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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扬没办法了,头回吃这么狠的憋,他得找个谁帮他出出主意。陈穆是他第一个想到的,除了陈穆,没谁还那么了解他贱兮兮的单恋。
可陈穆不知在安乐窝里怎么痛且快乐地寻求归属呢,好晚才回消息:【他是怕你赖上他?还是已经觉得你赖上他了想甩开?】一句说完就又没影了,乔扬的倾诉欲刚起个头,简直比想尿不能尿还憋得慌。想尿不能尿是另一种爽,有话没处说算什么?他心浮浮地划着通讯录,忽然想到一个比陈穆更过来的过来人。
马上地,他从微信切换到了微博。韦老师的回复在十分钟后来了,问他何苦要招惹直男。他不知怎么一下来了委屈,点了三个泪汪汪的表情站成一排。怎么办?他对自己也无可奈何呀。
韦老师:【掰个几回好办,想长久,你是要做小说里的主角?】
-【不谈恋爱也不行?也长不了?】他退了一步。
韦老师:【好好想想,你最想见他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都在哪儿。】
没步可退了。乔扬想,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从最开始,从最根本,他每次和彭旭搭上线,哪是因为他有本事,是彭旭,是彭旭愿意被他搭,不介意被他搭。不管这愿意或不介意出于什么,也许只是无聊中寻点乐子,一旦彭旭不愿意了,介意了,人是可以说消失就消失的,哪怕天天打照面也能和消失了一样。高三那年不就是?虽然后来彭旭又理他了,但他们之间那些绝划不了等号的消息往来呢?就像最近这三天的“眼不见为净”。
乔扬简直后悔,大晚上谈的哪门子心!他努力扮出一张没受打击的脸,告诉自己,彭旭总会有想再寻乐子的时候,彭旭会缓过劲儿的。他有多想让彭旭接受他,就得具备多值得彭旭接受他的优势。头一个就是别矫情。觉得不公平?彭旭一个消失就让你知道,他就不公平了。乔扬索性该干什么干什么,结果倒和彭旭来了场马路邂逅。
就在地铁站口,乔扬一眼贼住了他,那么潇洒的背影,差点没舍得招呼。
“我就纳闷了,怎么哪都有你。”彭旭被他一截,没过去马路,不知要再等几个红灯才能脱身。但他语气并不真那么反感,让人觉得他这话和“这么巧”差不多意思。
乔扬站在迎光的方向,睁不开眼,使劲才闪成两道弯。他原本不朝这个方向,但彭旭先挑了个好位置,他自觉晃到另一面去了。他手上坠着两个大号提袋,是替父母分忧出来采购的。笑一笑,他问彭旭这是准备去哪?
“约了人打球。”
“你怎么不叫我啊,不说好了叫我!”
“谁跟你说好了?”
乔扬不较真了,他看彭旭又要塞回耳机,忙叫住他,说有个东西想给他。
“什么?”彭旭手在半道停了一下。
“也不算给你,给你们家小不点儿的。”
给小不点儿能有什么?无外乎玩具,乔扬早在元旦就买好了,新年款。之所以没在前几天就拿给彭旭,是想为寒假多添一个约会的理由。他不需要彭旭给他回礼,见面就是最好的回礼。他随口问起小不点儿叫什么。
“屁大点儿小孩儿还人人惦记,管他叫什么。”
乔扬说再小也有名号啊,他那礼物卡上还空着名头呢。
彭旭一脸不耐烦,说是说了,又补一句:“我爸起的破名儿。”
乔扬脑筋一转就明白了,这是当爹的在儿子与现任之间玩的一场平衡,意图用一个包含了三人的名字把这个新建的四口之家捏圆乎。
“那不是有两个旭旭了?”乔扬笑得咯咯地,手里的提袋都快没劲儿拎了,“你是大旭旭,他是小旭旭。”
彭旭白他一眼:“少他妈占老子便宜。”
“那叫旭宝儿行了吧?”
彭旭眉也皱起来了,很嫌他腻歪地朝前一扬下巴:“你给我那边儿去,挤那么近干嘛。”
便道上的花砖顶多一尺见方,乔扬慢吞吞地向后蹭了半块,彭旭不满意,他又蹭半块,彭旭还不满意,非等他蹭到三块砖以外,彭旭勉强点了头:“对,定那儿别动。”
他动是不动了,但仅限脚,上半身仍是向前倾的姿态。不时有过路的打量他俩,他心无旁骛,彭旭却做不到,很快被这一下一下地打探给探烦了,问他到底有事没事,没事趁早哪来的回哪去。
“倒也没大事儿……”乔扬嘟囔着,脑子里确实搜索不出什么非说不可的话题。
彭旭扭头要走,他条件反射就跟。彭旭刷一下回过头,眼朝他刚立过的那块砖上一扫:“让你在哪儿?
