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不过别怕,我没有恶意。”梁清越歪头笑了笑。
艾拉如约,在每个周日的上午来到梁清越的公寓,学习英法菜式。梁清越告诉她,这些菜式都是以前他父母餐馆菜单上的菜。
“我弟弟不喜欢厨房,觉得又热又脏,可是这么好的菜式,要是失传了会很可惜。”艾拉搅拌面糊时,梁清越看着他,突然开口说道。
“你有弟弟?”艾拉惊讶道,她没想到梁清越还有亲人。
“他很厉害的。“梁清越难得笑的舒展。
几个月以后,艾拉亲自给梁清越做了一餐,又买了一瓶名产地的红酒带来。梁清越轻轻摇晃着高脚杯,杯壁上有着一层薄薄的挂杯,这是优质红酒的象征。
“我打算下个月去纽约,朋友介绍我去一家餐厅实习。等我赚到钱,就马上还你。”艾拉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会成为名厨的。“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像你这样的人,不该过这种日子。”
梁清越摇摇头,说:“我只能过这种日子,你不了解我。“
艾拉眼神中的情绪十分复杂,“我不知道过去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你是一个拯救过我的好人,以及……我爱你,我想和你一起去纽约,我们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好吗?”
“如果是十年前,我也会爱上你,你的头发很美,我喜欢蓝色,但是现在我做不到,对不起。“窗外的雨大了很多,有些雨滴飘进了餐厅,梁清越起身去关窗。
艾拉沉默了很久,有些不甘心的追问道:“你早晚会爱上一个人的,为什么不和我试试?”
梁清越听到艾拉反复重复“爱”这个字,坐下来点了一支烟,说:“你知道吗?人在极端的情况下会做很多怪事。比如我曾经强迫自己相信,自己是爱他的,因为爱我必须要遵守他的规则,让自己成为他想要的样子。”
“现在看起来很可笑,但是当时我没有办法,这样子可以让我不那么痛苦一些。”
“可是我怎么能爱上这样的人?我真恶心这样的自己。”
艾拉默默的听完梁清越突如其来的,意义不明的叙述,隔了一会儿才说:“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梁清越没有再说什么,握住了艾拉的右手,低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
“希望你不要介意,祝你在纽约的生活顺利。”
艾拉盯着梁清越手腕上多次割腕留下的伤痕,还是没有忍住哭了出来。
艾拉走后,梁清越无力的坐在沙发上。艾拉这样的女孩,应该存在于那个没有被污染的梁清越的生活里。
他卷起衬衫,露出上臂的血管,用力弹了几下,让血管凸起,注射了可卡因。
没有人可以拯救他,但药物可以。斯温一度很喜欢用药物来控制梁清越的情绪,一点注射入静脉的液体就可以让梁清越连哀愁、愉悦都脱离自己的掌控。他曾经非常厌恶那些药物,但现在这些成瘾性极强的药物是他的救世主。
他过去只能通过自残的方式排解那些糟糕的情绪和回忆,把自己弄的血淋淋,但现在不用了,只需要一针,就可以暂时驱散阴霾。
女主厨艾拉是近年来美国厨界的红人,短短五年内,从冷台的小学徒做到了一家米其林三星的副主厨,上了许多综艺节目,近日辞职出来自己开了一家做英式家常菜的餐厅。
餐厅刚开业时便十分热门,一座难求,梁清颐预约了很久,才在开业半个月后订到一桌,带着他公司的合伙人一同前去赏味。
餐厅的口味有着惊人的熟悉感,梁清颐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这是小时候家里餐馆的味道。养父母很忙,他们兄弟的饭有时候是梁清越做的,他做菜的风格与父母如出一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种熟悉感唤起梁清颐的愧疚。在剑桥时,梁清越经常邀请他去他的公寓吃饭,但那时梁清颐很忙,并且他也不喜欢和哥哥接触。他清楚哥哥的职业,也知道他有毒瘾,他下意识的有些嫌弃哥哥的肮脏,那是一种文明者对自己阶级之外的人的隔阂感。
可他没想到,心理疾病日益好转的哥哥会突然选择自杀。梁清越被火车撞的粉身碎骨,只能马上火化。梁清颐看到木盒里的骨灰时,难以把这些残片和那个陪自己一起长大的哥哥联系在一起。
然后他就再也尝不到这种味道了,直到今天。梁清颐看着盘中精致的菜肴,眼前有些模糊。
番外-回到那一天
