟叫声打断了顾野的雄心壮志,他的目光落在书架上,突然道:“你还看漫画书?”
“嗯”,宋嘉年将那本抽了出来,指尖沾了点经年累月的灰尘,递给他,“以前一直追这部,可惜到了高中就没什么时间看了。”
顾野饶有趣味地翻着那本漫画,泛黄的书页并不影响观感,他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宋嘉年不经意瞥了他一眼,少年高挺的鼻梁在阳光照耀下泛着澄亮的色泽,沉静如潭的眼中岁月静好、波澜不惊,薄唇微抿,认真地盯着手中的漫画。
岁月仿佛能在这刻定格,然后缓缓沉淀。
谁的心湖泛起一圈涟漪,然后渐渐四散开来,不自然地别过了视线。
宋嘉年打了个漫长的哈欠,今天的阳光有点太慵懒,让他起了点困意。于是他枕着手臂,静静睡去。
漫画书只有一册,顾野一会就看完了,意犹未尽地将书放下,却见一旁的宋嘉年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顾野不禁看了一眼,却再也转移不开视线。
午后阳光照在他乌黑的发梢,泛起金黄的光泽。宋嘉年的脸正对着他,温润的乌眉舒展开,漂亮的杏眼轻轻闭着,长长的睫毛帘幕般垂挂下来,淡粉色的唇饱满欲滴。
心跳停了几拍。
顾野缓缓靠近他,阳光照在他们俩的脸庞,顾野感到一股灼热的暖意。宋嘉年温润的气息散出来,带着淡淡的奶香味,这样宁静的宋嘉年,就像一颗在阳光下快要融化的奶糖,顾野好想……
在两唇即将触碰的一刹那,门开了。
顾野心下一惊,闪电般回窜过去,盯着门口的李萍不知所措。
李萍手里端着蛋糕,被儿子怪异的神情也吓了一跳,随即顾野走上前来:“妈,你怎么来了?”
李萍举了举手里的餐盘,上面盛着两块精致的草莓蛋糕:“我回来拿个东西,看冰箱里的蛋糕没人动,就想着给你们送过来。”
顾野默默接过蛋糕,李萍则偷偷瞄了眼房内,见宋嘉年趴在桌子上,悄声问:“怎么样,都会了吗?”
“嗯,”顾野诚挚地说,“都会了。”
李萍点了点头:“行,你们休息一会,我先走了。”
顾野关上门,回头却见宋嘉年睁着惺忪睡眼,正呆呆地看着他。
他刚睡醒的样子好可爱,顾野在心里默默想。
“这是什么?”宋嘉年望着盘里的蛋糕问。
“草莓蛋糕,妈送来的。”
正好宋嘉年饿了,便不客气地叉了一块送进嘴里:“嗯,蛮好吃的。”
或许宋嘉年也没有意识到,在不久之前,他们兄弟俩还只是很生疏的关系,现在却能自然地一起分享蛋糕了。
宋嘉年狼吞虎咽,不一会就吃了个精光。他贪婪地望着顾野没吃两口的那块,两眼放光。
蛋糕上立着颗鲜嫩的草莓,顾野知道宋嘉年喜欢,没舍得吃,不自然地干咳:“你吃吧,我不饿。”
宋嘉年开心地笑起来,脸颊泛起淡淡的酒窝,正如这阳光明媚的暖春三月。顾野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心中忽然一阵狂跳,一股暖流静静流淌。
他的视线落在宋嘉年残留着一点奶油的嘴角,尽情享受着蛋糕甜美的少年仿佛也化作了白软的奶油,在他心头渐渐融化。
鬼使神差一般,顾野吻了上去。
他感到被吻的人浑身一颤,却并未推开他,僵直在原地。于是顾野张开了唇瓣,湿热的舌头伸出来,触到那团松软的奶油,毫不留情地吞入腹中,满嘴的馥郁奶香。
恍惚间,他看到宋嘉年惊诧瞪圆的杏眼,澄澈得像山涧清泉,比天堂还要温润,比碧空还要明净。
刹那情动。顾野将头缓缓歪斜,压着宋嘉年的唇一起辗转。他托住了宋嘉年的后脑,用舌头将他唇瓣上残留的蛋糕香气尽数吞噬。
顾野轻松地撬开了宋嘉年的贝齿,不免有些疑惑:他今天怎么不反抗自己。
忽然他想到苏喻。
“那不是你哥吗?他最近好像总是跟身边那个男的走在一起。”
这句话反复萦绕在他心里,顾野咬牙切齿地咀嚼着语句中的含义,将它嚼碎了嚼烂了,却依旧无法消化。
宋嘉年会不会,把自己当作了苏喻?
他看苏喻的时候,那双眼睛亮澄澄的,里面仿佛盛着一片璀璨星空。
可是看他的时候没有。
刚才的一刹那,他看到宋嘉年眼中重现的光泽,那么熟悉又陌生。
顾野正在郁闷,门忽然又响了。
这次是宋嘉年猛地推开他,将头转到一边,顾野才注意到他的脸不知何时已经红透了。
是宋
', ' ')('北海,他也是偶然回来一趟,没看到兄弟俩的踪影有些好奇,便找了进来。
“你俩在这干嘛呢,也不去客厅坐。”
顾野面对着宋北海尴尬地咳了几声,生涩道:“哥辅导我学习…”
宋北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也是一中的老师,对顾野的成绩自然十分了解:“嗯,你这次的成绩我了解,是得好好学学了。嘉年也是,每次都第二,还要继续努力。”
他对宋嘉年,从来没有太多的关心,却又怪他成绩不够突出。宋北海没说什么,匆匆拿了个文件便出门了。
家里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宋嘉年的脸自始至终没抬起来,他知道就算真的考了第一,宋北海也不会称赞表扬自己。
顾野坐回椅子上,书桌上的试卷、漫画书好像都成了摆设,他的眼里只有红着脸的宋嘉年。
宋嘉年脸上的红潮褪去了一些,但仍旧没有抬起来,似乎不敢看他。
他的视线渐渐下移,黑白棒球服外套下,灰色的运动裤静静战栗着。
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顾野将手抚上他的腿,对方猛地一颤,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哥,要不,你把我想象成苏喻。”
?“虽然,我成绩没他好,但是……”
但是,但是什么?
但是这一刻,我想吻你。
顾野再也不顾三七二十一,将宋嘉年的头抢过来,重重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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