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灯光黯淡,如果不是借助指间的火焰,科林甚至找不到这名王子到底坐在什么位置。
艾萨拉女王的诅咒改变了法罗迪斯的身体,他如同法罗迪斯宫廷之外的那些精灵幽魂一样,整幅身躯呈现透明的状态。
视线中的王子端坐在书架下方的木椅上,他双眼无神,即便屋内来了客人,他的面容上也没有任何感情。
“一万年了,你一直呆在这个地方?”科林挥动右手,魔力将木桌下的椅子推了出来。
木椅刚好移动到科林的后方,他行动自然,坐在法罗迪斯王子的对面。
法罗迪斯无神的双目闪过了一抹失落的光彩,他眉头紧锁,喃喃道:“已经一万年了么?”
“对。”科林回答。
法罗迪斯做了一次缓慢的深呼吸,他摇晃着头颅,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清晰一些。被艾萨拉女王诅咒的身体显得很沉重,法罗迪斯看到的东西仿佛都是透明的。
在法罗迪斯家族被艾萨拉降临诅咒后,法罗迪斯一直在家族的领地上游离。
他在学院之外听到的最熟悉的一句话就是:“这都是法罗迪斯害的!”
时间对于法罗迪斯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煎熬。诅咒意味着永恒,法罗迪斯只能亲眼看着族人们深陷诅咒,无法自拔。
这种近乎绝望的惩罚,让法罗迪斯日渐消沉。
孤独与自责成为了缠绕的恶疾,法罗迪斯大多数时间都在被这两个恐怖的疾病折磨,以至于,他想麻痹自己,让自己遗忘时间。
“时代改变么了?”法罗迪斯眼中升起了一份希冀,他吐字缓慢,像是在寻求往日的救赎。
科林微微摇头,他不想欺骗法罗迪斯,直白的说:“你的族人还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一切都如同一万年前,诅咒刚刚降临的那一刻。时代没有改变,对于你来说,永远不会发生改变。”
法罗迪斯的内心已经习惯了打击,科林的话并没有让法罗迪斯愤怒,他显得很平淡,只是双目中的希冀深色,渐渐消失了。
“我该说些什么?”法罗迪斯上下打量着这位客人。
他看着科林的装束和外貌都和精灵相似,不知道为何,法罗迪斯感受到了一份亲切感。
科林报以微笑,他点点头,右手的食指放在了干净整洁的桌面处。
一点湛蓝色的魔法荧光亮起,昏暗的房间被魔法的光亮填满,渐渐的,一抹闪耀的魔法光辉呈现出了萨格拉斯之墓的景象。
燃烧军团的恶魔就这样出现在了法罗迪斯王子的眼中。
王子看着再次降临的恶魔大军,他竟然笑了。
“燃烧军团来了。”科林说。
话题很沉重,但法罗迪斯并没有因为科林所呈现的景象而接话。他只是看着科林,一言不发。
屋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了,法罗迪斯虽然端坐在科林对面,但是他的灵魂好像蜷缩在了阴影中。
他平静的面色并没有掩饰住他对于曾经的恐惧。
诅咒的来源正是这些从天而降的恶魔。
法罗迪斯家族的子民想过反抗他们,数万年的噩梦因此而起。
法罗迪斯沉默,科林也沉默。
足足过去了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后,法罗迪斯主动开口打破了无言的话局。
“一万年了,你可能是精灵的一个分支吧。”法罗迪斯追问。
科林摇摇头说:“我是人类和精灵的混血,我的经历很曲折,但是你要考究我父亲精灵属于哪个分支的话,你需要离开这间老旧的房子。”
离开房子?
法罗迪斯本能的回绝道:“我的族人们还在,我的刑期未满,我不能离开这座囚笼。”
“我不知道你在为什么而承受责罚,因为诅咒,还是你族人对你的愤恨。”科林语气平稳,话语中掺杂着平和的情感。
法罗迪斯反思过很多次他为何躲藏在这里,最终,法罗迪斯得出了一个回答,他不忍心看着族人们如同孤魂野鬼一样的活着。
其实法罗迪斯宫廷沦落到现在的模样,责任并不在法罗迪斯王子身上。
法罗迪斯也清楚,诅咒为何降临。艾萨拉女王的残暴统治才是罪魁祸首,还有就是那些万恶的军团恶魔。
然而法罗迪斯宫廷的大多数人民不会这么认为,他们只知道是法罗迪斯在反抗艾萨拉女王的统治,光中之光为了惩罚法罗迪斯家族,所以才将诅咒降临。
平民的领袖受到了责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单纯的平民们将罪责全部丢到了法罗迪斯的身上,法罗迪斯孤独无依的行走在宫廷中。
到处都是:这都是法罗迪斯害的。
无穷无尽的斥责与谩骂改变了法罗迪斯,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改变这一切,一次又一次的挣扎之后,法罗迪斯彻底绝望,直到科林的到来。
“因为孤独,因为困惑,因为无法改变。”法罗迪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吐露心扉,他面色凝重,视线不知道该放到什么地方。
科林只有不足百年的生活阅历,他也没有资格说教法罗迪斯放弃内心的纠葛,但是科林不想放弃这位强大的盟友。所以他只能鼓励法罗迪斯直面他内心的恐惧与创伤。
“正因如此,你才应该走出牢笼。你的族人们还在,他们需要你的一个解释,需要你鼓足勇气去面对他们。”
科林在递给法罗迪斯这碗鸡汤的时候,他自己都感觉内心无比沉重。眼前的王子似乎承受着一座高山,生命最难以承受的痛苦不过如此。一万年的孤独与困惑,足够可以扭曲任何生物的灵魂,但是法罗迪斯很冷静,他只是被现实打怕了,躲在他自己规划的监牢中。
科林没有十足的把握说动法罗迪斯,但他没有放弃,继续说道:“一万年前,你选择对抗艾萨拉女王,对抗燃烧军团。你的族人们并没有在你做出的选择的时候,反抗你。他们不反对你的选择,我猜,他们只是埋怨你,没有保护好他们。”
“我跟他们说过这不是我的错。”法罗迪斯苦笑道。
科林点头默认了法罗迪斯的话,但是他继续说道:“但你是他们的领袖。你却选择了逃避。逃避了整整一万年。”
法罗迪斯无言,他又自闭了。
可是这一次,他自闭的时间并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