连梁清颐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在失去意识前最后回想起来的,是梁清越和那段被他刻意遗忘的童年。
从金门大桥坠落到海面上,会历经一段相当长的时间,足够让梁清颐想到很多人和事。他的导师,上周在他公寓里过夜的那个女孩,卷款逃跑的合伙人,投资方不间断的电话。这样的经历在硅谷很常见,他的自杀甚至不会引起太持久的轰动。
可他死前最后看到的,是十岁的时候,和梁清越待在养父母餐厅的夏日午后。下午餐馆没什么客人,养父母出去采购食材,梁清越陪着百无聊赖的他。电视里的电视剧看久了就乏味了,他转头看了看梁清越,他正在眉头紧皱的看一本书。梁清越最近在准备申请大学,很少有空陪自己玩。
偶尔有客人进来喝下午茶,梁清越便起身去煮咖啡,从冰柜里拿甜点出来,梁清颐就端着托盘放到客人的桌上。他不喜欢厨房,也不喜欢餐馆,很多同学的暑假可以和父母一起去巴黎,甚至去更远的美国、东南亚度假,可他只能每天在餐馆里消磨时间,从小他就讨厌不体面的生活,讨厌被人问为什么和父母的肤色不一样。
可是他在临死前看到的画面偏偏就是这么平平无奇的无趣一天,没有任何的亮点。
梁清颐在临死前终于意识到,他没有哥哥了,而他其实一直在怀念哥哥。他原本可以更早意识到的,在得知哥哥的死讯时,或者是在那家和哥哥做的饭菜味道很像的餐馆用餐时,可偏偏是在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坠落到海平面时,他开始为失去哥哥而难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那是参与他童年的每一个瞬间的哥哥,吵架后永远先道歉的哥哥,与他度过所有有趣和无趣时光的哥哥,失踪十年以后用最不堪的姿态回到他面前,却依旧有求必应,满足自己所有无理要求的哥哥。
哪怕梁清颐再厌恶自己过去,陪他一起长大的人是真的不在了,化作骨灰沉入出生地的海中,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对自己这么好了。
融入海水里的将死之人的眼泪,难以察觉。
“起来了,清颐。”有人在推他,梁清颐睡眼惺忪的睁开眼。
面前是梁清越,一眼便知,是还没经历那十年的,意气风发的梁清越。梁清越卧轨自杀,尸体不完整,很快就被火化了,因此梁清颐也没能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最后的印象停留在梁清越来机场送自己去美国,远远的和他挥手告别。
很长一段时间他还觉得梁清越好像没有死,还活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可当回忆起他说过的某句话时,会突然发现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而此刻,梁清越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梁清颐摸了把脸,才发觉自己已经满脸泪水了。他不由分说,扑进梁清越的怀里,将他紧紧抱住。是温热的,能感受到胸膛有力的跳动的梁清越。
“你怎么回事?“梁清越一边说着,一边揽住他,摸着他的头。
这是梁清颐十三岁的身体,很多事情还没有发生,离他自杀那年相隔了二十年。他带着这二十年的记忆,又回到这个身体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哥哥……“他在梁清越的怀中低声呢喃着,记起了更多的往事,被曾经的他刻意遗忘、忽略的往事。
他被收养时只有五岁,被收养前在一所条件很差的孤儿院,挨骂挨打是常事,有轻度的自闭症。来到这个家后,他也很难和新的家人亲近,每天待在房间里看电视,不愿意出门,也很抗拒肢体接触。
但梁清越却很喜欢他,花很多的时间陪他,他不喜欢出门,就到处找碟片回来给他看,主动找话和他说。最开始梁清颐不喜欢搭理他,但慢慢习惯了梁清越的存在,有一次梁清越在朋友家过夜,第一次晚上没有梁清越陪着他睡觉,他在一个人的卧室里彻夜大哭,从那以后梁清越就再也没有夜不归宿过。
只是梁清越实在是太熠熠生辉了,学业优秀,在各种社会活动里也得到了很高的评价,也常常在养父母的餐厅里帮忙。他太完美了,让梁清颐有种莫名的压力,和隐约的嫉妒,和梁清越疏远了一些,也不愿意和他出门。
其实这也只是成长的一个时期,可梁清颐还没来得及渡过,斯温就出现了,改变了他们所有人的人生。
梁清越看着怀中紧紧抱着他不放手的梁清颐,心里有些纳闷,梁清颐已经很久不愿意叫自己“哥哥“了,可今天一早起来,他突然变回了曾经那个喜欢缠着自己的小弟弟。
他耐心等了很久,直到梁清颐缓缓松开自己,眼圈发红的看着自己。
“还好吗?”
