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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象限
直到试题纸一页页传完,谢芮之才回神。
最开始的关注点是,原来她真的还没有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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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很久前她听到的说法,彼时她们刚升二年级。班里有她一年级的伙伴,体育课时大家聚成一个圈。
操场上一个又一个圈,远远的谁也听不见其他圈子的声音,于是都聊得格外的欢快。
额前碎发,带有凉意的湿润的风,篮球拍下弹起,运动鞋转向时发出急促的摩擦声。
夏日即将结束。
……
“谁?你说那个第一排的女生吗?”
“她叫明桐夷,”同伴又将话题投给她,“芮之听说过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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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
仅在过去的两周里,她的新同桌即以与明桐夷曾经同班的身份讲述了后者一年级的很多事。
比如自负又装逼,老师问她能否为大家提供一下某道大题的思路。她说可以,下一句话是:三种思路,都讲一下吗?
比如就爱往男生圈里钻,也没有哪个女生愿意和她玩。和校篮球队里3分球特帅一男的连续吃了几周的饭,人家没跟她确立关系,很快跟一个特漂亮的女的谈了。
三个人在食堂碰上时。
“她就这样,你看我看我。”同桌模仿了一下明桐夷点头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僵硬,总之那头点得像来自恐怖片。
她把“有点吓人”咽回肚子,斟酌发言,“表情还蛮尴尬。”
“对啊,我们一桌子盯着她,我敢说食堂里好多人都看着她呢。也就是想要火大但又拉不下面子,做作的点点头。她以为她是什么多大的名人啊。”
芮之在作业簿上瞎画一番,没做评论,合上作业簿往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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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芮之不会说出来,这是她的处事原则之一。
“没听过,诶你是说那个成绩超好的女生吗?”
“芮之也就能知道这个了,”她被女伴拉过去亲昵的抱住,“我们来给芮之科普一下!我们芮之简直不要太纯。”
又有人调笑,清清嗓子故作正辞,“你是没有看到看黄漫的芮之吗?”
“哈哈哈哈芮之…”
最开始要说明桐夷的女生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有些许的不爽,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芮之此时嗔道,“不许说我!我要听潆潆继续八卦!”
“啊对,她又搞什么了啊?”
重新回归到中心,女孩低声食指竖在嘴边:
“她的新同位调去没多久被气哭了三次,刚才课前那个女生被班主任叫住了,可能这节课就想要调去别的班了。”
“我天,怎么不让明桐夷滚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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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后来也没有被安排同位。
桌子上被放下一支笔,她再看向明桐夷时,对方已经地下头填写第二题的选项。
于是她也没道谢。
不想打扰到对方的做题节奏,她甚至没有像平时一样拿到卷子开始一面接一面胡乱的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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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桐夷有条不紊的演算,每道题都做的很稳。她做题很踏实,天很热,白皙的皮肤透粉,却像支镇定剂,拉远了老化电风扇转出的吱吱呀呀,连乱糟糟的写字声也好像远开了。
让人平静。
感到很难得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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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之很多时候都住在嘈杂里。
妈妈的声音像被按了电子琴上那个制造出奇怪颤音的键。成为变换着狰狞的形态的一团雾,冲上爸爸看不出神色的面孔。
“有本事你打死我,来啊,往死里打。”
她觉得自己要聋掉,各种声音以不同的分贝此起彼伏要她发疯。
她拿起水杯往爸爸身上泼滚烫的水。像一只竞技场上角逐的兽,陷入躁动的攻击。
哭声蔓延到楼梯间,她转头往门外看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光着脚跪在了电梯前。
抬头看向爸爸,她觉得她和爸爸面前隔着什么怪物。爸爸像在和怪物战斗,垂着头看向她时,眼神被分割成咆哮的热和完全陌生的疏冷。
自私,狭隘,拖她进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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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在想要离开。
试卷,荣誉,名次,琴行,把杠,她逃离所有在嘈杂中的事物。
明桐夷像一记降温贴。她错觉自己在滚烫火海里被庇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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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了神,看向第一题,
复数和象限。
四个选项整齐划一,不具备什么猜的技巧。
她不会做。
这是她第一次突然意识到。
将近两年的时间,她已经落下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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