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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下来、活着、去死（1）
三名穿着打扮相同的侍女从走廊里匆匆而过，似乎丁点都没注意到靠坐在一根廊柱边上的男子。宫殿之外该是朝阳明媚的时刻，可眼前的一切依旧笼罩在沉沉的黑暗中。永夜城，永远被夜色吞噬之城，没有白昼，没有光明。
感觉到有谁拍了自己的左肩，男子回头，没看见身后有人。一张如玉温润美丽的俏脸却从他右方探出，同时耳边响起悦耳的声音，“早安！”
“唔！”还没等他开口打招呼，某种甜腻硬质的食物便被突然塞进嘴里，舌尖绽放出蜜糖的芬芳，因为意外而皱起的眉渐渐舒展成享受的姿态，“克雷西亚，别吓我。”
“嘻嘻！谁叫你装深沉，还一装就是一天！”18岁的少女学着男子的样子同样靠坐在廊柱上，笑颜如花，“来了一个月了，还不习惯吗？”
“……还好。”
“就算偷看女浴池除了我和茜也没人能看见你哟！”
“！！！……，……，……。”别学伊琉说话！修尔差点脱口而出，最后还是硬生生将冲出嗓子眼儿的话语吞进肚里去，顿时觉得连蜜糖都苦了。
“我只是开玩笑！别用那么阴沉的眼神看着我！来，笑一个，心事重重的脸不适合你！”
感受着脸上被拉扯出奇怪笑容的痛楚，修尔用唯一的手臂轻轻拨开克雷西亚的玉手，“暗夜帝国已经和兽人开战，作为首席占卜师还在宫殿的角落吃糖欺负人，没问题吗？”说完定定看了克雷西亚一眼，今天的她有点奇怪，克雷西亚不是性格像伊琉一样开朗且缺根脑筋的人，虽然自己对她来说是特殊的、是可以畅所欲言的对象，但平时的克雷西亚也不会做出突然往自己嘴里塞糖、拉扯脸颊之类的事。任何境况下克雷西亚都不会以自己的意愿强迫别人做事，这是她独有的温柔。换句话说，她和“逃亡”到这个时代的自己一样，是个擅长诱导而非强制手段的人。今天的异常举动肯定有原因。
“没问题哟！就算我现在急得满头大汗，历史也不会改变。”克雷西亚没有注意修尔眼神里的疑惑，兀自点点头。
“‘历史’？未来的历史，对你来说可是‘现在’。未免太淡定了。”
“一样的，是同一种东西。”克雷西亚嘴里含着棒棒糖，口齿清晰如常。
“……拥有透析未来的能力，是不是很无聊。”
“不会啊！一个无聊的人即使拥有全世界最有趣的能力，他的一生还是无聊的。小修尔，重要的是人，不是能力。”克雷西亚低下头开始自娱自乐的折叠糖纸，口气老练颇有当妈的风范。
“……，……，……。”一片长久的沉默，修尔淡淡问道，“发生什么事，让你心神不定。”
克雷西亚一愣，嘻嘻笑了，“我还以为伪装得很不错呢……茜，又背叛我了。”
“又？”比起茜会背叛克雷西亚，这个“又”字显然更加离奇。在修尔的判断中，精神异常的狂战士茜该是克雷西亚的死忠，无法将她和“背叛”两个字联系起来。
“这一次她真的做绝了。”克雷西亚苦恼的咬住下唇，“我大概，从来就不理解茜在想什么。”
断断续续的，克雷西亚将她和茜的故事说出来。
克雷西亚的父母亲都是暗夜帝国上一代占卜师，要从他们的事情开始说起。本来暗夜帝国并没有“首席占卜师”这个概念，占卜一个庞大帝国的未来仅靠一名占卜师的力量显然是不行的，所以帝王座下往往存在一个由十到二十位全国召集来的优秀占卜师组成的特别占卜团队，为国家预知重大事件和灾难，辅助帝王做决策。上一代占卜师团队中，茜的父母亲尤其出色，出色到什么程度呢？出色到只要靠他们两个的力量就能完成整个团队的工作量，其他十多位占卜师只是在拖他们的后腿白拿酬劳。这对优秀的男女占卜师结成夫妻，孕育出克雷西亚，之后克雷西亚的父亲便被赐予“暗夜帝国第一任首席占卜师”的职位。
因为父亲的关系，克雷西亚全家在帝国之内地位、权力都很高，克雷西亚自小家庭富裕、受人尊重，可惜的是克雷西亚的父母都是刻板无聊之人，他们只懂得为帝国效力，就连结成夫妻也因帝王一句话——若你们两位成婚，必能诞下我帝国从古至今最优秀的占卜师。克雷西亚的童年相当无趣，吃饭、睡觉、看书、学习，没有第五件事，她七岁的时候就阅读完帝国图书馆所有藏书，被称为神童；十岁的时候掌握了一切先代流传下来的占卜术，被称为天才。
但令克雷西亚父母难以至信的是，克雷西亚没有占卜天分！她能掌握一切理论上的占卜知识，但在现实中连第二天的天气都占卜不准！对帝国毫无二心的夫妇俩便将这件事一五一十的上报帝王，帝王非常惊讶，他本对身具最优占卜师血统的小克雷西亚抱有极大期望，觉得一定能从她身上看到奇迹。虽然有想过小克雷西亚或许没法超越父母，但绝不会是个无能的占卜师！年近四十的帝王转念一想，可能是优秀血统没有觉醒，安逸的生活只会埋没惊天才能。
茜出现了。
', ' ')('她年长克雷西亚十岁，正二十佳龄，乃当时黑巫师一族最被看好的年轻人，比起武技更精黑魔法流。茜接到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刺杀克雷西亚，但别杀死克雷西亚”，这个条件矛盾的任务难度非常。茜先用黑巫师藏身的魔法偷偷跟踪了几天，发现克雷西亚除了吃饭睡觉就是阅读，一个普通到乏味的十岁女孩儿，并且一点都没接受过战斗方面的训练。那为何派她这样的精英黑巫师去执行“佯杀”普通小女孩儿的任务？没有一个黑巫师不是高智商，何况茜是高智商中的佼佼者。苦思几日不得解，任务期限临近，茜做好一切刺杀安排及防护工作后对克雷西亚展开行动。
连续24小时不间断的角逐，茜傻眼了！多少次杀手、手少个事先安排的魔法陷阱都让她轻松破解。而且那个被突袭的十岁孩子丝毫没露出恐惧惊慌的神情，每一秒每一分都仿佛乐在其中，要是茜因为惊讶而犹豫，她便主动挑衅。茜渐渐恼怒，她是精英，是从小被长辈夸赞同辈仰慕的新星，谁敢耍她玩，谁有能力耍她玩？！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屁孩儿！当她被比砖头更厚的《占卜预知典学》从三十米高空落下砸中头顶晕倒时，看到克雷西亚乐呵呵的站在她面前，稚嫩的嗓音如清泉叮咚，“大姐姐，谢谢你陪我玩，克雷西亚很开心。”
不说前期，后期茜可真起了杀心呀！
生下来、活着、去死（2）
至此之后，茜成为克雷西亚唯一的玩伴和朋友，两人胆大逆天的合谋了一下，茜将合谋的结果汇报给帝王——经她亲身证实，克雷西亚确实拥有占卜能力，只是那种能力太不稳定，非随时可以使用。过于巨大的奇迹般的力量只有在她生命受到威胁时才会爆发，或许等她成年便能熟练运用，为帝国效劳。也不知帝王相信还是没相信，因为克雷西亚的父母仍当壮年，不出意外再活个四五十年没问题，就命茜贴身保护克雷西亚，定期向他汇报克雷西亚的成长情况，姑且没再继续深究这件事。