“那儿……”
“滚回去。”
乔扬恋恋不舍地后退再后退,眼看马上绿灯,他问彭旭有没有空跟他回家拿一趟玩具,他家离这儿就两站路。彭旭摆摆手,头也没回,但意思一丝不差地传达到了:我抱着娃娃去球场?亏你想得出来!再说吧!至于什么时候“再”,你等着吧。
“你哪天有空告诉我!”乔扬顿在原地喊。
彭旭已走到马路中间去了。后来他给
', ' ')('乔扬发了条消息,说:“你怎么这么欠呢,真他妈想踹你。”
乔扬到家才看见,第一反应是:【爸爸越来越像爸爸了。】
彭旭:“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爸爸。”
乔扬把这条语音听了七八遍,快找不着北了:【再说两句吧,我都听硬了。】
彭旭不回了,任他怎么上不来下不去地自己跟自己折腾,不陪他玩了。他一点脾气也没有,反正一头热这事儿他轻车熟路,凡脑袋里有个风吹草动就要朝彭旭那儿抖一激灵,也不问问彭旭爱不爱搭理他。有天彭旭替他问了,说:“你发八条,顶多等来两条,你哪那么大瘾?”
他还挺无辜:【我是铁路上的警察——管不了你那段啊!】索性他就不管了,他发他的。
彭旭:“妈的,治不了你了?”
他态度马上比谁都端正:“治得了,治得了!”接着开始软磨:【想让你当面治,当面更管用。】
彭旭:【你知道你像什么?】
乔扬:【什么?】心里预感大概不是好话。
彭旭:“我们家楼下有一户养了条博美,闹腾,没事儿就叫。”
乔扬心里不得劲了一下,倒不是嫌他拿自己和狗比,是想:他这么烦我吗?乔扬:【你不会是想打它吧?】
彭旭:“谁他妈没事儿打狗玩。”
乔扬:【那你嫌它闹。】
彭旭:“看来你智商也跟它一个水平。”
乔扬半天才转过弯,眉飞色舞地嚷嚷说:“我知道了!你是说——”后半句还专门改成了文字:【他再烦你你也不忍心欺负他。】
彭旭纠正道:【它。】
乔扬:【我不管,你说了我俩像,我俩得一个待遇。】
彭旭:“真出息。”
乔扬:【狗狗多可爱啊,我也还行,是吧?】
彭旭:“插根尾巴你真是狗。”
乔扬:【我有尾巴,我买过一个。】
彭旭:“操,你他妈什么都有。”语气听起来就像:操,你他妈有多喜欢玩自己?
乔扬憋不住了:【爸爸来我家吧,我真受不了了。】
彭旭:“你要死啊?”
乔扬:【一个人闷着也是闷着啊。】
彭旭:“你也知道都是闷着,现在这情况谁串门?”
就在一周之前,乔扬还没料到事态会如此严重,似乎几天就换了一个世界,铺天盖地的口罩、酒精、消毒液。街面上冷清极了,若不看日历上的标注,丝毫感觉不到这是一年中最该热闹的春节。年味一点也嗅不着,也没人还惦着过年。
乔扬说:【我都自己过好几天了,睡着是我自己,醒了还是我自己。】
彭旭:【你爸妈呢?】
乔扬:【上班,他们初三就返岗了。】
乔扬父母的工作属于同一系统,岗位特殊,返岗不单是恢复工作,连家也不能回。出门前,他们为乔扬准备了能准备的所有物品,千叮咛万嘱咐,把乔扬那么有耐心的性子都给唠叨烦了。
“我又不是头回自己在家!”
“暂定半个月,不见得能出来呢,要不你还是上你奶奶家去?”
“不用,我自己能行。我都十八了。”
他当牢骚学给彭旭听,彭旭别提多羡慕了:“操,你他妈自由了这回。”
乔扬说:【你在家怎么样?】其实不问也能想象,身边有个动辄就哭一报的小不点儿,不烦是不可能的,关键还没处躲。
果然,彭旭说:“我跟那倒霉孩子八字不合,我不睡觉他不号。”
乔扬笑:【准是你昼夜颠倒了,赖人家。】彭旭没接话,乔扬又说:【爸爸就来吧?我一个人真挺无聊的。】彭旭还是没接话,乔扬继续撺掇:【你来了睡觉也行啊,我又不号。】
彭旭说:“我想想的。”
乔扬不催了,这节骨眼儿上强人所难不合适。没想到第二天,彭旭真来了。乔扬下楼接他的时候,心想,这人真是在家给憋得够呛了,之前那么求他,他都不为所动,还说“没下回了”,这不是“下回”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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