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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楼常常客满,他们刚到,店小二便殷勤地迎了上来,引着他们于二楼雅间落座。
桌子临窗,窗外便是热热闹闹的大街,而推开临走廊的窗户往下看,便能见着四海楼一楼的中央戏台的景况:四海楼能够成为权贵都乐意去的地儿,除了那儿的大厨是御厨的徒弟、吃食可口之外,就是那花样百出的戏台了——楼里时而请个戏班子,时而请个说书先生,时而是杂耍,每日的形式和内容都不重样。
祁安歌趁着顾修谨点菜的空档,跪坐在窗前的软塌上,呆呆傻傻地看着窗外的人流,听着他们吆喝的声响,只觉得陌生得很,似乎,似乎他原本不是住在这样热闹的地方的……
“炙鸭、荷叶粉蒸肉、碧螺虾仁、松鼠鲑鱼、西湖银鱼羹、苏式小方糕……”顾修谨声音沉稳,表面在专心点菜,眼角却一直关注祁安歌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又像方才那样被楼下突然抬头见着他的姑娘招惹,“笙笙,过来看看还想吃些什么?”
祁安歌像是什么都没听着一般,望着楼下的两个互相追赶的小娃娃。前面那个似乎大一些,一边往前跑着,一边摇动着波浪鼓。而他身后那个孩子,许是小上几岁,磕磕绊绊地跟在稍大的孩子身后追着。“咕咚咕咚”的波浪鼓声和他们嬉闹的笑声响了一条街。
祁安歌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他们,直至他们淹没在了人群当中,这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撑在窗沿,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翻下去。
可立即便被顾修谨拽了下来。
“诶呦,客官,您这是做什么?若是在这儿出了事,小人可担待不起啊!”那店小二习惯性地佝偻着腰,不断跺着脚,焦急攥着手中的布巾。
他是怕客人在他伺候着的雅间当中出事,自己在掌柜的那边吃不了兜着走,可顾修谨却是实打实地怕他出事。
顾修谨铁钳一般的手紧紧地搂着祁安歌的腰身,眉头拧成“川”字,眼睛一眨不眨,眼白当中尽是红血丝,薄唇紧抿,仿佛下一刻就要发怒了。
可是他偏生压制了下来,只是声音中还有些许的颤抖:“你在干什么?摔下去怎么办?”
祁安歌的眼瞳震颤着,扭身想要再往窗台那边去,却被顾修谨抱得死死的。他一边挣扎着,一边眼泪滚落着:“师兄,他们、他们要走了,要走了!”他哭得撕心裂肺,想要挣脱顾修谨的力道也大得很,甚至在他的手背上留下几道抓痕。
那店小二怕极了,生怕两人在店里出什么事情,当即软着腿去告知掌柜的。
顾修谨自行坐在窗沿,拂袖关上店小二匆忙间没关上的门,又让祁安歌跨坐在腿上,方便看向大街。可他揽着他手丝毫不敢放松,生怕祁安歌真的会翻出窗沿去,另一只手掐着他的后颈:“你看看,你要找谁?”
祁安歌哭得打嗝,却又像是听到了顾修谨的安抚一般,擦了擦泪水,瞪大了眼睛在人群当中试图找出那两个小小的身影,可是又从哪里去找?他趴伏在顾修谨的肩头,呜呜地哭了起来,像极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不见了,他们不见了……”
顾修谨听着他的哭腔软得肝儿颤,轻声叹息着:“你要找谁?什么样的?告诉师兄,师兄去给你找。”他心中明白,大抵是祁安歌认错了——他除了他不在的那段时间里出过司空谷,其他时间几乎都和师兄弟们在一起,在这儿哪会有什么熟人?
“是,是两个娃娃……”
顾修谨听了这句,神色大变,连揉捏他后颈的手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可是仔细想想却又冷静下来:赤影卫都不曾找到,这两个孩子又如何能够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而且,崽崽到底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亦或是红衣说的那样,忘忧散的药效正在减退,他会慢慢恢复正常……
“一个、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些……”祁安歌的泪水打湿了顾修谨的脖颈,“他们还小,还小的……”
顾修谨漫不经心地开口问着:“为什么要找他们?”
祁安歌哽咽着,却是半晌都没有回答。
雅间里两人的呼吸交缠着,顾修谨的身子也跟着热了起来。
“不知道,我不知道。”祁安歌的声音嘶哑,“可是我就是觉得,我身边应该有两个小娃娃的……”
他们应该相亲相爱,大的护着小的……
“哦,莫不是是崽崽生的小崽崽?”顾修谨故作镇定,犹豫着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小腹,感受着他衣服底下温热的肌肤和紧实的肌理,光是想想他肚子大起来的情状就觉着身体发热,“那又是跟谁生的崽崽?”
祁安歌抽噎了两声,又将视线抽回放在顾修谨抚着自己小腹的手上:“没、没有,男娃娃,不生宝宝,不生的……”他似是怕顾修谨不信一般,连连摆手,“不生的……”
“给师兄呢,也不生么?”顾修谨低垂着头,似乎是生怕听着他不想听到的答案一般声音也有些落寞,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他的小腹,“师兄的,生不生啊?”
——是,他承认他很卑
', ' ')('劣,他就是想要逼着他承认,在他心里自己是不同的。
祁安歌看着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唇瓣委屈地紧抿着,那双如同在温泉中洗过的眼瞳颤了颤,半晌才磕磕巴巴地重复着:“男娃娃,不生的……”
顾修谨苦笑一声:“是,男娃娃不生的,是师兄错了……”他又继续温柔地揉捏着祁安歌的后颈,“崽崽是不是想念六师弟了?才会觉着那两个小娃娃眼熟?”
——众多师兄弟当中,六师弟的年岁与祁安歌相仿,若是这么说,倒也有几分可能。
祁安歌哼哼了两声,却也觉得顾修谨说得有理,又抬头往两个孩子消失的方向瞅了瞅,尚未来得及去细想,包厢门便被推了开来。
“阁主。”来人一袭蓝衣,在顾修谨面前恭恭敬敬作揖,仿佛被顾修谨周身气场死死压制一般,连头都不敢抬。
顾修谨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蓝衣,以后这四海楼的九成利润都记在他的账上。”他拍了拍祁安歌的臀部,示意他起身,又领着他走到那人身边,“从今往后,他才是你的主子,明白了吗?”
蓝衣抬头,深深地看了祁安歌一眼,似是要把他的样貌都刻在脑海中一般,随后再次作揖:“是。”
“给他存成通兑的,让他不管在哪里都能够取到银钱。”
——他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可是他希望他还是能够尽自己所能,将他的以后都安排好。
“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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