五年后，茜发现异常。她仿佛中毒般被克雷西亚的人格魅力所虏获，事事以克雷西亚为先，只要克雷西亚可能受到一丝伤害她的身体便会先大脑一步行动。本以为是挚友间珍贵友情的体现，但在克雷西亚15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外，这件意外令茜猛然意识到自己和克雷西亚究竟有多大的不同。
开端为克雷西亚受到兽人刺客的突袭，刺客拥有的异能非常奇特，几乎封锁了茜一切魔法攻击。茜又并非擅长武技，最后是在抱着与刺客同归于尽的念头下取胜的。克雷西亚全都看在眼里，从遭到伏击刺杀至刺客身亡，她没有一丝防备或紧张，她浅灰色的眼眸中是对茜的完全信任，是在看一个仿佛读过上百遍的故事般淡定。在茜意识弥留之际，像初次邂逅那般，克雷西亚走到茜身前，少女的嗓音清洌如泉水，“茜，你做得很好，克雷西亚很开心。”
本该意识淡却的茜一下子惊呆了。那语气，不是对舍命相救的挚友的感激，而是对下属完成任务的肯定。那眼神，不是看亲友玩伴的眼神，而是看独属自己的玩具的眼神。重伤醒来，茜失踪了半个月，之后被同族人在深山里某个山洞内找到。找到时全身的魔法回路已经损坏殆尽，不可逆伤害，决绝的要命，看模样除了自毁没有别的解释。克雷西亚把茜安顿在身边，在茜失去自理能力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分秒不离的照顾她、看守她，茜变得寡言沉默，每天冷眼看待15岁的克雷西亚，而克雷西亚只是把她当做闹脾气的孩子一样温柔又耐心的给予关怀。
某一天夜里，茜突然道，“我讨厌你！”
克雷西亚先是迷茫，继而柔柔一笑，“怎么会，我可是最喜欢茜的。”
“你从来没把我当成朋友！”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你这个骗子！天生的欺诈师！”
克雷西亚一段时间没出声，“……只有茜……只有茜……我能安心的将生命交托给你……”
话还没完，窗户呯的一声碎了，一道寒光划向克雷西亚后脖颈，茜什么都没想，撑起未复原的身体就将彻夜陪在床边的克雷西亚扑倒。抡起床头柜上的铜台灯格挡，火花四溅，茜习惯性施展魔法，却差点在一瞬间疼晕过去，被自己悉数截断的魔法回路返还了最恶毒的报复。可是，即使在大脑疼得一片空白、全身都处于痉挛抽搐中手臂仍旧出了招。不知哪方势利派来的杀手死了，克雷西亚再一次因为茜的舍命保护毫发无损。
“最喜欢茜了。”她笑着轻声道。
同一夜，同一时刻，同一幢帝王赏赐的豪宅内，克雷西亚的父母遇刺身亡。从这天后，克雷西亚被帝王重视，被圈养在有一棵美丽古樱和池塘的区域内，时刻受人监视。
克雷西亚说起茜便一脸的想不通，修尔听出了端倪，正因为是过来人，他才能了解克雷西亚的感受。就如同自己不能像常人一样去理解“同伴”和“信任”的概念，克雷西亚也无法理解“朋友”和“友情”的概念。她和茜之间有着本性的差异，就克雷西亚看来自己已经在全心全意的对待朋友，但在茜眼里，克雷西亚根本没拿她当朋友，只不过是
', ' ')('个逗她开心的玩具，只不过是个替她挡去危险的工具。
名叫克雷西亚的少女一直都在利用自己、仅仅在利用自己、拿自己取乐——一定是这个意识将茜逼疯，她已经离不开克雷西亚，已经可以如呼吸般轻易的为克雷西亚付出生命。如果茜是常人，大可以发通脾气，绝交后一走了之。但她是高智商的精英，犯了精英的癔症，一头钻进自己筑成的牛角尖里出不去了。
克雷西亚不解的环起双臂，“这件事之后，茜计划背叛了我三百二十一次，但没有一次成功的。每回我遇到危机，茜总是躲在我附近的阴影里，眼睁睁的看我受到威胁，无声诅咒着我死去，但每一次都在她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情况下舍身保护了我。”
也就是说，比方再有一个刺客刺杀克雷西亚，茜感觉到克雷西亚有危机但不会及时出手，她仅仅潜伏在克雷西亚身边某一个刺客和克雷西亚都不知道的地方，诅咒着、期盼着克雷西亚能被杀死。但当刺客的尖刀真要划破克雷西亚的肌肤时，茜的大脑就管不住身体，拼死相救。所以，茜才会练就一身叫伊琉都惊讶的爆发力，每次都忍耐到千钧一发才出手，如果要救克雷西亚，茜只能无限提升瞬间速度与瞬间攻击力。就连之后帝王对渐渐长大的克雷西亚积欲难忍，她也在恍惚间向王献出自己的身体，又一次变相保护了克雷西亚。几年间，在意志与行为的矛盾中、在对克雷西亚的厌恶中、在精神层面的自我折磨中，茜一天一天失常，最终扭曲了人的思维、情感和理智。
而这一次，“昨天晚上不知什么时候她从我房间离开，原来是去了激战第一线，一个小时间前尸体被送回到我这里，脸上笑容很安静……总算背叛成功，总算满足了。”克雷西亚叹了口气，“……我无法理解。”
修尔淡淡而言，“换做一年前的我，也无法理解。”
生下来、活着、去死（3）
克雷西亚低着头，双手轻轻环住膝盖，“我是不是……应该为茜报仇？”
“换做茜，她一定会这么做。”
“那别人呢？你呢？”克雷西亚闷声追问。
“别人也会这样做，我……不一定，若复仇这件事弊大于利，我不会做。”
克雷西亚将脸埋入双膝间，“我看见的未来里，我没有报仇。八年前见到茜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会死在今天，我就知道我什么都不会为她做，我甚至知道她昨晚会出去都没有阻拦，我还知道，今后会将她的脸都忘却。我……连替茜伤感的心情都没有。我只知道这是她的命运，我无法插手。”
修尔抬起手臂轻轻按在克雷西亚清瘦的肩上，“普通人报仇，是寻求自身心理安慰，以及避免旁人说闲话。你以你自己的方式全心全意的喜欢过她，她不能接受，又如何？没什么不好的。”
“伊琉死了，你会为她报仇吗？”
突然间，修尔遍体生寒，喉咙发紧什么都说不出来。克雷西亚等了三分钟都没得到回应，便扭过头看他，只见向来温文的未来儿子眼神暗得吓人，然后从紧咬的牙关里吐出几个字——“我会用天地给她陪葬。”
“别开玩笑，你怎么可能做这种百弊而无一利的事！”克雷西亚一愣，呆了几秒钟，随后认真的直起腰愣愣盯着他，“你……变了。修尔，虽然我和伊琉只见过两面，但我可以肯定，你死了她绝对不会为你报仇，或者说，她心底是和茜一样的，希望着你死，却又没法弄死你。”
