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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逾红墙金笼殿,化作一回逍遥雀。
命定红线绕指缠,与侬共赴绛河宴。
过去大半月,将军府热闹不减。金玉活泼好动,品性纯良。亲切温柔,招人喜爱。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下人也都期盼她能成为府上女主人。
小间憩居,屋外高温不侵。铜炉冰鉴冒着白雾,袅袅升起。几回棋局对弈,自娱解闷,又促缓心境。
俩棋手对坐,盘腿于硬榻上。江武虽是眼观棋局,手却不停地伸到攒盒里,嘴巴里的脆声根本没有停过。金鉴慎重出棋,终于在移棋一步后,立马喝起冰茶,满意地连声啧叹。十六则在旁站着,默数着攒盒里的零嘴还剩几块。
室内静谧,厚重的门扉轻轻被推开。一只玉白锦织流苏小鞋,跨过门槛。它落脚轻缓,慢慢走到金鉴身边。
“兄长,我想去摘桃子。”
金玉声音小,语气柔,不敢打扰他们的思绪。金鉴伸手移了一步棋,回道。
“外头炎热,少去晃悠。”
“我戴帽撑伞,水粮具备,晒不伤人。”
“若是碰着歹人如何?”
“有十六随行,我不怕。”
十六莫名被点名,数到第几也忘了。金鉴不出声,反而是江武应许道。
“去吧,照看好公主。”
听后,俩兄妹满意了。可十六却不满意。
“老爷身边无人,十六担心…”
“这事不必担心,你家老爷一个人能打死几只老虎呢。”
金鉴笑着说完,又自在地喝了口茶。江武一言不发,似乎更在意棋局输赢。不像以往,十六无法将“是”这个词脱口而出,只能语气干涩道。
“十六明白。”
舍弃玉龙雕鞍,两人简易出行,共乘一匹马,前去果林。且在身后,还有四个悄然跟随的暗卫。不过,十六一早察觉出他们的行踪,于是决定弃马而行。
“公主,多有得罪。”
十六说完,他就抱起金玉,步伐飞快,兜兜转转穿过数条小巷。就在最后一个拐弯处,他们消失了。
四个暗卫各自分开搜寻,可却毫无踪迹。他们正要回府禀报时,旁边的一棵大榕树发出响动,几片绿叶飘落到地上。暗卫互甩眼色,然后齐齐蹿到树上,数只鸟儿惊飞而去。看了半天,一无所获。
等人离去,一个身影从屋顶跳下。十六将金玉放到地上,她雀跃地跳起来,拍手说道。
“好玩好玩!”
方才躲在屋顶,她是见到全都城的壮观景象。十六笑了笑,说道。
“我们走吧,不然他们会回头的。”
“好嘞。”
将军府里,金鉴在听到消息后,并未大怒,而是抱怨起江武来。
“瞧瞧你,把人放纵得无法无天,阳奉阴违。”
江武半倚靠在软枕上,闭眼假寐,说道。
“他是被你逼的。”
“我那么做都是为你好!你老老实实做驸马,让父皇吃颗定心丸不好么?”
“难道从军十五载,不足以表忠心吗?”
江武的质问,让金鉴自行惭愧。他们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可无论是作为臣子,或是儿子,他都曾多番劝谏,但依然无法消除皇帝的疑虑。皆因江武身上流着一半他国血脉。
次次谈论此事,总是不欢而散。金鉴一路唉声叹气地打道回府。
六月天旬,蜜桃成熟。金玉穿过一颗颗桃树,扑鼻的清新桃香味,促使她马上徒手摘来一个水蜜桃,张嘴咬下。果肉不会过软,半含脆质口感,甜而不腻。
金玉从农家那里取了个竹篓,背在身后。起先不会使用巧劲,摘得费力。时间久了,便越发熟练。十六见她每摘一个,就丢进背篓里,腰弯地越来越低。犹如一只小蚂蚁背负着超过自己大小的粮食,辛勤地运送食物归家。
“公主,让小人来背吧。”
金玉捏了捏肩膀,确实有些酸痛。她把竹篓递过去,附道一声感谢。十六接过竹篓,金玉就在他旁边负责摘桃。
林里闷热,偶尔夹带一阵凉风,可仍烘得金玉脸蛋儿泛粉,小巧鼻尖冒出汗粒。十六看得出神,桃林之中,仿佛她才是最为可口的蜜桃。
“你快看,这个桃子好大。”
金玉蘧然,双手捧着桃子,送到十六眼前。桃子外皮毛绒极浅,深粉之中交杂青白色,大小形状尤为可观。
远天暮沉,狎兴应止。农家草房,泥瓦陋室。院前长凳上,金玉坐着捶腿,十六在旁与农主交付钱款。老农主岁数虽大,但为人实诚,在发现多了两枚铜钱后,便急忙归还。
十六推拒道。
“这是赏钱。”
老农主握紧手里的钱币,弯腰连声道谢。
回程途中,十六走在后头,看见金玉走姿怪异,遂而问道。
“公主是身体不适吗?”