梁清颐点点头,一直盯着梁清越看。
“过几天就是除夕了,爸妈从唐人街买了灯笼和春联回来,等下我们一起装上去。“其实梁清越对除夕没什么概念,连中文也不会说,但每次除夕他们一家总要一起庆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梁清颐没有马上回答,他记得很清楚,斯温就是在今年的除夕过后的五天出现的。
“哥哥,今年除夕,我们回中国玩半个月,好不好?“梁清颐仰起脸,努力做出自己十三岁时会有的那种神情。
中.
大概是为了弥补一直以来缺失的对梁清颐的关注,养父母很快同意了梁清颐的请求,在中国新年的第二天,他们一家四口登上了前往中国的飞机。
他们的目的地在湖南湘西,一个有着各种神秘传说的地方,是梁清越挑选的。
在梁清颐此前三十年的人生里,他没有再回过一次中国。回去无异于面对曾经那个弱小、饱受欺凌的自己,那不是他,后来那个剑桥和硅谷的精英才是真正的他。
直到真正踏上这片土地,他才意识到他出生的这个国家给自己打上的深刻烙印。不必刻意学习,他就能无障碍的和当地人进行交流。梁清越被收养的时候只是牙牙学语的学步孩童,说出的汉语怪腔怪调,引的听见的人哈哈大笑。
此行原本是为了避难,但未经过大型开发的湘西小镇竟然让梁清颐一直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下来。他们一家人的旅游计划很随意,搭乘各种交通工具去到一个又一个的小镇或村庄住下,等到游览够了再去下一个地方。一个星期以来,经历过了拥挤到无法呼吸的绿皮火车,颠的人五脏六腑要移位的小巴士,破旧的车门还需要售票员用手扶住,手动开关,相较起来,坐的最舒适的竟然是湘江上的渔船。
养父母坐在船舱里,抱着暖手的热水袋说话。梁清颐和梁清越就坐在船头,梁清颐把手伸进江水里,寒意刺骨,赶紧伸了出来。
梁清越望着远方的山,今年是个暖冬,没有落雪,不过据说山顶处能见到雾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在原本的时间线上,梁清越现在应该已经被斯温带走了。但现在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在一艘船上,平静的泛在湘江上,斯温和他背后的那些阴影离他们有半个地球远。
大概是时间再给了他一次机会,让自己能够好好补偿梁清越。那种闪耀的人生,原本是属于他的。
“哥哥,我做什么会让你讨厌我?”
“你最近说话怎么像个大人?”梁清越没有马上回答。
“我已经是大人了。”
梁清越笑了笑,把一罐啤酒递给梁清颐:“那就别一直喝可乐了,喝点大人喝的。”
梁清颐接过来,拉开拉环,连着涌出来的泡沫喝下一大口。梁清越吓了一跳,抢过啤酒,心虚的朝船舱里望了一眼,还好养父母没有看过来。
于是梁清颐就看见他在傍晚的湘江上,被霞光照着,一边喝啤酒,一边说:“我讨厌谁都不会讨厌你的。”
“可能我长大会变成一个自私的人,对你不好。“
“你在这么高的时候我就抱过你了。“梁清越用手比划着高度:“清颐,我爱你和你是什么样的人没有关系,只因为你是我弟弟,唯一的弟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风吹着他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飞扬跋扈的气质。梁清颐愣愣的看着他,可无论是现在的梁清越,还是十年后那个唯唯诺诺、总是低着头的梁清越,都在无条件的爱着自己。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有些错犯了就没有办法弥补,他不敢去想,之前的梁清越到底有没有因为自己的抵触而难过过。
他承认自己天性卑劣,可他这样的二流货色,依旧得到过无限的包容和爱。
很多人信仰宗教,因为来自神明的爱是宽广的,普度众生,而大部分人的爱都有条件,交付爱前会先无意识的衡量得失。可他无需追求,天然就得到了这种爱。
