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沉甸甸的布包内发出银子撞击声响,叶闵秋脖颈上空落落的,原本挂了十多年的玉佩被他当给当铺。
那玉珍贵非常,是先帝请能工巧匠从前朝印玺上切割雕刻,以贺他周岁。倒也不是不能飞鸽传书让皇兄派人送钱,只是山高路远怕是也要几天才能送到。
叶闵秋将布包放在一边,俯下身去看一直用小火煨着的鲜蟹汤羹。
门外又传来吵嚷声响,他捏了捏太阳穴,暗自祈愿小羊别再招惹一堆麻烦回来。
房门打开,这次却只有许阳一个人容光满面地闯进来。
小羊一改近日来的愁容,他欢天喜地的跑到叶闵秋面前扑到男人怀里抱了抱。他欣喜道:“小秋,咱们有钱回家了。”
叶闵秋以己度人,他瞬间紧张起来,双手捏住小羊的肩膀从上往下扫视了一遍。
头簪在、玉佩在、蹀躞在、香囊荷包玉佩也没少......
越是这样叶闵秋越担心,他紧张问道:“哪来的钱,你把什么卖了?”
话问完了小羊却没搭话,小羊仿佛自知理亏般蔫蔫地将叶闵秋推向床,让他坐在床边。他自己蹲下身靠在叶闵秋腿边,双手握住男人的双手。
“和你商量,你别生气。”小羊结结巴巴:“那个...就一次,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话越听越不对劲,叶闵秋眉心微蹙,一时气得脸色煞白。
他突然冷笑着打断小羊哄人的话:“哦,原来你是把我卖了。”
“你放心的,这事我不会和你计较,日后也必不会提起。”许阳拉着叶闵秋的手轻摇:“就这一次,他们在厢房,价钱都已经谈好了。”
“我不去。”叶闵秋没来由地有些反胃。
小羊见说不通,赌气道:“你不去那你说怎么办,咱们怎么回去?”
“你爱怎么回去怎么回去,我不走了。”叶闵秋侧身躲过小羊身体的倚靠,他冷冷说道:“我在这儿过得挺好的,是你小王爷住不惯,不是我。”
“别幼稚了行吗?你几岁啊?你真以为像你这种无依无靠的人没我庇佑你能好好生活吗?”
叶闵秋被气笑:“这话该我说才对吧,少爷你连早上的袜子都是我套的吧?”
“我是你夫君,你服侍我不是应该的吗?你懂什么叫‘贫贱夫妻百事哀’吗?”小羊义正言辞:“没有银子的日子就像一盘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路就散了。如果我当初不是小王爷,你禾焱会跟着我吗?”
事到临头叶闵秋反而平静,他重复了一遍小羊的话。
“我跟着你,你觉得是因为你是小王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许阳被说得有些心虚,他虚张声势道:“要不是你,我现在在王府过得好好的,难道你不该补偿我吗?”
“你就那么放不下荣华富贵?”
“不然呢,我堂堂小王爷凭什么和你在这种烂地方待着?”
“小王爷,好,小王爷。”叶闵秋冷笑着站起身连连摇头:“那我就让你当不成小王爷。”
许阳被噎得气恼,干脆口不择言:“你不过是我买来的玩意儿,别太自以为是了,好不好的没把你卖到窑子已是万幸,要你为我做这点小事儿就推三阻四。今天话说到这儿,像你这种不听话的东西我也不要了。”
他本在气头上,再加上被戳穿面子的恼羞成怒,那些话全是不过脑地一口气说出。
回来路上他就在想禾焱定是会和他闹一场的,但他思索着男人往日也挺好说话,说不定他态度坚决点这事也就成了。
不成想禾焱居然这样羞辱于他,还说什么他贪恋荣华富贵。
那些荣耀本就是他的,凭什么连回家都要被指摘?
