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前华礼也听说过,据说那种人贩子会跟老客户老地方的人多做交易,而且一个村子的人们还会互相打掩护,原先他不信,现在他信了。
能看得出来,沈季的母亲对于买媳妇的事情其实有点心虚和难以启齿,所以一切都是小心翼翼,能瞒便瞒的。但是沈季是镇子里出了名的傻子,老沈家除了沈季再没别的男人也是白河镇公开了解的事情。
村镇就是这一点跟城市有巨大的差别,每家每户的一些小动向你想瞒都瞒不住。
所以哪怕沈母什么都没说,但他们家突然出现了一个高个子姑娘,还是个穿着时髦的裙子和带跟凉鞋的,从城里来的漂亮姑娘,恐怕不说,其他人也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
华礼坐在床边低着头,一言不发。余光瞪着沈母,看她一边努力往小桌上摆着比平时要丰盛些的菜,一边微笑着将碗筷递到自己手里,好像昨夜的逃跑事件并不曾发生,而自己则真的是她那城里来的漂亮儿媳妇。
沈季家里的灯本就一直不甚明亮的,现在天色又将将暗下来,沈母只顾自己一个人忙活,也不说一句话。华礼实在受不了这个家里沉闷的气氛,只能撂下筷子走出了屋子。
看着华礼的背影,沈母只是站在原地,对着早就空了的门口呆了一会,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做事了。
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华礼并没有来过村镇,对这里的结构也不甚了解。华礼从沈季家里出来走不出十分钟就能看到一条一条的垄沟,长长的延伸出去。虽然华礼不懂,但是看沈季家现在的这副状况,用脚趾想一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的位置。
但是傻的沈季不知道也不去想这些,心里想着不要给母亲添麻烦,白天只顾着去帮着镇里的人干些农活,然后拿着些一看就压根被狠狠克扣了的微薄工资,还只顾着咧嘴开心的笑,实际上他只认张数却压根不认面值。
镇子里很多大树,华礼挑了一棵目测最茂盛的,拢了拢裙摆坐在了那里,他身上还穿着来时的那身长裙。华礼有点想笑,原本想好了是最后一次的,这下还非得一直演下去不可了。
这就好像很多犯罪者、毒瘾者,总是想着这是最后一次,干完这次就收手了。偏偏意外总是源自人们心中的“最后一次”。只要多做一次就会担负着风险,所有人都懂这个道理,但是侥幸心里是所有人都有的。
这样想一想,有时候觉得人生还真是挺讽刺的。
树荫下,华礼呼吸着逐渐拔起遍地高楼的城市里鲜有的新鲜空气,一面看着不远处拿着一叠一元钱纸币朝别人笑得灿烂的沈季,心里自嘲,想什么犯罪者,自己不也算是吗?
脚边是一些华礼没见过的小野花,生的健康又顽强,也不必一些温室奇葩逊色多少。华礼拢了拢被风吹散的长长的裙摆,将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一晃一晃的,望着不知尽头的垄地。
“你怎么来啦......”在华礼出神的时间里,不知什么时候沈季发现了华礼并且凑到了他身边去,小心的观察着他,“是来找我的吗?”
“嗯,是”华礼敷衍的应付着,看了看沈季手上细小的伤口和那一沓皱皱巴巴的一元钱,又不动声色的移开眼神,小声嘟哝,“哪天被人卖了都得替人数钱去。”
沈季没听清华礼的自言自语,但还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咬着嘴唇垂下头去看自己的手,白白净净的手腕子和手背,延伸下去本该纤细漂亮的手指,此刻却是微微红肿着布满泥土和灰尘,指尖也都是些不知名植物割伤的细小伤口。
看过了自己的手,沈季原本想要将这一双不中看的手藏到身后去,唯恐让自己还没过门的漂亮妻子瞧见了,她该不要自己了。
他干活的时候听见镇里的王大叔和李大伯聊天了,他听见他们说,自己这位漂亮的妻子是城里来的姑娘,是吃过见过,正儿八经读过书的。于是自然的,沈季今日再见到他,也不由得心中多了几分小心和尊敬。
沈季小时候家里就不算是富裕的那一类,再加上年纪很小的时候就遭遇了那样的事情成了这副痴痴傻傻的模样,所以其实算是没怎么正经读过书的,小时只有全家唯一高材生的外婆教他识些简单的字,后来外婆早早去世,沈季就再也没有了文化来源。因而从小沈季心中就对正经上过学的人多了一分的敬重和向往。
“我听大伯说,你上过学的是吗?”沈季腼腆的咬着下唇,轻声问,“那你也认字吗?”
华礼不知这小傻子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能点点头。看他这副害羞的样子,恐怕还是认真的把自己当作他的新媳妇呢。
“那你能教我写点字吗?”
“写什么啊......”华礼没有灵魂的应付着他,随口答。
沈季抿抿嘴唇,“你的名字怎么写呀?”
原本华礼并没有在看沈季,但是听了这句,华礼转过头去看了看沈季,笑了出来。看来他也不是全然的傻,竟然还知道迂回的问自己名字。不过也确实,华礼满打满算也算是在沈季家住了两天了,从别人和沈母的口中知道了沈季
', ' ')('的名字,但是他们还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手拿来。”
这会儿华礼也不嫌沈季手上的灰土了,替他把左手上已经干掉的泥土拍掉,就这么托着他的手开始写自己名字里的“华”字。华礼长期使用电脑,长时间的握鼠标的姿势让他的右手手指和手腕骨处都有一些薄茧。
带着薄茧的指尖在沈季敏感的掌心内一笔一划的写着字,华礼的声音在贴着很近的地方传出,弄得沈季有些痒痒的,只不过他自知自己太笨了,总是呆呆傻傻的,所以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生理上痒,还是心理上的痒。
“喝唔啊——华,华礼。”华礼耐心的慢慢写完自己的名字,像是一个幼教老师一样,还企图手把手教沈季叫自己的名字。
“华......”沈季看着华礼的口型开合,学着他的模样开口念着。但实际方才华礼写字时他一直在走神,完全不知道“华礼”到底是哪两个字。
“没事,我再给你写一遍吧。”华礼看着他张大嘴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不用不用,我记住啦,”沈季笑起来,原本天生就是笑眼,笑起来更是比别人又多了一分程度似的让人看着心情愉悦,“小花小花,你是小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