梁清颐后来走到了这个世界上普通人所能走到的巅峰,没人知道他难以启齿的过去,他走到哪里都受欢迎,可从始自终爱着完整的自己的,也只有梁清越一个。
或许自己从来就不知道什么东西是重要的。
第二次的生命里,梁清颐发觉原来之前他所厌恶的一切,不够崭新的餐馆,手头经常拮据的养父母,格格不入的肤色,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这些寻常事务胜在真实可见,触手可及,剑桥和硅谷的一切反而虚拟、飘渺。
说到底斯温出现的时候,他也只有十三岁,在街头流落了太久,儿童时期在孤儿院的遭遇再次重演,让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去认清自己需要什么。
“你想好了,不申请大学,留在餐馆工作?“梁清颐十八岁的时候,见到了半年不见的梁清越。两年前他拿到人类学博士学位,申请到一个研究基金,在泰国做田野调查,很少能见到面。
提心掉胆的度过那个除夕后,他们回到伦敦,餐馆继续营业。日子平淡顺利,梁清越的人生没有被打断,一路通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梁清颐终于见到了青年的梁清越原本会有的样子,看起来自信又温和,有着东方人标准的面孔,身材挺拔。之前的那个梁清越虽然是活着的,却行尸走肉一般,面前的这个才是真正的他。
“嗯。“梁清颐坚定的点点头,从后厨的烤箱里拿出苹果派。梁清越用刀切开,酥皮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金黄色的馅料溢了出来。
“你比我更有天赋嘛。“囫囵吃下一片派后,梁清越称赞道,“我记得你以前很讨厌进厨房。”
“我打算去剑桥郡开一家分店。“
“爸爸妈妈支持你吗?“
梁清颐笑着摇摇头:“他们希望我和你走一样的路,不过我在打工攒钱了。“
“你的学业水平很不错,如果是经济原因,现在开始准备申请还来得及。“梁清越严肃起来。
“总不能一直活的都一样吧?”
“你讲得好像你已经活过很多次似的。”梁清越玩味的看着梁清颐:“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得成为博士的,我希望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句话从一个博士嘴里说出来,意思就不太一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梁清越轻轻敲了敲梁清颐的脑袋。
梁清越走后第二天,梁清颐在以前两人共用的书桌抽屉里发现了一个厚厚的信封,装满了崭新的钞票,足够他租下并装修一间店铺。
他给梁清越打电话,可电话却一直接不通,这让一种不详的预感涌现上来。
不久以后,他接到了泰国警方打来的电话,梁清越在泰国遭遇车祸身亡。
如果这一次的人生里,梁清颐改变了什么的话,就是他成功让梁清越有完整的尸体,而不是四分五裂的装在棺材里。
他的脸上还有擦伤,面容惨白,眉头皱着,不知道被那辆跑车撞击的前一刻在想什么烦恼的事情。
“是你的哥哥,梁清越吗?“翻译转达着警察的问话。
“谁,司机是谁?”梁清颐的声音发着抖,样子吓人。
他有一次的见到了那个男人,黑风衣里不容侵犯的严峻气质,给人带来最鲜明的感觉就是恐惧感。
英国黑帮的领导人之一,诺克夏·斯温,袖扣和戒指上的利维坦标志闪闪发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斯温在梁清越尸体的旁边放下厚厚一大叠钞票,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梁清颐。
梁清颐痛恨自己的本能,让他没有面对斯温的勇气。但是他学会了去爱梁清越的同时,也学会了恨,所以他几乎立马抄起身边验尸工具里的斩骨刀刺向斯温。
利刃没入斯温的身体,但更多的子弹贯穿了梁清颐,他倒在地上,身体逐渐失去温度。
又一次失败的结局。
“起来了,清颐。“睁开眼睛,梁清颐再次遇见了十八岁的梁清越。
下.
