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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沉的天空像是要压到头顶,这座郊区偏僻的小城此刻被滂沱大雨浇灌,水点在玻璃上爬行出曲曲折折的蜿蜒痕迹。
街上行人稀少,偶有几个也是步履匆匆。一条马路边不引人注意的巷子里,各方汇聚的水流在低洼处彼此交汇又散开,欢快地想继续往前奔跑,却被不合时宜出现在此地的一双脚挡住去路。
这脚腕生的极白,在这样黯淡的天色里生生自带一圈柔光,透露出一种陶瓷般细腻的质感,但现在它仿佛支撑不住主人瘦弱的身体,停下来的功夫竟然连带着小腿都在微微颤抖。
林言在经过将近一天半的极限逃亡后,体力和精神都已达到极限,他的双腿沉重的像被灌了铅,极速喘息间有血腥味儿在喉腔里翻涌,抑制不住闷闷咳了几声,眼前却开始一团团发黑,有好几秒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意识越飘越远。
将要彻底失去对身体掌控权之际,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硬生生咬破嘴唇,指尖被在掌心里被攥的发白,逼着自己从混沌状态清醒过来。
两腿之间那个还在疼痛的器官提醒着他过去的痛苦遭遇,持续的逃亡之路更是让从小娇生惯养的全身骨头都在自我虐待中强烈抗议。但他不能停下,他一定要逃出去,绝对,绝对不能在被抓到。那天夜晚简直是噩梦一样的存在,甚至就这样想到在那间封闭的房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控制不住地狠狠打了个哆嗦。
‘‘对,对,我要赶紧离开这里。’’
慌乱中林言起身就想跑,却忘了自己的身下依旧肿胀外翻的花穴,动身中两片阴唇狠狠擦过,他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来,就痛苦地蹲下身,大口大口地喘气,眼前一阵金星乱崩。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钝击般的疼痛终于像潮水般一点点褪去,林言深呼吸一口气,扶着墙慢慢的站起来,清瘦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痛苦累积到了麻木,只有疲惫地忍受。
当他终于攒足了力气要离开的时候,下一秒,抬头却在巷口看到了几条稳稳立在大雨里的身影,为首的男人异常高大,面无表情,在后边一众黑衣人士的衬托下更是显得肃杀逼人,他就这么直直地望过来,穿过细细密密的水幕,和林言错愕的眼神撞上。
“杜奕!”
林言心里一惊,立刻反射性地看向他身后,幸而并没有那个人的出现,他稍稍松了口气,开始冷静的衡量眼前局面——
窄小的巷子里空无一人,前后两个出口都被堵上了,对方五个人加上为首的杜奕,要是自己状态尚可以放手一搏,但现在这个身体情况,绝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沉默地立在了原地。
狭小的巷子因为两方人马的对峙越发逼仄,空气像一根绷紧了的弦叫人喘不过气。
杜奕浑身都被大雨浇透,衣服因为大雨显得皱皱巴巴,眉梢眼角却因此越发深邃凌厉。许久,他终于面无表情的开了口:“小少爷,二少爷等您回家。”
林言没有立刻回答,也不动作,冷眼瞧着杜奕,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半晌苍白的唇瓣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你可真是一条听话的好狗。”
杜奕并未作声,听到这么带有羞辱性质的话甚至连眉毛没抬一下,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小少爷还是赶紧过来吧,不要做无谓地挣扎了。”
林言看上去终于认清了现实,放弃了抵抗,只是他现在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青到发紫,整个人都透着肉眼可见的羸弱,好像奔波的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只见他刚迈出去一步,就摇晃着一头向地上栽去。
杜奕一直紧紧盯着他,眼见他要跌倒,身体早已优先大脑做出反应,几步加速向他冲去,在林言要和地面接触之前终于堪堪揽住他。
太瘦了。
掩藏在宽大黑色雨衣下过于纤细的腰身,他一个胳膊就全部环住了,多少次梦里出现的场景就这么猝不及防又不合时宜的出现,两具身体温度交换瞬间的真实感甚至让他晃神了一秒神。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前一刻还虚弱至极的林言突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惊人力量,他就着杜奕抱他的姿势直接扣住对方手腕反拧到身后,同时越过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健壮身躯绕到斜后方,紧跟着另一支手中早就藏好的匕首无声无息的划出来,横在了杜奕的脖颈上。
场上局势瞬间反转。
杜奕早在林言起身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上当了,但已经来不及行动。除非使用强力制服林言,但这样带有伤害性质的行动明显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所以一时也没有动作。