“……这没关系，我用我的方式，她用她的方式。”修尔眺望前方淡淡回答，眼中的黑暗消失了。
克雷西亚想到什么，满脸惊讶，“不会吧！一个月来天天傻坐着，我以为你在思考怎么打破现在的僵局，虽说是‘逃亡’到这个时代，也是不择不扣的被‘困于’这个时代。原来不是！你满脑子都在想伊琉？！”
修尔轻微的动了动唇，很不情愿地扭开脸，“……没……”
“也好，现在你有无限的时间解决私人问题。想伊琉总比想怎么干掉创世神来得好，嗯！我支持你！”
“那件事我不会放弃的。”提到“创世神”修尔爽快给出答案。
克雷西亚白开心一场，“何苦呢。”
修尔反问，语气严肃并没有责难，“你为什么就没想过做与看到的未来不一样的事？你可以救茜，可以有所防备，甚至可以……”
“不可以！”克雷西亚温和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人的一生就像一本书，它存在于各个国度和每家每户，每个人都拥有不同的书，但每天只能新翻一页来看。我拿到它时就没有创世神给于常人的限制，我可以在看第一页的时候就跳到最后一页去看结局，也可以找个天气温和的下午把中间过程细细读上一遍。即使对书中剧情再不满意我也无法修改，只能一遍一遍的看。作者不是我，明白么修尔，书写我们一生的故事书的作者并不是我们自己。我可以预知，但无法干预，并非是创世神的信仰者这种原因。我有预感，很强烈的预感，只要一本书里的一个细节被改变，所有故事书的结局都会发生巨变，一动则全乱。今后的时
', ' ')('代再也没有占卜师可以把握未来的走向。人类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懂得传承，懂得把好东西传下去，懂得改变糟糕的境况，懂得为后人着想。我们不可以毁了下一代，修尔，不可以因为一己之由而毁了所有在你之后来到这世界上的人！”
“……所以我要掐死罪魁祸首，交给他写还不如由自己来写自己的人生。”
克雷西亚摇头，足足摇了二十多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知道，要把他揪出来就很不容易，但一定有办法的！”
“我不是说这个。我喜欢称你口中的‘他’为‘世界的店主’。‘世界的店主’会懒惰、会贪心、会耍赖、会健忘、会不负责任、会无理取闹、会偏心，他可能拥有所有生物的缺点，但他依旧是名成功的经营者和管理者。这不是开家三十平米门面的甜品店那种程度，世界之庞大无垠我们无法想象，你试过管理一个国家吗？你试过令一个大陆有效运转起来吗？毫无疑问的，‘世界的店主’做到了更加高难度的事，他无法管得面面俱到，但在他一个人的努力下，世界缓缓成长起来、运转起来，这不是个简单活。我能拥有衣食无忧的童年已经很满足，暗夜帝国之外，只要看看临近的兽人就可以了。有多少兽人幼崽享受到我童年时一半的待遇？他们会不要命的进攻帝国正是因为到了幼崽都活活饿死的地步。那么多生命处于没法生存的境况，而我可以天天有糖吃，生活还不美好吗？还要抱怨就是自己的无理取闹，修尔。”
阴阴的，修尔接了句，“那是你的童年。”
生下来、活着、去死（4）
克雷西亚没坐多久就走了，临走前她再一次叮嘱修尔趁这个机会把身体养好，之后会有很多事一股脑儿的爆发，到时候需要他的帮助。克雷西亚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闲，战争打响，占卜师的工作不会轻松，再加上她又是一个没有占卜能力的首席占卜师，也不知道会如何将担子扛下去。修尔没有担心，若有需要，克雷西亚会向他提出。
仰头靠在廊柱上，望着空中的月亮渐渐黯淡下去。这一个月是他有记忆以来过得最无所事事的一段时间，每天什么计划都不用考虑，什么危险都不用面对，克雷西亚会带着一大堆他们两个都嗜爱的甜点来找他，帮他往糖里加牛奶，然后天南地北、由历史至未来的所有内容都可能出现在没有目的和意义的闲聊中。
克雷西亚懂得很多，知识渊博并且拥有很客观的理解以及她自己的一套分析理论。但是她太宿命了。这宿命，更多的是无形中泄露出的一种不敢与命运抗争的无奈，或许这就是有后代和没后代的人的差别。修尔从来没想过自己可能有孩子，但克雷西亚自懂事起就知道以后会有一个名叫修尔的儿子，更大胆一步猜测，她还可能从命运的故事书阅读到未来的儿子会跨越时空来到少女的她的身边。
修尔闭上眼睛，没什么开心，也没什么不开心的。一天有近二十个小时闲暇的独处时间，并且不用担心被人监视，也没有一件迫在眉睫的紧急情况需要拼命，他只是半寐着眼眸任思维缓缓自信转动。修尔还没有从那件大事里缓过气来，大脑一遍又一遍思考自己在执行计划中可有出纰漏或失误，但整个过程都是最完美的。他完美的做到了一切力所能及的事，干得漂亮又利索，特别是煽动冥界吸血鬼及恶魔反叛，不可能留下蛛丝马迹。可肖嘉为什么还是有所防备，并且做出更加漂亮的反击？实力差距就那么大……？
如果没有肖嘉……如果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肖嘉的存在……
最差劲的逃避现实的念头出现在修尔心中，他对内心的自己承认，他嫉妒着肖嘉、畏惧着肖嘉，那是一个可以将身心强大展现到淋漓尽致的神一般的男人，一次一次谦笑着包容自己的阴险毒辣和谎言算计，无懈可击，比神界任何自诩为神的人都出色百倍。修尔开始想象，满身缺陷的伊琉从小看着这样的男人长大，她对她的肖嘉哥哥有多崇拜、有多敬慕都不足为奇。某一个恍惚瞬间，修尔甚至都希望自己能有这么个哥哥，那生存一定会变得简单起来，至少不用挣扎着权衡今天该牺牲什么才能活下去。
摈弃脑中杂念，无力感却又笼罩过来。无论再怎么努力似乎都没有向前走，但是不努力，一定会往下掉。是因为努力得还不够吗？或者付出得还不够？又或者牺牲得还不够？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才可以罢手，才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又究竟想要怎样的生活，真的是征服三界吗？
这是一个不可能达成的目标。
但必须自我催眠。
一出生就比谁都贫乏，比谁都空虚，所以，比谁都贪婪。从小到大，没有人会在自己做得棒的时候夸奖一声，只有不断给自己制定目标，然后不择手段的达成目标，然后自己奖励自己、自己夸奖自己、自己以自己为荣。现在想来，这不断重复着的是多么悲哀的过程。但是，不这么做的话活不下去，一个能清楚知道明天没有好事情在等待自己的人，一个能清楚知道明天也同样不会有人良心发现来善待自己的人，只有靠人性深处那无底的欲望为动力才能继续跨步。目标越大
