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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在宫门外等得不耐烦,干脆上前招呼道:“公子,怎么才出来呀?”
“哟,杜仲!”元奕朋老眼昏花,等到杜仲走近才看清他脸,笑道:“好家伙,又长个了!”
杜仲一阵羞赧,“老大人真会开玩笑,奴才今年都十八了,哪儿还能长高?”
蓝昊天听到十八,蓦然转首望向杜仲,见他笑得一脸憨厚,分外讨人喜欢。
原来他也十八!
蓝昊天尚未及冠,之前见过杜仲几次还算眼熟,目下再看竟觉得他与自己有些像。
是因年纪相仿,性格相似之故吧!
“杜仲,”柏清玄一面扶元奕朋上车,一面转头对杜仲叮咛道,“元老大人要与我同乘马车去茗香阁,你可要驾稳车,勿要淘气。”
“奴才明白的!”
杜仲收起马凳,跳上马车,笑着挥扬马鞭离开。
“这小子肯定又想笼络人心,瞧他那副谄媚权贵的嘴脸,啧啧!不忍直视,不忍直视!”
蓝昊天摇头暗骂。
又想起他对元奕朋谦恭有礼的模样,不觉心底一阵酸一阵恼。
“他怎就从不对我有点礼貌呢?”
蓝昊天酸得牙疼,心里恨恨怨道。
马车行得慢,杜仲竭尽所能不让车厢摇晃。
柏家的马车虽只有二轮,车厢内却布置得格外温暖舒适。地板上铺了绣花毡毯,还配了桌案,案上香炉烟气袅绕,一旁摆着四色果盘。
“老大人对近来朝中发生之事有何看法?”
柏清玄坐在他对面,将佩剑搁放在一旁的长椅上。
元奕朋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反问道:“子玦,你有没有嗅出蠢蠢欲动的味道?”
柏清玄蜷紧指节,“老大人是指,兵部贪墨案另有隐情?”
“子玦,”元奕朋挑挑眉,问道:“祁宏生的折子是你给的吧?”
这句话炸响在耳畔,柏清玄不觉喉间一紧。
“元老大人如何得知此事?”他紧张问道,“祁宏生刚升任兵部尚书一职,不该四处张扬才对。”
元奕朋见他面露惊愕,倏尔咧嘴笑了笑:“薛如海的折子并未在返京后及时呈上,恐怕是他故意隐瞒军情,意图勒索武坤钱财。”
“是,”柏清玄垂下眼睫,“整个朝堂都能看透的真相,唯有圣上自欺欺人。”
“不论陛下是非,咱们只说朝堂。祁宏生出身寒门艰苦卓绝,忍辱负重二十年才升任兵部右侍郎。没有十足的把握和坚实的后台,祁宏生绝不会举报自己上首。”
元奕朋咂摸下嘴,继续道:“武坤这些年,最得力的部下就是娄涛。与祁宏生的明哲保身不同,娄涛是个没底线的小人。所以,唯一有可能泄露此事的只有娄涛。”
“老大人洞若观火,晚生正是从娄涛醉后的埋怨之词中了解到个中细节。”
柏清玄抬眸,满是佩服。
元亦朋却皱眉摇头,叹息道:“子玦,这案子你办得急了些!”
柏清玄见他一脸惋惜,心下好奇,忍不住问道:“老大人可是觉得,此案只打掉一个武坤还不够?”
“嗯,没错。”
元奕朋眼神矍铄,继续道:“祁宏生只想主理兵部,自然无法撼动兵部以外的敌人。这道折子,你本可以利用更多人,却全压在了祁宏生一人身上。”
“老大人,您是说,晚生当初不该孤注一掷?”
柏清玄微微向前探身。
元亦朋颔首,“军费一事,涉及户部、兵部和工部,边城守军每年开销巨大,从这三者手中经过的钱粮器物价值不菲。若细细调查,再有边城将士作证,不会只倒下一个武坤。”
“晚生明白了,是晚生没能面面俱到。”
车内香气浅薄,柏清玄垂下头,心中懊悔。
当初只盼拿下兵部,虽早已料到武坤或许只是冰山一角,但初次出招不免过分小心谨慎。
“水永博、齐康青都有嫌疑,可证据却不好找。户部的钱和物如数交付,工部只负责领命制造,真正拿到多少唯有兵部和边城守军清楚。可武坤太傻,没有及时做好暗帐,威北将军已死,亦无法对证。”
元奕朋分析透彻,柏清玄不禁点头附会。
“没证据不代表不可查,若今上执意彻查到底,此案还会有变数。”
话虽如此,可陛下怎会同意调查他们两个?
柏清玄垂下眼睫,“陛下分明知晓娄涛告发户部一事,仍未命三司调查水永博。还有齐康青就更不会了……”
水永博素来擅长敛财,皇上宠信他都来不及,又如何会查他?
齐康青辛苦耕耘数十年,从无半句怨言,如此实干之人皇上亦不会轻易撤换。
所以最后只能由傻乎乎的武坤背锅。
“子玦,新政势在必行,先帝爷已经除掉了王室的阻力,目下只剩世家大族。一起对付或许不易,但各个击破总会有机可趁。你的做法虽保守却也没错,毕竟想一口吃个大胖子也难。”
元奕朋拍了拍桌案,冷静又审慎。
柏清玄抬起衣袖,将筋骨分明的手握成拳,“老大人,晚生以后再遇此类大事,可否与您一道商量对策?”
“有何不可?老夫荣幸之至!”
元奕朋随手拈起一块糕点,投进嘴里:“嗯,好吃!”
柏清玄原以为元奕朋只能做师长,总拘着心里话不敢袒露真言。
现如今好了,又多一个盟友,还是一位博学多才、心思剔透的睿智老人。
“多谢元老大人不吝赐教!”
望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元亦朋,柏清玄心中感慨:“未来可期,子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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