“我脚疼…”
十六蹲下查看,金玉就扶住他的肩膀
', ' ')(',以作支撑。鞋袜脱去,脚后跟皮肤轻微裂开,一点鲜血渗出。他早该想到的,金玉身娇肉贵,从未试过徒步走远路,脚自然是会有损伤的。
十六后悔了,他不该意气用事,累得金玉受伤。仿佛一块洁白瑰玉,被他的粗鲁行径而划出一条瑕疵。
“如若公主不介意,就让小人来背公主回府。”
金玉看见十六蹲下背对自己,她想也不想地趴了上去。一路上,金玉侧脸贴在十六宽厚的后背,默默感受着。倏尔,她语气平静地问道。
“如果我与大将军结为夫妇,那他也会像你一样背我么?”
“肯定会的。”
金玉早知之后的人生会如何,因为她的姐姐们就是例子。当初为了平复战争,促进各国关系,“公主”就成了牺牲品。她该庆幸,近年和平,所以她无须出嫁到陌生的国家,不用远离家乡。
“但大将军看起来是个可怕的人。”
“主子是个温柔的人。”
“你可是在帮他说话?”
“小人没有,这是事实。”
“看样子,你很喜欢大将军。”
“公主也会喜欢主子的。”
“但我喜欢你多一些。”
熏风裹稚语,俱往君心处。
难以复垂爱,才使落寞起。
白日里,十六在院里练功时,意外收到金玉的口信,说是今晚邀约同逛夜市。馥郁在旁,看得清他眼里的疲惫。
“公子不愿去,那便不去。”
十六摇了摇头,说道。
“馥郁,你去帮我备水,待会儿…”
“老爷已经出门了。”
馥郁像是泼了一盆冷水到十六身上,残忍地浇熄他的喜悦。她看不得他失望,所以添了几句补救。
“或许是有急事,老爷才忘了叫公子。而且公子陪玩多日,休息下也是好的。”
十六心跌落谷底。公主受伤,江武丝毫不过问,也不治罪。这样的忽视,是比刑罚还要来得痛苦。
临近端午,宵禁解除。闹市宣鸣,繁灯夺目。月华催明,凉意凝照。许多当铺叫卖,美食香气混杂,使金玉应接不暇。相对她的融入,十六显得格外俨然。他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似个巡逻的官兵。
人头攒动,金玉面纱一角,随之风涌,轻飘而起。蓦然,她眼前一亮,走到小摊前,指着竹架上挂满粗细不一的红线绳,问道。
“请问这线绳是作何用?”
摊主示意金玉伸手,然后用红线绑住她的尾指,笑着解释道。
“红线求姻缘,一线牵情郎。”
听完这话,十六感受到金玉的热烈视线。以至于他不得不伸手出去,也让摊主一同绑住手指头。
两人之间,连着红线,寓意明显。可没走多远,线却莫名断开。金玉见了,并不讶异,只是捻着手里的红线,喃喃道。
“看来终是无缘了。”
竟连作出假戏,老天也不愿。金玉还在自怜时,她手里的线被十六兀自拿去,看他在两条线上打了个结,红线再次连接起两人。
十六看向金玉,说道。
“回去吧。”
金玉莞尔一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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