', ' ')('，便越能让大脑亢奋、越能令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沉浸在紧张与绷紧的状态之中，那便不会因为达成一些小目标而暂时松懈下来给敌人机会；将三界作为给自己的奖励，然后爆发出源源不断的动力。合并两者，征服三界的目标就有了促使生命延续下去的意义。
事到如今，还想这些有什么用，廉价的自我安慰。
如果说，此刻唯一的欲望是拥抱她，有人能相信吗？不会的，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这种懦弱的念头，但它确实存在于心中某一个地方。倘若在一个月前的暗夜帝国强行将她一同绑来这个时代，让肖嘉消失，这个欲望便能满足了吗？……一定会被她鄙视的。
讨好那女人真不是个简单的活，就这方面而言，肖嘉亦是叫自己钦佩的。不过如今，肖嘉该是在她手上吃到苦头了罢，呵呵……
一点也不好笑。
原来自己连苦中作乐都不会。
心头无比宁静，正因为看透了太多东西，才更加认识到自己的卑微。难道，自己的一生会像梅塔特隆曾用七个字概括的一样：生下来、活着、去死……？
迷迷糊糊间，修尔进入浅度睡眠，被一句故话吊起来的曾经真实浮现在梦中。那是他永远也醒不了的噩梦。
生下来、活着、去死（5）
少年的声音说道，“诶……睡的很香嘛！”
女性鄙视般轻哼一声，“废话！哪有小孩子失眠的，亏你还自称‘全能医者’！”
少年的声音又响起，这回带上些认真，“沙利叶！请对你的兄长礼貌些！”
名叫沙利叶的女性似乎是个暴脾气，声音立马高起来，“你这个万年发育不良的弱气兄长！什么时候打得过本大人再谈‘礼貌’也不迟！不过，你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第三个声音插进来，带着似笑非笑的高贵优雅，“沙利叶，拉斐尔，二哥哥我知道你们俩感情好，但适可而止，再吵下去要把小小弟弟闹醒了，到时候就算我原谅你们，‘最疼’小小弟弟的大哥也要教训你们，是吧，米迦勒兄长？”
“兄长大人不是那样的人。”这回说话的是一充满母性气息的圆润嗓音，比先前话不饶人的女性成熟甚多。“梅塔特隆，你别在兄弟姐妹面前挑拨离间，快商量正事。”
“加百列，别瞪我呀！今儿个又不是我召集大伙儿来的，我自己还有一大叠事情堆着呢！”青年男人似笑非笑的声音扬起来。
“咳！”一声底气十足的咳嗽，第五个声音响起，听嗓音便知是名体格雄健的大汉，“是我召集的。”
“米迦勒兄长？”充满母性气息的声音表露出不解。
雄浑的声音又道，“父神大人把他交给我们抚养，就这件事。”
“哈？！”尖尖的女性声音立马响起，“喂喂喂！哪有叫儿女帮老爹抚养私生子的！话说在前头，这事儿我沙利叶可不干！我还没有成家呢，弄个拖油瓶我还怎么玩儿！加百列姐，你最有当妈的气场，这活儿得你来才行！”
“不行的。”成熟的女性语气坚决，“我也没有成家，也没有抚养小孩子的经验。拉斐尔，你学医的应该懂得如何照料小孩儿，你可以试试。”
“这个……行是行，不过我怕老爹宰了我。”少年灿烂的笑笑，“我一直缺个一岁半的男孩子的标本，我会忍不住的……”
“得了！”毒舌女再次发言，“米迦勒大哥，这小拖油瓶还是你兜着吧，这里边只有你成家了，反正你也没孩子，就拿这小家伙当儿子养吧！我看老爹也是玩腻了才抛给我们的，你随便怎么弄只要不弄死他老爹都不会吱声儿的。好，问题解决，散会！我接下去还有个约会呢……”
“噢～散会咯～”
“站住，都坐下！……他是父神大人的孩子，我的兄弟，我米迦勒怎么能将他当子嗣对待，这不成体统。乌利尔……就算了。”雄浑的声音顿了一下，“雷米尔，你可以试试。”
＜诶？＞听不清男女的轻微发言直接传到在座各位脑海中，＜交、交给我？我自己都还、还未成年……这样也可以吗，众位哥哥姐姐？＞
“呜唔～～～～～～”一直被棉花似的云团样物质包裹着的小男孩睁开了眼睛，一副朦朦胧胧的样子，他用小小的手去揉眼睛，系在腕子上的紫色缎带轻轻摆动。半睡半醒的浅灰色眸子好奇的环顾着一觉睡醒映入眼帘的新环境。大块头的“战斗天使”米迦勒皱起眉，威严十足的盯着他，眼中的厌烦勿需言表。“契约天使”梅塔特隆一表人才，其英俊程度不比神王差一分，这会儿正似笑非笑的回头看过来，向他招招手。面无表情的“烈焰天使”乌利尔看着窗外天空，似乎这里发生的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辅佐天使”加百列快速看了长兄米迦勒一眼，见他没有看自己，就把视线转回来，微微一笑美得遍地花开。
当一岁半的小修尔将他大大的眸子转到少年身上时，一张鬼脸抢先闯入视野，吓得他大惊，小身子哆嗦着，泪水在眼眶里直打滚。
“靠！沙利叶，你扮鬼脸杀伤力太大了！你要天天这么
', ' ')('乱来我救人都来不及！”少年推开沙利叶，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包装鲜艳的糖果放在小修尔眼前晃荡，吸引他的注意力。
沙利叶得逞一笑，“哼哼！小拖油瓶，知道你二姐的厉害了吧！知道了就点点头，以后我叫你朝东就不准给我朝西！”
小修尔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到糖果上，吸吸鼻涕，伸出小手就要抓，“呜……唔咿……糖！……糖糖……糖糖！！”
逗玩了半天也没见拉斐尔有将糖果给他的趋势，沙利叶一把夺过拆了包装准备塞小家伙嘴里，道，“小拖油瓶，你四哥小气得很，还是二姐好，记住了哈！”
“喂！”拉斐尔突然急了，“等等等等！沙利叶，住手！那不是糖！”
沙利叶突然收手，小家伙咬了个空，划弄着小手小脚就要往沙利叶身上爬，但被迷雾状的雷米尔牢牢裹住，一厘米都没能前进成功，急出他满脑子的汗。沙利叶愣了愣，明白过来，“你丫的小气也不是这么小气法的呀！没糖就不要逗小孩儿，拿颗烂药冒充个魂！小拖油瓶，我们一起鄙视他！来，二姐教你说话，鄙—视—拉—斐—尔—！说，说了二姐给你糖！”
“别！别教孩子这种东西！！！”
“呀——呀——呀咦——糖糖——”
“完全不对！仔细听着，是‘鄙——视——拉——斐——尔——’”