叶闵秋一脚踢翻温热的小锅,里面熟透的汤羹黏黏糊糊地撒了一地。食物鲜甜浓香味道飘散在空气中,破碎的瓦片在地面躺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一把拽过床边配剑,拇指顶着剑柄望向许阳,那双眼猩红地像是要吃人。
小羊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你别过来啊...你还要谋杀亲夫不成?”
明明是昼夜相对看惯了的那张脸,但此时叶闵秋竟觉得眼前人面目可憎。他用剑挑起装银子的布包凑到许阳脸边,随后又将剑抽走,任由银子在小羊面前掉落满地。
出口的声音沙哑,他冷冷道:“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山水有相逢,再见之日,我要你家破人亡。”
眼前人冰冷的眼神和冷漠的声线都是小羊未曾见过的,脊背莫名冒出一股寒意。
他想要阻止叶闵秋离开,但身体却仿佛被定住挪动不了半分。
叶闵秋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许阳才回神般上前几步去追他。
“别走。”
“顾沛呢?”叶闵秋没有回头,打开门问道。
许阳以为事情有所转机,他抓住叶闵秋的手腕:“他在厢房,禾焱,我错了,你别闹,和我一起回家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松手,别碰我。”叶闵秋面无表情地说道,大步向前离开房间。
手腕从许阳的手心挣脱,他向前又拽了一下,但连袖口都没有抓住。他低头望向自己空无一物的右手,和男人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酸溜溜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叶闵秋右手提着剑走向厢房,耳听得里面传来吵嚷声。
他一脚将门踹开,看见三五名壮汉围着顾沛。
顾沛哭得声嘶力竭,扯拽着身上被撕扯到破烂的衣服,他抱着膀子瑟缩在墙角。见到门开他抬起头,脸上活脱脱一副备受璀璨凌辱的小白花模样。
见到来人是叶闵秋,顾沛又换了神情,嘴角挑起幸灾乐祸的笑。
“好兄弟你来了,也好帮我分担一半。”顾沛快压抑不住笑声,他手握拳头压在嘴角:“吵架了?”
“嗯。”
“我就说你别惯着他,有你好果子吃。”
叶闵秋盯着顾沛,咬牙憋出几个字:“送他回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不送,看他来气。”顾沛将他自己扒下去的半截袖子收了收,“叶兄好脾气,受这等凌辱也不将他砍了,还担心那傻子带着钱被骗,到时候回不去家。”
叶闵秋将脸侧到一边,不愿承认他确实是在担心这个,同时诧异于顾沛怎么知道他姓叶?
那几名壮汉见叶闵秋进来时便像看见肥肉般盯着,只是苦于叶闵秋怨气极大,周遭气场泄露出不好惹才没人上前。此时一长须男人胆子大地贴了上去,胆大妄为地开始动手动脚。
“别碰我,滚开。”叶闵秋皱眉朝后退了两步。
“小相公长得真俊,怪不得你男人说物超所值。”长须男油腔滑调地调戏道。
叶闵秋满腔怨气正无处宣泄,将手中长剑拔出剑鞘后直插长须男的手腕,片刻便将男人手筋挑断。
那几个大汉是拜过把子的兄弟,见男人受辱也都各拿顺手的家伙奋勇向前,结果被叶闵秋三下五除二地全部废了手脚。其中一个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下作的娼妇,你和你男人仙人跳是不是?”
