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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今日也去了冷宫吗?”她才刚于绣垫上坐下,侍女便小步上前询问。
“本宫做什么,要你这个奴才多探听?”狐狸脾性本就不好,看这女婢竟敢对她紧蹙眉头、隐有反对之意,神情立刻冷冽下来。
她素来不管事,但真要发怒,奴才无论再怎么求饶,打死了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侍女当下一慌,扑通跪于地上求饶,口中慌忙解释道:“娘娘误会了,奴婢是听宫中有妖孽作祟,担心娘娘安危,才…”才想着来讨个欢心,谁知道触了霉头。
“哪来的妖孽?”狐狸还算沉的住气,不过毕竟心内有鬼,不免多说几句好将自己摘出去,“紫宸之居,龙气环绕,哪有什么不长眼的精怪敢来放肆?你平白长了条舌头,竟敢散布些不着边的谣言…”
说这一句时,她眸中已经冷光乍现,是要将那婢女处死的意思,不过略顿了一顿,好留有一丝空隙方便她招出始作俑者。
“娘娘饶命啊,奴婢哪敢造谣,是国师,国师呈了折子给陛下,满朝上下都知道了,奴婢只是听闻风声,万不敢造谣惹娘娘心烦的。”侍女已经涕泗横流,跪伏在地连连磕头求饶,看着快要哭毙气去。
国师?狐狸粉面含煞,用力捏紧手中玉杯,暗忖道:入人世前,便听老祖宗说过,妖比不得人之灵,若是遇上什么和尚道士,还是速速保命要紧,只不知这国师究竟是什么路数。
她原先可什么也不怕,此番心内有了牵挂,心竟一下揪紧。此刻再不求前程仙途,将那龙气视若等闲,可也无法脱身了,青丘是不准凡人入内的。
敏儿如何?她又如何?她也不会老,难道要守着敏儿,看红颜逐渐沦为枯骨么,仅是这样一想,便是灵台剧震、骨缝都疼起来。
“那折子上究竟说了些什么,一字不差地向我禀告。”她心下无法决断,口气也极冷。
“奴婢也不知道详细,只听说妖孽潜藏在后宫中,妄图窃取国之气运,国师请求陛下允他将那妖捉出来。”侍女抽抽哒哒回答。
此刻因狐狸发怒,众人都噤若寒蝉,无有敢抬头窥视者,因此都未发现那国色天香的贵妃娘娘唇间泛着一丝冷笑,心下冷嘲:那可真是好本事,她道行不够,可惜这人间土地万事都是由帝王做主的,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语气已经缓和下来:“还跪着做甚么?本宫允你起来了。”
“娘娘大恩,娘娘——”侍女欣喜若狂地磕头,被不耐烦打断。
“行了,行了,你去同王公公说,就说我今日…想陛下了。”狐狸闪烁着一双媚而清澈的双眼,吩咐道。
真是骄纵狂妄,竟如此轻飘飘地去请九五至尊,也不知她失势会是个什么光景。
只是当下无人敢违逆这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待至晚上,敏儿见狐狸迟迟未来寻她,又听贵妃宫中的侍女禀报,今夜是娘娘侍寝,其间酸楚也可想而知。
她如今已知道狐狸一腔爱意都倾泄于己身,那此刻不是被迫与帝王虚以委蛇么?如何能不怜惜狐狸所受的委屈,竟一宿没睡。
这敏儿小姐啊,平素看着什么情绪都淡淡的,实则也是个至情至性,天下顶顶温柔的人。
再说狐狸那边,她之前做法蒙蔽帝王之眼,原先贤明的君主时常头疼乏力,连带政事上也糊涂不少,近来行事极为苛刻,令朝野上下都如芒在背、不敢出丝毫纰漏。