看着快打起来的沙利叶同拉斐尔，“慈悲天使”雷米尔轻轻叹了口气，云朵凝聚成的手臂拿着一粒软糖小心翼翼的塞入小男孩嘴里，＜修尔弟弟，好吃吗？＞
“唔嗯……咯咯！”
“迷雾混蛋！！！”沙利叶冲着雷米尔一声吼，“不说出‘鄙视拉斐尔’之前不准给他吃东西，不然我揍死你！”沙利叶一击飞踢踢开少年体型的拉斐尔，从迷雾怀里狠狠抓出小修尔，也不管弄痛他没有就单手抓着展开羽翼往大门飞去，同时丢下一句话，“这个月我来‘抚养’拖油瓶！”
梅塔特隆拍了拍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拉斐尔，以示安慰，“节哀吧，看来我们的小幺弟要不饿死，要不学会的第一话就是‘鄙视拉斐尔’。”
“靠！沙利叶你休想！就算毒哑他我都不会让你得逞！”拉斐尔一拍地面站起来，展翼追了出去。
屋里响起几声轻笑，也不知从谁的嗓子里冒出的，雷米尔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怀中，随后失望的收回手臂。刚喝完茶的梅塔特隆忽然朝他打了个响指，“未成年，别担心，只要你不说父神就不会知道。”说话间，那双金灿灿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扫了眼米迦勒。
米迦勒哼了一声鼻音表示赞同，极难得的与他最看不惯的梅塔特隆站在同一战线，“拉斐尔和沙利叶懂得分寸，不会弄死他的。”
加上小修尔共八个神子，其间唯一与神王走得近的只有身体是一团迷雾的“慈悲天使”雷米尔。迷雾稳稳飘在空中，其心头笼罩上一片悲哀，＜……是，我知道了，大哥哥二哥哥。＞
生下来、活着、去死（6）
十天后。
“雷米尔大人，您还是去里边坐坐吧，离沙利叶大人郊游回来还有好一段时间了。”魅力天使沙利叶豪宅里的一位侍女天使实在看不下去在门口花坛徘徊超过五个小时的神王七子了。
迷雾停止飘游浮在低空，＜没关系，再等一会儿，不用介意我。＞
如果有人形身体，这位大人是不是该等得脸都青了？侍女天使这么想着，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好意提醒，“沙利叶大人今晚也很可能不回来，雷米尔大人，如果有急事可以去太阳神殿问问。”侍女说的很含蓄，雷米尔明白她的意思，爱玩的沙利叶夜不归宿很正常，今晚自己有可能是等不到她了。
＜也不算什么急事……我只是来看看小修尔。＞
“修尔？”侍女目露疑惑，“是神王幺子修尔大人吗？”
雷米尔微愣，＜是。＞沙利叶在家里抚养小孩子，这些下人怎会不知道？难道沙利叶亲自照料，不让下人插手的吗？那也用不着保密呀！
侍女脸上的疑惑更加明显了，“可是雷米尔大人，这儿根本没有修尔大人呀！”
迷雾凝固在空中，那小修尔到哪里去了？在拉斐尔家？那天沙利叶不是说了第一个月由她来抚养，还不准别人抢机会的吗？！依照沙利叶的娇蛮脾气，就算和兄弟姐妹动起手来她也会说到做到的呀！唔……还是改道去拉斐尔那儿看看吧……刚想到此处，雷米尔听见远处随风飘来尽情的笑声，没两分钟被人扶着的沙利叶出现在视野里。
＜沙利叶……二姐、姐……＞
“啥玩意儿！”脸蛋红红还带着一身酒气的魅力天使眯着眸子看伫在自家大门前的迷雾，“起、起雾了？”
醉得好厉害。雷米尔被酒气熏得不敢接近，＜二姐姐，是雷米尔，修尔弟弟在拉斐尔四哥哥那儿吗？＞
沙利叶刚动了动唇就忍不住俯身在墙角吐了，等她喘匀了气才茫然的抬起脸，“修尔？谁？长得很帅吗？”
这个人竟然能……没救了！雷米尔一阵晕
', ' ')('眩，＜算了，先进去喝点解酒液。＞
“胡、胡说什木！本大人才、才木有醉！木有醉啊！呜、呜呃……呕……”
雷米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总觉得自己小小年纪就一直在叹气，可是碰到这些兄姐不叹气不行啊。
两个小时后沙利叶总算清醒过来，一边喝着蜂蜜一边享受侍女的按摩，“对了，雷米尔，你来做啥？”
＜二姐姐，我都说了两个小时了，我原本是想来看看弟弟的。如果他在四哥哥家里，那我明天再去。＞
“哦，看小拖油瓶啊……啊？……啊！……哇啊——！！！！！”沙利叶突然一声惊叫，从妃子榻上跳起来就往屋外飞，不明所以的雷米尔跟着飘了过去，别看他平时飞起来总是慢悠悠的，需要速度时还真不赖！推开一间门上恶搞般用粗漆笔画了一个拖油瓶的房间，沙利叶脸色发白的站着，没进去，扭过头冲雷米尔牵动嘴角笑笑，“就算是小孩子……饿……饿几天、也不会轻易死掉的吧？”
＜二姐姐，不舒服？脸色很不好啊，要不要找四哥哥看看？＞
“笨蛋！回答问题！小孩子饿几天应该还活着的吧！活着的……吧？”
＜呃！……饿一天应该没关系……我不清楚啊！＞
沙利叶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那、再多饿几天，也不会有问题的吧？”
雷米尔愣了片刻，突然一震，＜二姐姐！你不会……？！＞
“废话！快去看看！死了还是活着！”
雷米尔惊得魂飞魄散，＜怪不得连下人都不知道，二姐姐你究竟饿了他几天啊！！！＞
“呵呵呵……呵呵呵呵……”沙利叶扭过脸用食指挠挠下巴，眼神心虚得四处游荡，“只……只在第一天给他吃过两颗巧克力……那个！不是我的错啊！是他存在感太渺小了啊！雷米尔，你听我说！他、他看上去很肥是不是，胖得满身都是肥肉！”
＜哪儿来的满身肥肉啊！＞
“对啊！现在神界不流行丰满美，为了他以后能有女人缘，二姐姐我从现在开始就帮他做打算了啊！我不是忘记他在家里了！绝对不是！真的，你别不信，我一直记在心上呢，这五天在太阳神殿玩儿我一直都惦记着‘小修帝’呢！”
＜谁是小修帝啊！父神大人的第九个孩子吗？！你分明是到现在连他的名字都没记清楚啊！＞
“总、总之！……你快去看看饿了十天的拖油瓶死的还是活的啊啊啊！！！”
雷米尔被沙利叶一脚踹进房间，屋子很大，本来是间客房，此刻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幼儿床上，裹在被子里的小身体一动不动，雷米尔又呼出口气，＜还没死透……＞
沙利叶这才自知心愧，探头进来，远远的瞄了眼小床，“哦……看来减肥成功了。那个雷米尔啊，你带去玩儿吧！哦不，你带回去和‘小修帝’培养感情吧，千万别跟我客气！去吧去吧！抱着走吧！”
＜呃……沙利叶二姐姐，是修尔，修尔！不是什么修帝！＞
“我管你修啥玩意儿！快给我滚蛋！”
生下来、活着、去死（7）