这是一个可以无限重启的游戏,但没有人承诺过这个游戏会有一个光明的结局。
每一次死亡都伴随着新生,而每一次梁清颐的死亡都伴随着梁清越因斯温而死的结局。最成功的一次梁清越活到了三十六岁,小有所成,但结局也最残酷,阻碍了斯温的毒品交易被斯温虐杀,斯温把他肢解以后分门别类排列好,寄回了餐馆。
他也尝试过先对付斯温,但他只是一个少年的身体,在诺克夏家族这样经营了多年的黑帮面前像只蚂蚁一般渺小。
而他也没有找到任何迹象,能够提示他如何离开这个轮回,他只能成为时间线上一个荒唐的存在,一次次面对梁清越的死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梁清颐想,如果在第一世里,自己能够好好面对梁清越,给他活下去的勇气,是不是就能够改变这一切?但现在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可关于他曾经伤害过梁清越的那些话语和行为的回忆却越来越清晰,现在想来,其实当时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无能的恐惧,一面鄙夷着梁清越的不体面,一面又不得不依靠他。
现在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认识自己了,可是他还是改变不了结局。
“清颐,你怎么了?“梁清越打断了他的沉思。
“没什么。“他起身去给自己倒咖啡喝。
“等一下,清颐。“
梁清颐回头,夕阳透过餐厅的落地窗和新贴的中国年画照在梁清越的身上。梁清越的人生看起来刚刚要开始,他几乎是完美的,有能力,清醒又善良,连外表都出众,可自己已经看过无数次他的结局,无力改变分毫。
“你最近怎么回事?“他问。
梁清颐说不出话,要说什么呢?说你只能活到三十多岁,谁也救不了你吗?说你曾经可能有过一段很凄惨的人生吗?
梁清越走近他,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清颐,你以前不喝咖啡。“
不用他说,梁清颐也知道。没有哪个十岁的孩子会有自己这般苍老疲惫的眼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哥哥……“
“告诉我吧。“梁清越把他抱起,举到和自己一样高。
这个故事说长会很长,说短也可以只用一句话就概括梁清越的一生。
梁清越听完梁清颐的讲述后,没有马上回答,看起来也很平静,平时哪怕是看完一部电影他也经常情绪激昂的讨论很久。
梁清颐看着他在无意识的摆弄自己的手,指甲深深地掐着指尖,毫无疑问这个事实是残忍的。
梁清颐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他在每次轮回都会问的问题,即便每次都得到一样的答案。
“你会讨厌我吗?“
这一次梁清越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很久才说:“你真是个混蛋。”
“或许你现在应该打我一顿。”
梁清越却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神情让梁清颐发觉,哪怕经过了这么多次轮回,自己还是没能够真正的了解他,或许世界上谁也没有办法真正了解另一个人内心幽微复杂的世界,无关乎时间和距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如果真的有那个时候,我会憎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除了你。”
“听起来像三流电视剧里的白痴主角会说的话,对不对?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这么说。”
“你还没有经历过那些,你不会懂的。”梁清颐说。
“你没有做过一个哥哥,你也不会懂的。很盲目,可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永远只把你当作那个刚来伦敦,害怕所有人和事的小男孩。“
“没有人会喜欢那样的小男孩。”梁清颐反驳道。
“但我看见你每天晚上都会浇花,和爸妈养的植物说话。”
梁清颐没有回答,那是太过久远的往事,沉迷于改变梁清越的命运,他甚至已经忘了自己。
“如果你是想要一个原谅的话,我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天已经彻底的黑了,梁清越的脸也看的不大清楚。
“像我这样懦弱、自私的人也配吗?”
梁清越摇摇头:“清颐,在我眼里没有任何标签可以形容你,你只是梁清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说罢,他还是俗套的抱住了泣不成声的梁清颐,发觉有些行为的俗套是因为在这种场合下,这是最好的选择。
“别哭了,清颐,让我们好好的过剩下的这十几年。“他温和的说:“对了,或许你可以告诉我哈利波特的结局,我真想快点知道。“
“伏地魔死了。”
“好像和我想象的差不多,我还以为会有个特别的一点的结局呢。”
咸腥的海水气味再次将自己包围,取代了梁清越身上淡淡的咖啡香气。
梁清颐还在不停的坠入深海,但这一次他不再带着无边的悔恨。几十次的轮回以后,他终于知道,原来他只是想要这样的一个拥抱。
他终于可以坚定的走下去了,如果存在死后的世界的话。不必将死亡与痛苦、不幸相连接,能够清醒的选择自己的结局,也是勇气的一种。
地球上每天死掉几千万的人,可能够像自己这样毫无遗憾的人并没有几个,轮回里的痛苦、绝望、迷茫通通都值得了。
“新年快乐。”他对自己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书梦空间 http://www.shumkj.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