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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宴接过侍女呈上的笛子,上次只顾着那只叫花鸡了,也没仔细看过。
而今细细看来,这支玉笛竟是由整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
上面雕刻着回纥独特的铭文,纹理流畅,色泽温润,更难为可贵的是并不似普通的白玉寒凉,而是触手生温,就在大商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想必是当初回纥大汗赐给耶律齐的,可见他对这个儿子有多么宠爱……若是不出意外,耶律齐此次回国,为了弥补对小儿子多年的亏欠,恐怕这大君之位都是他的……
商宴摩挲着掌心的玉笛,心下思虑万千。
北苑和耶律齐的一面之缘,却也可看出耶律齐不过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即使为质多年受尽欺辱,心中也不曾怨恨,甚至敢当着她的面指责大商背信弃义……
足可见耶律齐真真是个思无邪的人。
若是日后由耶律齐掌管了回纥,那大商和回纥永续其好也是可能的。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西夏好战,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大商虎视眈眈,因而处于两国交界的回纥显得更加重要。
商宴无声的叹了口气,将玉笛放回托盘上。
“小福子,把玉笛送还给七皇子。”
“陛下?”
商宴浅笑,“这玉笛于朕而言不过是玩物,对耶律齐却是意义非凡,朕一国之君岂能夺人所爱?”
“转告七皇子,此事不必放在心上。等朕有空了,一定再去听他吹奏一曲。”
“是。”
小福子喏道,正欲退下。
商宴突然开口道,“等等,”
“告诉七皇子,那天朕所说的话,绝不食言。”
回纥使者是在两日后到的奉安。
大使馆官员来报时,商宴正在清秋苑与人弈棋。
阳光透过扶疏的梧桐叶洒在光滑的青石台上,黑的曜,白的玉,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厮杀成一片。
不同于棋盘上的狼烟四起,杀机四伏。
眼前端坐的少年衣冠胜雪,眉目疏浅含笑,整个人高雅的似是高山之巅不可攀附的冰雪,不含一丝烟火之气,只是眼尾一滴美人痣却生生添了无限魅色。
大商富庶,钟灵毓秀,向来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皇族之中更是一个比一个出色。
商玄俊朗非凡,商衍温文儒雅,商乐艳色逼人,商琏楚楚可怜。
绕是见识过颠倒春色的纳兰榭,倾国倾城的陈娇娇,邪魅惑人的楚珀安,商宴还是不由被眼前人的气度所折服。
那是无关乎皮囊,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度。
若不是知晓他的身份,商宴几乎要以为他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高逸隐士。
听了官员的禀报,苏白微微颔首,在棋盘上款款落下一子。
笑道,“知道了,下去吧。”
从着手开始,他的每一步棋都算的毫厘不差,布局精妙绝伦。
看似处处生机,实则早已是一盘死棋。
只是一子,棋局胜负已定。
商宴将手里的棋子扔回紫金小盅,些许不满道,“丞相,朕还没开口,你恐怕是逾矩了吧?”
苏白风轻云淡的笑笑,毫不在意的转移了话题,“看来陛下的棋艺学艺不精啊……”
商宴皱眉,“丞相知道朕师从何人?”
“陛下的手法和摄政王有些许相似,却是……不及王的十分之一。”
皇叔……商宴微有些气闷。
西夏近来频频异动,这两天皇叔一直忙着处理各地传来的军事,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却无故冒出来个丞相,整天在她眼前晃。
自她登基以来,皇叔自立为摄政王,便废除了丞相一职,由皇叔全权代理政事,如今,竟复起相位,还是苏白这个毛头小子?虽然苏白比她还年长两岁,但这么年轻的丞相,大商绝无仅有。
“这么说,不知丞相和皇叔谁更棋高一着呢?”
苏白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不急不躁的开口道,“说来惭愧,摄政王谋略过人,臣自叹弗如。只是……若是摄政王在棋盘上输给了臣,苏白也不屑于入朝为相。”
好狂妄的口气!
商宴微微一笑,有风吹过,枝叶窸窣作响,空气中却弥漫着凛冽的气息。
“这么说,丞相对皇叔是忠心不二了……”
对于聪明的人,商宴向来喜欢直话直说,也省得绕许多口舌。
如果说楚依安的眸子像浓重的夜色一般深不可测,那么苏白的眼睛就像高山的冰雪般晶莹雪亮。
近乎妖孽般的锐利。
在苏白望向她的第一眼,商宴心中便翻涌起一个极其可怖的念头。
苏白,看见的不是商启,而是藏身于其后的,她。
闻言,苏白抿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望向商宴的目光带了少有的认真。
“陛下此言差矣,苏白自诩卧龙,非能者不随,非权臣不做,不问是非黑白,不染爱恨情怨。”
“苏白,只追随最强大的人。”
这番话听似自负至极,商宴却不由暗自心惊,这话别人说她不会信,可他是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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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皇叔青眼有加的年轻丞相。
半晌,商宴轻笑出声,“好一句只追随最强大的人……苏白,你是这天下第二狂妄之人。”
苏白并不意外,只淡然一笑,拂袖起身,“回纥使者既已入奉安,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微臣,告退。”
“好。”
商宴微笑,温和舒雅的样子,仿佛刚才只是谈论了今天的天气不错。
苏白略一躬身,宽大的袖袍随着走动似流云般浮动着。
苑内的宫人都被遣散在外,软靴踏在石子铺成的小径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即将跨出苑门时,苏白步子却是一顿。
商宴敏锐的察觉到,将目光从青石案上的棋局移到那一抹芝兰上。
“丞相还有什么事吗?”
苏白没有回头,沉默半晌后道,“陛下,摄政王并非目光短浅之人。此次朝廷新上任的官员,都是胸怀大志的有识之士,有的清正廉明,有的刚正不阿,有的深谋远虑……但因为之前的朝廷奸佞当道,腐败成风,一直被埋没至今。”
“摄政王虽行事狠厉,但绝不会为了扩充自己的势力而损害大商的江山。”
商宴身子一僵,毕竟是她守护了那么多年的国土子民,有些事,说不在意,却是假的。
对于皇叔的手段和势力,身为一国之君,尽管理智在不断的警醒自己,但她早已习惯于把那些猜忌和迷茫都深埋在心底,任它风久成痂。
似乎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继续心安理得的相信他。
商宴轻轻吐出一口气,“丞相为何要与朕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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