雷米尔带着奄奄一息的小修尔赶到“治愈天使”拉斐尔造得跟医院一样的府邸，却被告知拉斐尔这几日一个医学研究正做到最关键的地方，闭门不见客。雷米尔当然没有育儿经验，只得要了些温糖水给小修尔喂下，被米迦勒与梅塔特隆齐齐警告过，他也不敢向神王和与神王有关的长辈寻求帮助。雷米尔没有温饱的基本需求，也不用睡眠娱乐，而且还因为不必顾忌今后“争权之战”，他独居没有“下属”。住的其实就是个家徒四壁的空屋子，这也是形式上的东西，当有人要找他的时候可以给别人一个目的地，雷米尔不需要一切的“身外之物”。
如今多出一个小修尔，他连基本生活都不太明白，虽然有照顾小修尔的心，但着实勉强。可怜的小修尔只靠喝糖水又过了半个月，拉斐尔才姗姗来迟造访“慈悲天使”雷米尔的空屋子。
“小雷～～我来看你们来啦～～～你这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呀！”少年拍着墙壁走进来，看一眼小修尔就立马下了诊断，“重症营养不良。你都给他吃了什么？”
＜温糖水。严重吗？＞
“除了会影响身体和智力发育，死不了，没什么严重的。”
＜这……会影响身体和智力发育，对小孩子来说难道不是除生命危险外最大的影响了吗？＞
“你看，你从来不吃东西不也长得好好的。如果不放心，我给他做个全身检查。”
雷米尔心中忐忑，如果有表情一定会非常尴尬，＜他、他现在睡着……＞
“睡着更好，给我吧！”
＜过几天、过几天我再登门拜访四哥哥给小修尔做身体检查，好吗？＞
“没关系，很简单的检查，现在就可以做。把小修尔给我吧！”
＜四、四哥哥……＞雷米尔有些支吾，＜要是小修尔醒过来，您千万别生气……＞
“我生气做什么？”
', ' ')('拉斐尔失笑。刚接手，小修尔就难受的哼哼了两声醒来。
“鄙视拉斐尔。”
“……”
＜……＞
拉斐尔一愣，看向迷雾，“雷米尔，你说什么？”
＜不，我什么都没说。＞
“鄙视拉斐尔。”
阳光少年将视线转移到声音的发源地、他的怀中，就见小家伙大大的浅灰色眼眸盯着他，小嘴巴一动一动，“鄙视拉斐尔。”口齿之清晰叫人不敢相信是那么小的孩子发出的声音。拉斐尔惊讶之后灿烂一笑，“好家伙，再敢说一遍就把你变成女孩子！”
“……鄙视拉斐尔。”
＜哇啊！四哥哥，冷静！冷静！不能掏出手术刀把他变成女孩子！更不能往地上摔！四哥哥！冷静下来！这不是他的错！……不不不，不是我教的，从沙利叶二姐姐那儿抱回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别给他随便乱喂药啊喂！＞
抓狂的医者终于冷静下来，“原来是沙利叶……好！修尔，听着，‘沙利叶交不到男朋友’，给我说！‘沙—利—叶—交—不—到—男—朋—友’！”
＜他长得很像鹦鹉吗？别这样啊！小修尔会被沙利叶二姐姐掐死的！＞
“小雷你什么意思，当我拉斐尔好欺负吗？这孩子我要定了！从今天开始你的编号是‘拉斐尔专属特级试验品——修尔一号’！简称‘特一号’，安心，我会善待它的……”
＜都变成‘它’了还怎么善待呀？话说‘特一号’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原本的名字哪儿去了？＞
“扔掉了哦！”
＜捡回来啊！＞
“呼～～特一号飞高高～～～”
＜别扔上去就把手插在口袋里不管不顾了啊！＞
“小雷，”拉斐尔斜着眼睛瞄他，“你最近步入青春期了吗，这么喜欢和我作对？”
＜不……我只是、只是觉得能有个弟弟很开心，一直被哥哥姐姐们照顾着，我也想当一回哥哥照顾小修尔……＞
拉斐尔看了眼似乎在害羞的迷雾团，手上灵巧的把玩着手术刀，“小雷，他和你是不一样的。”
＜？＞
“……你不需要别人照顾，他需要。你不会成为我的敌人，他会。”
＜他还是个小孩子，不会成为四哥哥的对手的。＞
“不是对手，是敌人。将来我就可能死在他手上。”拉斐尔指尖的手术刀如有灵性，“如果父神大人不在神界，他现在一定已经被你大哥哥或者二哥哥解决掉了。虽然我不觉得杀一个一岁半的小孩子有什么意思，但我实在没办法和你一样以善意对待他。沙利叶应该也是这种感觉。”
＜四哥哥……＞
“我没兴趣照顾他，身体调理好你就带回去继续养着玩吧。”
＜……有劳四哥哥了。＞
生下来、活着、去死（8）
25年后。
微风偶尔浮动窗帘带来一阵阵野雏菊的花香，洒满阳光的核桃木椅上治愈天使拉斐尔将手中一叠厚账单翻得哗哗作响，“检查费、诊疗费、治疗费、医药费、饮食费、生活费……25年来你简直把我这儿当福利孤儿院住哪！巨额欠款准备怎么付？”俊美的金发少年将视线投向半坐在病床上一直淡淡凝望窗外景色的孩子，“特一号，回答我！”
“……”被叫做“特一号”的孩子无动于衷。有段日子没剪理的紫灰色细发软软笼在消瘦的双肩上，脸色呈现憔悴苍白的病容，比起同年龄神界孩子来个子要矮小得多，眼中的生气也失掉大半，即便如此，也挡不住那秀丽端庄的五官所散发的冷美人韵味。
无视，又被无视！拉斐尔怒从心起，一甩腕子将账单洒了孩子满脸满床，“去骗去抢也给我把钱还来，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面包！获得和付出是等价的，你看看你，简直还不如寄生虫！”
孩子依旧遥望窗外，沉默后轻声道，“……我从来没要求过任何人给我治病。”
“你！若非每次都是雷米尔火急火燎的把你送到我这儿，你以为你还有命跟我还嘴？！着个凉都能恶化到重症肺炎、感个冒还能胃穿孔大出血，就这三年我亲自给你抢救就不下十次，不想活给我马上滚！别自以为是，会把你当个东西的只有雷米尔！”拉斐尔怒完哐的一声甩上门出去了，病房内的大好阳光都为之一震。
“……”漂亮却柔弱无力的小手一点点将洒满病床的账单拢集起来，整理成一叠放在床头柜上，拉斐尔这么做也不是第一次，但再如何生气医者本能的拉斐尔也从未真将病人赶出去过。负责的治疗、上好的药物、因为自小营养不良和长期疾病所消耗掉的大量能量，拉斐尔所提供的每一顿饮食都是病人所能享用的营养最丰富的食材，但低油少调味料做出来的医疗饮食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好在孩子吃惯了。
起先躲在窗外的迷雾团有些愧疚的飘进来，＜拉斐尔小哥哥又生气了，好可怕！＞
“……是吗？”孩子似乎极淡的笑了一下。
＜要是知道我在，
', ' ')('一定被他骂得狗血淋头。＞雷米尔小心翼翼的翻动账单，＜唔……小修尔，我们是不是该想想怎么赚钱了呢？真的花了小哥哥好多好多钱……＞