林言勉强压下自己喉咙里上涌的血沫,抬起手抹了一把额上的雨水,看向另外几个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局而手足无措的保镖,用只有他和杜奕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叫他们走,否则你这条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
紧接着抬手将刀锋离掌下的脖颈又逼近几分,一条细细的血线立刻清晰地浮现出来。
杜奕低头看向眼前
', ' ')('匕首冷光反映出来的林言,他的脸色比之刚才又白了几分,拿着刀的手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贴着的身体能明显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不正常的心跳和温度,杜奕嚅动了一下嘴唇,似是叹息:
‘‘你逃不走的。”
‘‘快点!磨蹭什么!’’林言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他全付身心都在关注周围的环境。事实上他现在确实到了强弩之末,耳边开始嗡嗡地响,灰白的世界不断蹦出五彩的团块,他快坚持不住了,甚至要靠着杜奕才能勉强站立,手里的刀也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在脖子上豁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血口,血水混着雨水将大片衣领染的深红。
这时候杜奕看上去终于有了几分狼狈。
就在林言绝望地发现杜奕似乎并不将生死当回事,而自己的力量却在飞速流逝之时,杜奕开口了,他的声音像雨中的大提琴一样低沉,“都让开,放小少爷离开。”
一众手下面面相觑,‘‘可是,二少爷让我们……’’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说都让开!’’杜奕抬高了声音,隐隐有些发怒。
‘‘是,是。’’手下不敢再说话,向巷子外留出一个出去的口子。
林言站在原地已经能看到街上的一角——那是方寸人间,这里的剑拔弩张没有一点影响到它,它像一个巨大的包裹酣睡婴儿的摇篮,永远祥和静穆。
他几乎按捺不住心底的雀跃,小心翼翼地架着杜奕,一步步向外退去。
‘‘快了,就快了!’’
他此刻满心都是在大雨里朦胧扭曲的霓虹灯光,和几乎闻得到的咸腥的自由的风。
就在他觉得曙光在望放松警惕之时,有一发破空而来的子弹直穿豆大的雨滴毫无预兆地向林言飞来,他一惊,慌乱的妄图避开,然而已然晚了,毫无悬念地被射中半边肩膀,一阵剧痛后瞬间身体半侧麻痹,连反抗都没有,黑甜的睡眠兜头将他覆盖。
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杜奕顺势搂住他下滑的身体,看向子弹飞来的方向。
对面的宽阔居民楼顶上,三三两两的张着几把巨大的黑伞,最中心的一位年轻人,卷起的袖口露出结实有力的古铜色肌肉,眼角永远带着三分风流七分邪气,俊美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将还在发烫的枪支丢进身旁手下的怀里,看向杜奕怀里抱着的瘦小男孩,悠闲地笑道:
‘‘言言最近真的退步了不少,还不听话到处乱跑,是该好好让他张张记性了。”
说着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看了一眼右侧此刻满头大汗的中年秃顶男人,‘‘您说呢,市长大人?’’
‘‘这,这,小公子也是情急之下,或许有什么难,难言之隐嘛………哈哈,哈哈……’’
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市长,此刻急得拼命搜刮肥肠满脑里的万能官腔,打着哈哈观察着年轻人的脸色小心说话。
年轻人仿佛没看见他的反应似的,只看向远处巨大的水幕里重重叠叠掩藏着的山峦与森林的交界,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害怕,市长大人,你帮我们找到了言言,不会亏待你的。”
‘‘是,是,陆总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当然不会跟我这等小人物计较。’’
市长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擦着脑门的油汗赔笑,心里那一点愧疚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哎呦,小公子您就自求多福吧!
年轻人没在说话,只是瞧着不远处巷子里几条人影的来回移动,看向中间被仔细控制起来早已失去意识的林言,眯了眯眼睛,轻声道:‘‘毕竟,大哥也等你好久了。’’
这行人远远地瞧着林言被杜弈他们带上车,缓缓驶离这兵荒马乱的地方,随后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一时间巷子内外又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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