叶闵秋呼吸粗重,眯了眯眼,抬手竟是一剑捅穿男人喉咙。
大股大股的血液从喉喷射而出,飞溅到墙壁和叶闵秋的身上,其他四人被吓得面无血色,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未关的房门外突兀地传来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叶闵秋一回头,看见惊恐不已的许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你杀人了?不可以...这......”伶牙俐齿的小羊说不出完整的话,他虽是小王爷,却也从未仗势欺人戕害人命。
叶闵秋淡然笑道:“是啊,我杀人了,这普天之下就没有我杀不得的人。”
“那怎么行,光天化日...你惹了这么大的乱子......”许阳瞬间没了主意,他支支吾吾:“先和我回去,我求爹爹救你...不会让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叶闵秋那滴血的长剑便刺到他眼前。
剑尖的冰冷寒意指着他的眉心,小羊还能闻到剑身上的血腥气。那剑来得太快,他额间的碎发都被削掉了几根。他一时失语,大脑一片空白。
“这天下我想让谁死,谁就必须死,包括你。”
最初的惊恐过去,小羊后知后觉地开始恼怒:“禾焱,你他妈的用剑指我脸,你疯了是不是?”
他拨开剑尖,果然那剑叶闵秋根本就没用力,一碰便栽楞到一边。
“不识好歹的东西,让官府把你抓了处死吧,谁管你?装什么装啊?”许阳紧张道:“这下好了,闯完祸你开心了吧,早听我的又怎会如此?”
小羊一边絮叨,一边走进屋内探人鼻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说出的话没有一句是叶闵秋爱听的,他将长剑摔落在地,冷着脸拂袖而去。
许阳以为他是在闹脾气,结果和顾沛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回来。
他回屋掂了掂叶闵秋给的那袋银子,拿出一半送给地下伤残的四人,又叫了几名车夫先送他们回家。他还想等着官府的人来,结果顾沛直接拽着他雇了辆马车走上回家的路。
山高路远,万幸一路无灾无难,小半个月也就赶回了家。
顾沛找人提前送信,忠王府更是担心许阳安危,还没到京郊就派家里人换了大轿接应。
小羊知道此次离家出走惹祸不小,回家后谨言慎行,路上的事谁也没敢告诉。就算是许翊果问到禾焱,他也只说是路上吵架分散了。
许翊果没在意,除了心疼了几声那五千万两外也没多说什么。
许阳离家出走是小事,重要的是他逃婚害得成亲错过大日子。忠亲王见儿子回来,吹胡子瞪眼地责骂了好一通后,还勒令他不许再离家一步。
万幸的是黄道吉日虽然错过,但圣上听说忠亲王之子与靖武侯之子结为连理,特批择日赐婚,令皇太弟主持婚仪。
当今圣上膝下无子,后宫又独宠一人,那人多年恩宠都无所出,传闻怕是不会再有子嗣了。皇嗣单薄便也是忠亲王谋反原因之一,他身为亲王监理督察御史自然野心勃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圣上唯有一皇弟年方十八,久居深宫,近日才被封诰皇太弟,便是皇上将皇位属意于他兄终弟及。
忠亲王虽意图谋反却也不在此时,皇太弟亲自为他主持儿子婚仪自是无上荣耀,他相信此举也是圣上为了拉拢他而给他的独家殊荣。
婚期已定,又是皇上亲自赐婚,小羊也不能说些什么。
他连房门都出不了,也只能终日在屋内和顾沛说话打牌。顾沛依旧是那副不关己事置身事外的态度,许阳每次想和他聊聊关于禾焱的事,他都是一概避而不谈。
小羊倒也没太愁成亲的事,他和崔家大公子崔缙云认识多年,虽没有青梅竹马的爱意,却有多年朋友情谊。
对他来说成亲结婚也仅仅是院里多个人,多张嘴的事情。
他真正为难的禾焱,那人自那天不欢而散之后就杳无音信。
他也不知禾焱是被官府扣下,还是亡命天涯躲避缉拿了。最要紧的是,他还记得家里要谋反的事情还和他说过,要是他被抓之后胡言乱语,岂不为家里惹了大祸。
许阳每天都提心吊胆,却也不敢和爹娘说。
他知道,要是爹娘知道了禾焱知道这件事,那禾焱就必死不可了,爹爹定会派人追杀禾焱杀人灭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天天过得胆战心惊,终于悬着的这颗心还是在成亲那天死了。
为他举办婚仪的不是别人,那一身盛装雍容华贵,面若桃花一表人才的人正是禾焱。
他后知后觉般才想起来父亲曾说过,皇太弟姓叶名闵秋。
那禾焱二字拆开再合,不正是一个秋字吗?