“我有替他赚钱。”
＜诶？什么时候的事！居然都不和我说一声……＞
“一直以来都有，不对吗？”
＜不对什么？＞
“从我身上提取原始病毒用以培育第二代第三代致病性更强的品种，如果制出高效抑菌剂就再给我运用，监测疗效和毒副反应，不断研究、进行活体实验，无缺陷后投入批量生产外售。……他的获得和付出，是超值的。”
雷米尔哑口无言，顿时变得烫手的账单不知该放下还是拿着。
一阵急咳令苍白的脸色微微泛红，浅灰色眼眸中淡漠的神光瞥了白雾一眼，“……骗你的，没那回事。”
＜哇啊！又欺负我！＞
回到专用休息室，拉斐尔坐着翻看最新的研究报告，一个人喃喃自语，“成功了吗，不容易。但只能以‘特一号’的血为培养基这点，局限性太大。不过第四代伽马病毒居然还能异变成这样，真是超乎预计，趋近完美的抗药性与抗魔性，连龙血也无法减缓繁殖速度，呵，光系魔法反倒能助长其再生，最理想不过。四次进化后真不得了，战场投入那还了得？米迦勒的巨人战士一倒，加百列的辅神们定手足无措。还真给梅塔特隆说对了，人神混血儿的基因异变性太大，确实是个宝。”这时，敲门声令拉斐尔揉着太阳穴抬起头，“白？”
“是。打扰了，大人，加百列那女人登门了。”来者一袭白大褂，为拉斐尔最得力的五助手之一，主要负责医疗方面的事务。
“加百列？……啊！都这个日子了！”拉斐尔放下报告往门外走去，“我知道了，你带人马上准备起来，今天之内要给加百列和她的20名辅神亲信做身体检查！这几天忙得都把这事给忘了！”
“大人，”白大褂天使将装了两颗胶囊的透明小药瓶递给拉斐尔，“是最新的研究成果，蓝托我转交给大人的。”蓝主要负责新药制作。
拉斐尔看了眼便揣入衣兜，“等这边忙完再开始试验，叫红去把萨莎接来，‘特一号’对我们警惕心太高，还是让同龄人去监测效果更好。让萨莎中午之前直接去‘实验室’，十天后交份详细的监测报告给我看看她最近学到何种程度了。”红是病毒方面的最高级别研究员，其女儿萨莎是拉斐尔的崇拜者，如今正在为有朝一日能被拉斐尔收为学生而努力学习医学知识。
生下来、活着、去死（9）
＜小修尔，天气很不错，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孩子摇了摇头。
＜走吧！越不走动腿越没力气，如果实在不想走我抱你也没关系，我们去晒晒太阳吹吹风！＞
孩子还是摇头，“雷米尔哥哥，可以替我借本书吗？”
＜可以啊，你想看什么？＞
“德高里夫的着作。”
＜诶……？你居然喜欢那个冷门的老哲学家，他写的东西一本一本厚得跟什么似的，大家都看不懂呢。小修尔，你的品位超～～～独特！＞
“……是吗？”孩子淡淡一句将话题带过，随后拢了下又长起来的头发，轻声道，“该剪剪了。”
＜等这次病养好了就去剪。那我先去借书咯！＞
“嗯，我等你回来吃午饭。”
白雾忽而扭捏起来，在屋子里得瑟的飘来飘去，＜小修尔真是的～～就是喜欢向我撒娇，等着等着，雷米尔哥哥马上就回来！＞
没过多久午餐送到孩子床边，他看了一眼，比前几日的更为清淡均衡，即使对过敏体质的他也不会引起任何过敏：研制出来了啊……孩子在心中喃喃自语。窗外春光明媚，暖绵绵的送来倦意，孩子合上眼眸侧首靠住床头，呼吸很轻。
“中午好！萨莎驾到！”门嘭的被推开，少女自信活力的声音突然响起，“哇哦，知道我要来还特意留了午饭，修尔小弟，感激不尽！”说完便像阵风似地跑进来，也不顾孩子诧异的眼神，甩掉大背包就自顾自的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说着，“你叫修尔是吧？我从老妈那里听说了，最近学校放春假，她特意叫我来陪你玩几天。先说在前面，陪你玩可以，但每天都要给我留出时间学习，如果这一点没问题，让我们友善的做朋友吧！”
孩子侧首看着她，显然有些跟不上节奏。
“不反对我就当同意啦！听说你这家伙忒内向，果真如此哪！”一头耀眼的红色短发，少女有着同年龄男性的率性大胆，同时对初见面的人也稍微有些口不遮拦。“我赶了几个小时才到这里，昨天晚上看书看到很晚，现在又饿又累，不介意的话下午借你的床睡个午觉，等我起来再决定玩什么！”
在孩子还没有和名为萨莎的少女说出第一句话时，少女已然吃饱了饭挤到病床上呼呼大睡起来。孩子凝视着她的脸，那眉宇间的四射活力和无忧无虑是他极为羡慕的，这就是“春日的朝阳”么？
不理解。
', ' ')('被挤到床沿边上的孩子扭头望向窗外：肚子饿了，雷米尔还没有回来。
这是孩子和他首位朋友的初识，一个颇具男孩子气的少女，梦想成为像拉斐尔一样伟大的医疗者。
第二天。
“早上好！修尔小弟，我来帮你剪头发吧！”
孩子看了眼少女手上喀嚓作响的大剪刀，心中猛的颤了一下，“……不，谢谢。”
“别客气！朋友之间要互相帮助，你外出不方便，我帮个小忙没什么。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我的刘海长了都是自己剪的，一点都不难看吧！男孩子要短发，精神！”
“养好病我会自己去剪，不需要你担心了。”
“那可不行！你看你瘦的，本来身体里就没多少营养，还要供给长头发，病会好得更慢！”
对于抢了病号午餐外加一半晚餐的人，怎么都没资格说这句话。男孩子沉默了会儿，见少女提着大剪刀逼近，急道，“……我想留长发！”
“诶？！”少女满脸惊讶，对一个嫌长发麻烦的女孩子来说，男孩子想留长发可是太稀奇了，殊不知对方是怕了她的性格以及手上的大剪刀。好在她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啊，那就算了，枉我一片好意。玩游戏吧！我带了很多适合室内玩的东西来，你看！”少女把她带来的大包倒翻出来，除了几本很厚的医学书，全是拼图棋牌等桌上游戏。“想玩什么？”
孩子茫然的扫了一圈，除了拼图能一眼就看出它怎么玩，其他都不晓得玩法。理所当然的指向拼图。
“它呀！好吧，一起来挑战回吧，一万片的哈哈！”
三个小时后……
孩子一片一片慢条斯理的将拼图衔接上。少女支着下巴津津有味的看医学厚书，“修小弟，加油～我看好你！完成了叫我，今天午饭会吃什么呢？”
又三个小时……
孩子目不转睛的拼接，拼图已完成近半，速度比一开始快多了。少女趴在床脚甩动双腿，口中念念有词，“人类全身共有206枚骨头，人神在人类的基础上每片羽翼另加16枚骨头，那八翼天使大人就有……唔，334枚骨头，兽神就要看具体的种族了……对，修弟，你长翼骨了吗？”
“……翼骨？”