如果后宫中真能抓出妖孽,陛下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也都无人计较了。大概也有这份考量,陛下竟准了国师的请求。
他打量了一会儿姿容秀丽的国师,开口道:“柳爱卿,孤实在宠爱贵妃,不忍她受惊,你不若打扮成内侍,随孤去看看贵妃宫中是否安好,也免了打草惊蛇。”
这柳国师确实第一个怀疑那来历不明又圣眷正隆的贵妃娘娘,不过他能年纪轻轻便登上国师之位,除却本事过硬,还有说话讨巧,张口闭口疑心宫里有妖孽怂恿娘娘,担心娘娘和陛下安危。
皇帝如何不知道他心思,只不过…去看看也无妨。
国师便换上内侍的衣物,随陛下去见那位楚楚盛放在宫中的美人。
寝宫妖气极浓,内里必然藏有妖孽。
国师正兀自警惕,未提防陛下刚一露面,便扑上一道娇娇的倩影,小鸟还巢般敏捷轻盈。
这贵妃娘娘好生大胆,竟不行礼,两条胳膊挂在陛下脖子上晃荡,脑袋依在帝王肩头,艳滟的狐狸眼恰好瞥过了国师双眸。
……一眸春水照人寒,国师颤了一下身子,又很快稳住。
他法眼灵妙,一眼窥出这娘娘是条道行尚浅的狐狸精,可刚刚分明没用妖术,自己怎么就神思晃荡?
在他心思百转间,陛下已然捉住贵妃的双手将她放回地上,也没责备她无规无矩。
“陛下这几日为何不来看臣妾?”狐狸抱住他的腰,红了脸娇嗔。
她媚态天生,哄哄男人实在手到擒来,看上去就像一位灵巧可爱、陷入爱恋的少女,此刻还发了点
', ' ')('小脾气。
君王还当真思忖起如何解释,最后只能吐一句“国事繁忙”,实在不想提最近州郡大旱的糟心事,惹她心烦。
狐狸根本不关心他在做些什么,面上还装出一点愁虑,似乎在怨怼陛下敷衍她。
君王怜惜她的情态,殊不知在一旁的国师亦将她样貌尽收眼底,一只手在衣袍下紧紧攥住。
狐狸有心想知道帝王如今对她的态度,软软哭诉道:“陛下不来,臣妾又孤苦无依,呜呜…”掩面低泣,一时泣不成声。
“你说,谁让你受委屈了?”帝王扶住她的肩膀,沉声问,“孤为贵妃做主。”
“罢了,陛下,不过是些流言,说臣妾得宠突然…臣妾本就出身贫寒,也怨不得她们瞧不起。”
“…若是后宫有谁嚼舌根,贵妃命掖庭拿了便是,不必管什么家世位份,贵妃开心最要紧。”
!国师听到这样荒唐的口谕,双眉蹙紧,又看贵妃娘娘从君王怀里抬起那张尚带露珠的小脸微笑,一时竟不知觉得荒唐还是松一口气。
“朝堂上总没大臣非议我吧?”她期期艾艾问。
“放心,谁敢说贵妃一句不是,孤斩了他们。”
“陛下可不要哄骗臣妾,臣妾如今只能依靠陛下了。”她终于真正展颜,亲昵地拉住君王的手。
……
原本应该当场揭露贵妃真面目的国师面对帝王的询问时,只说一句:“陛下想的是什么便是什么,端看如何取舍了。”
“…去冷宫看看如何?我刚处置废后一族,若她心有怨恨,使一些不入流的鬼魅手段亦有可能。”良久,君王才吩咐道。
那森森冷宫确有贵妃妖气盘绕,甚至比她的寝宫还要浓郁。
是什么让一个妄图窃取国运的妖孽长久徘徊于此?国师在君王冷然的嗓音里窥出陛下想让废后殒命的端倪,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又何故仇视一个再无反抗之力又原先打算放过的弱女子呢?
他心下诧异,也绝不敢想到这世上会有女子相亲,而自有男人嫉妒,要其万劫不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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