这人小名还是小秋。
脸上挂不住一丝笑容,全忠亲王府都不太镇定,唯有顾沛神情淡然地站在身后催促他尽快领着新夫拜堂。
皇家派人主持婚仪是为了给亲王府撑门面,皇太弟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被请到上桌休息。叶闵秋冷冷地盯着一身火红礼服的许阳,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忠亲王起先还未曾发觉,笑眯眯地向皇太弟行礼,等到许翊果趴在他耳边耳语,他吓得手中酒杯都有些发抖。
这种事叶闵秋不主动说起,臣下也没有主动提起的道理。
一场婚宴办得有些诡异,除了请来的礼仪队吹拉弹唱热闹非凡外,亲近者都各怀心事。仆从丫鬟们倒是有的窃窃私语,小声议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亲王侯爵联姻,又得皇上赐婚,京城大半王公贵族齐来到访,许阳不得不跟在父亲伸手一一敬酒。
他酒量不济,几杯下肚就面红耳赤。
心中记挂着叶闵秋,他扭头去看,望见叶闵秋所坐之位空空如也。
许阳和父亲说了声想要如厕便离开吵吵嚷嚷的婚宴,今天为他成亲,忠亲王府十里内全都黄土垫道,净水扑街,摆的酒席一路沿到西直门大街。
从外仪门一路向内,吵吵嚷嚷的喧嚣归于宁静,他走过内院正厅,连侍从都不太多,那些人全都被调到前院为他的大婚忙碌。他的院落在最里面,他猜叶闵秋会去那里。
盛夏时节刚过,日头沉下去风吹起来有些发冷。
他忐忑不安地向后院走去,一推院门果然看见叶闵秋站在走廊旁在逗弄鹦鹉,那位置他曾经最爱站。
回忆重叠,叶闵秋的脸仍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有他的心境不复从前。
今日二人身份天差地别,旧时的禾焱不过是他买来的玩意儿,而如今站在他廊下的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更有可能是今后的皇帝。
他光顾着看叶闵秋,盯了一会才看见叶闵秋身后还跟着四名侍从,有两名又明显是太监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有人在此,许阳不知该作何表现。
他总不能上去直接拉着叶闵秋叙旧,大张旗鼓地让叶闵秋不要再计较他家里谋反的事,高谈阔论地和叶闵秋说他成亲有多开心。
“不行礼吗?新郎官?”叶闵秋摸了摸鹦鹉下巴,轻声说道。
皇太弟身份尊贵非常,便是他爹来也要作揖行礼。许阳脸上喝酒后的红晕未曾褪去,他提了提一袭红衣扑身跪倒,一个头磕下去施礼向上。
没得到起身的允许,那头压在地上也不敢抬。
许阳心中委屈,更多的却是恐惧。
原来禾焱竟真的没有骗他,这世上的人他想杀便可杀,无论是他的性命,还是他父母亲族的身家性命,全都在他一人的股掌之间。
他记性不差,禾焱和他诀别分手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山水有相逢,再见之日,我要你家破人亡。
许阳怕得发抖,他咬着牙才竭力不让眼泪流出。脑后突然传来压力,他轻轻一动,后脑的压力像是更重了。片刻后他反应过来那是叶闵秋的鞋踩在他脑后,屈辱感压得他喘不过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脑袋在石板路上磨出血痕,许阳声线发抖:“求...求......”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叶闵秋说话声音甜腻腻的,明显是在笑:“夫君,你说你怎么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奴可担当不起呢。”
一字一句都在提醒着许阳,叶闵秋根本还在记恨着禾焱时期的遭遇。
小羊声音哽咽:“求您,求求您...放过我亲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