“就是肩胛骨后面，有没有长出凸起的小东西呢？我九年前长出第一对翼骨，你差不多到了长第一对翼骨的年龄了吧？”
“没有。”
“那这两年快了，当时可差点疼死我了，还生了好大一场病，要不是拉斐尔大人救的我，准挂掉了吧！据说以前在神界医学还未受到重视的时候，很多体质弱的人神孩子都死在长翼骨期间，多亏了拉斐尔大人的医疗技术和宅心仁厚，现在几乎没有人神会在长翼骨的时候不幸了。我想成为和拉斐尔大人一样的人，这才是现实中的救世主！”
“萨莎……有翅膀？”
“是羽翼！”少女不满的回瞪，清凉装的露肩上衣后背刷的一声展开两片洁白羽翼，尚显稚嫩的骨架，羽翼还未丰满坚硬，看着有些毛绒绒的感觉，“老妈说我以后飞不快，当时的病影响到骨骼发育，我的翼骨承受不了太大的负重和高速飞行时的激烈运动，很容易骨折的。修弟，趁还没开始长骨翼多补充点钙质吧，不擅于飞行的人神只会被别人看不起。”
少女面色无恙，但她说话的语气有些寥落。因为那双不完全的翅膀，一定是个朋友不多的人。孩子如是想。“……可以，摸一下吗？”
“不～行～，只有我未来的老公才可以碰！”少女笑着收起羽翼，背后恢复一片光洁肌肤。病床上只余几根白色绒毛。
孩子停下手中拼图，憧憬着飞上湛蓝天空的自己。当晚，他做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
生下来、活着、去死（10）
萨莎啪的合上书，“今天学习完毕！拼图完成了没？”
“……没。”
萨莎盯着孩子原本苍白此刻却微微发红的脸看了几秒钟，忽然从床尾爬到床头，倾身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孩子的额头，片刻道，“……发烧了，还不低。是不是动了一下午脑筋累了？拼图先收着放桌上，睡会儿，到吃晚饭的时间我叫你起来。”
“……没关系，习惯了。”
“没有人会习惯生病！”萨莎不顾孩子的无力反抗强行将完成五分之四的拼图小心翼翼的放在屋里角落不常用的那张矮桌上，然后折回身把半坐着的小修尔塞回被子里去，“趁还没发展成高烧好好睡一觉，捂出一身汗就能退下去了。窗帘要拉起来吗？”
“……我想把拼图完成……就快完成了……”
“不！行！病好了有得是时间玩，现在不休息到晚上体温还会往上跑，那时候就有的你痛苦了！”少女双手叉腰，一派大人样，直到孩子妥协盖上被子闭好眼睛她才轻轻掩上门和窗帘，搬了张椅子坐在床头边，“感觉很不舒服就叫我，我一直在这里。”
“……嗯。”
书页翻动，停留在病理性体温升高及如何退烧的一章节，重
', ' ')('点都划出来了，书页空白处布满一小段一小段字迹端正的笔记。
傍晚，送晚餐来时拉斐尔一同出现了。萨莎正在无声绞毛巾，然后展平了敷在孩子额头上，少女没有发现偶像就在门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萨莎，你也懂得照顾人了。”
少女回首，只见俊美清秀的美少年正欣慰的笑着。一阵欣喜跃上心头，“拉斐尔老师！”
“嘘——小修尔睡着了。”
“嗯，睡着了，但一直不太安稳。拉斐尔老师，修弟的体温还在往上升，湿巾一会儿就烫了，我该怎么做他才会好受些？”
拉斐尔瞟到摊开在椅子上的《大综合医学论》，没有回答萨莎的问题反倒问了个无关紧要的事，“你自己去图书馆借的？”
“啊，是！”
拉斐尔笑了笑，走近病床右手伸进被子里边感受了一把小修尔的体温和脉搏，边道，“第1875页，右下角倒数第二段笔记。”
“难不成……？！”少女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这本书上的旧笔迹是拉斐尔老师留下的？”书页哗啦啦的翻动，1875页右下角果然有五段笔记，倒数第二段正是处理上升期高热的几个方法！
“萨莎，基础的东西全在这本书上了，我没什么能特别教你的。什么时候将这本书的内容看到可以倒背如流，普通的疾病你就都可以应付自如。”
七千多页的小字书加上拉斐尔的笔记注解，全都倒背如流才可以应对普通如高烧这样的疾病。医疗技术深似海，萨莎紧咬下唇，“到时候……到我可以将它全部都掌握理解的时候，拉斐尔老师可不可以……”
“到时候我就会亲手指导你进一步学习。”拉斐尔在湿巾上虚空一按，湿巾顿时结了薄薄一层冰，降温效果更胜一筹，“萨莎为什么那么想做医疗者？是因为你妈妈的关系吗？”
萨莎摇了摇头，“老妈只会培养细菌，不会治病救人。我不喜欢战斗，因为小时候的病也无法战斗，我只想成为像拉斐尔老师一样什么病都能治并且受人爱戴尊敬的医疗师。”
“萨莎……”拉斐尔笑着摇头，这孩子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成为医疗者，必须付出比其他人多一千倍、一万倍的努力，除了最简单最基础的理论知识，还需要经过大量实践和失败。你不要以为医疗师就不需要练习魔法、锻炼体能。战士有打响战争和结束战争的时期，可医疗师却没有休息日，无论醒着的白天还是入睡的夜晚，只要有生物存在，就会有疾病爆发，为了应对未知的以及突发的病症，我们必须日日夜夜耗费在失败多成功少的研究上，与道德和责任作斗争。你做好这样的觉悟了吗？”
“嗯！”少女眼神坚毅。
拉斐尔在她耳边轻声说，“神界图书馆，医疗类第184个书架，最上层从左往右数第6本小牛皮封面笔记，是我以前整理的能在治疗方面派上用场的低阶魔法。加油，小萨莎，我相信你能照顾好你的第一位小病人，记得及时补充水分，高热时人体隐性失水量可是很厉害的。”
“啊！我都忘了喂修弟喝水了！”
病房外走道楼梯口，红发的成熟女性等候着拉斐尔，“大人，我不支持萨莎走您的道路。她太善良。”
“的确，红，你女儿过于善良。”
“对病人没有感情的医疗师不是个好医疗师，反之，对个别病人有特殊感情的医疗师更是个失格的医疗师。”
“哈哈……对细菌不抱有感情的研究者正是个优秀的研究者！”拉斐尔失笑，“道理可以慢慢体会，只要有心。善良总比歹毒来得好，医疗者与死神只有一线之差，我宁愿将技术传承给小萨莎。”
“大人……”
“闲话打住。”拉斐尔脸色一正，“最新的抑菌剂初期效果并不好，副作用对心脏负担太大，叫蓝不能松懈。最新一批活体实验对象送到了，很不容易弄来的巨人，明天准备进行试验，梅塔特隆急着要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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