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面的话,石溪生没听着。
因为他被尚父揪着衣领拖了起来,一巴掌扇在天灵盖上,脑袋嗡嗡作响,又好几拳捶到脸上,眼冒金星。再接着,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肚子、肋骨、后背、尾椎,被雕花皮鞋踹得发出闷响。
但说真的,石溪生也不觉得身上有多疼,他只觉得,耳朵疼,被“强奸”两个字扎得疼。
他不记得被拳打脚踢了多久,他觉得自己活该受着,没防守,没反抗,没吭一声。很久之后,尚父都打累了,气喘吁吁的不管他了,捋着胸口顺气,揉手关节。
石溪生就仰面躺平,奄奄一息地望着头顶那盏闪亮浮夸的水晶灯。
世界好像都在转,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么一盏灯了。
直到,尚司蹲到他旁边来了,这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好近,可是又好远。尚司摸了摸他额头流下的血,戳了戳他颧骨肿起的乌青。石溪生没有“嘶”一声。
尚司看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感情,石溪生以为没有什么会比这更难受了,结果还是有的。
尚司依旧空洞地望着石溪生,却是在与父亲对话:“爸爸,为什么爷爷做的也是一样的事,你却一点也不生气,不责怪,还让我原谅他呢?”
石溪生瞳孔骤缩,一瞬间明白了太多事。他从迷雾里走了出来,大彻大悟自己曾经犯下了多大的错。
尚父深深叹了口气,柔声安抚:“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爷爷也知道自己错了,也悔改了不是吗?”
尚司终于将目光从石溪生脸上挪开了,依旧蹲着,仰头望向他的父亲,麻木地说:“他停下来,是因为他恋童癖。而我,长大了。”
石溪生心里某一处轰然坍塌了。
他需要找个人泄愤,他觉得尚司那样看着他,是有意图所指的。尚司不能大逆不道地对自己的父亲动手,但是他可以,而且他刚被揍完,报复回去也天经地义。于是他撑着胳膊艰难地站了起来,冲去对尚父挥拳。
尚父没有站着不动被石溪生揍的理由,很快两人扭打成一团。
尚司笑了,扯起嘴角笑了,仿佛看戏一般,拍了拍手,鼓掌。声音飘忽,好似漂浮在天际,带着一股子的不耐烦:“你们能不能出去打?我刚换的家具。”
门被戛然关上,石溪生与尚父瞬间也失去了缠斗的理由。
尚父从兜里掏出烟来,石溪生也想抽,摸了摸兜,没带。尚父注意到了,朝石溪生递了一根,石溪生接过后点了上。两人就靠在尚司家门口,抽烟,反思,沉默,无言以对。
烟灰抖落一地,一个打扮精致的中年女人出现,五官能认出来,是尚司的妈妈。
冲着尚父就是一通尖锐的质问,一口气不带停的。
“你还真来了啊?真有脸来?他癌晚期要死了关小司什么事?他要死就赶紧去死!他这个岁数还不去死,准备祸害遗千年吗?!你们尚家两个男人,害我儿子害得还不够吗?都害他变成同性恋了,还要他原谅?那个死老头配被原谅吗?!”
石溪生越来越了解尚司了,也越来越难受。
尚母像连环炮一样输出完,才注意到旁边还杵着个人,蹙眉问:“这谁?”
没人回答。
于是尚母也不理他们,兀自掏出手机给尚司打电话,接通了,哄小孩似的:“喂,小司呀,是妈妈。嗯,在门口,你爸也在,还有个他带来的不知道谁。你不用管他们,给妈妈开门就好了,妈妈不会让他们进去的。”
听筒没开免提,但周围过分安静,任谁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我男朋友。”
尚父和石溪生手里的烟,同时没夹稳,掉到了地上。
尚母盯着石溪生,沉默好一会儿,再开口,温柔不复存在,只剩冷峻:“小司,你答应过妈妈,不这么做的,要试着去改好的。”
电话被挂了。屏幕一下亮了起来,三人眼里都暗淡了下去。
石溪生忽然觉得,其实他也没有那么混蛋,至少和眼前这两人比起来。尚司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打开了门,把石溪生拽了进去,将剩余两人拦在门外。
尚司拉着石溪生一直走一直走,走过玄关,走过客厅,走进卧室。石溪生第一次见着尚司卧室里长什么样,其实很普通,什么秘密都没有。
秘密都在门外,都被关在门外,而石溪生,也都知道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