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燕无声一连歇了十来天,齐曜像忘了他这个人,领导不来找,他也乐的清闲,养伤的顺便恢复精气神。
那天殿上他看着轻松,实则已是强弩之末。长期征战伤身也伤神,被俘时他的亲兵全部牺牲,同袍的血溅半身,血液黏腻成一张网,将他笼在里面不得解脱。
疼吗?燕无声说不上来,他习惯了忍耐疼痛,忍耐恨意,但那天他突然不想忍了,恨意在眼底压了三万六千夜,破土而出。凭什么,燕无声问,凭什么君王无道,满座衣冠碌碌皆是虫豸,死的却是燕家人,他的兵。当兵打仗吃饷,为国尽忠,饷都没了我效他妈的忠。
他投了周,为挣一条活路,也为了报仇。报仇,燕无声堪称平静的把这两个字咬在嘴里,这些天他睡的还算安稳,身上那股即将出鞘的戾气也就收敛了些,齐曜可能想晾晾他,燕无声在心里数,数了半个月,有内侍来请他。
内侍面熟,很贤惠的一张脸,那天就立在齐曜榻旁,像个泥塑木人。来请他,很是恭敬,内侍特有的低垂着眼,半弓着身,像把他爬床实录的记忆打包扔进回收站:“燕帅,陛下请您去南营。”
好一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燕无声几乎想吹口哨。周朝太祖乃是前朝末年天大旱,从南地起兵,南营就是他的亲兵,立朝后南营无战时拱卫皇都,有战时是精锐里的精锐,燕无声和南营交手了几百年,真他妈难打。但唯一的问题,南营不是有统帅?
燕无声被送到宫门,翻身上马,后头跟着一队宫城近卫,很是浩荡的一路疾驰。进了南营大门,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燕无声面不改色掀帘,中帐里帝王穿了身轻甲,长发束起,坐在桌旁,不同于散发散衣的冶丽,平添一丝锋利与威仪。
桌旁还有个人,老人须发尽白,一双虎目,审视着看他。燕无声行完礼,微微垂目对老人一拱手,随即便站在原地坦荡的任他打量。
说起来也算老熟人——战场上的,燕无声想,南营统帅林平老将军,燕无声吃过的败仗不多,每一场都记得清清楚楚,两年前被这位老将军教过做人。北梁多骑兵,燕无声自诩马上天下无双,结果那一战,林平和长了天眼似的,不过一万骑兵被他分成三队交替互为犄角,长途奔袭闪击,不知疲倦冲撞阵势,像狗一样撵在他后面,打的燕无声极为憋屈。
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对他的行军路线了若指掌,对时机洞若观火,三队骑兵要在极速奔驰中轮流替换掩护,他的行军路线必然是北梁那帮蠢蛋卖出去的,但其调度精妙还是给了燕无声一点小小的震撼,老将确实老辣。
现在嘛,老对手要当新同袍,燕无声难得有点别扭,但他觉得林平心里估计更别扭。燕无声也咂摸出来味道了,林老将军虽然老辣,但毕竟年过七旬,身体跟不上,周朝武将不少,但将才和帅才不可一概而论,南营没人接,大家都心知肚明,燕无声之前的想法也是打算熬死林老头,周朝就去了一双爪牙,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会燕无声也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大概,可能,是他来接林老头的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挺好,这可真是人生处处是意外,燕无声微妙的有一点爽感,没有将军不爱好兵,也为了可能到来的权柄。他分了一丝心神给座上帝王,南营统帅有多重要齐曜比他明白,那么齐曜真的会把这个位置给一个降将吗?
他和林平大眼瞪小眼半天,齐曜打破了这种沉默中带着一丝尴尬的氛围:“林将军,这位后继者如何?”
林平收回视线,开口极为直白:“若得燕帅,是我大周之幸。只是陛下,老臣多嘴一句,要防有诈。”
帝王很轻的笑了一声,冲淡了威仪而露出一丝妍丽:“是要防,燕帅说呢?”
燕无声能说什么,假笑着拱手:“林将军说的对,日久见人心,臣忠心耿耿,不怕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