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以前不那样的。
他只会捧着我的脸,小心翼翼地从眉心吻至鬓角,再从脸颊吻到下颔。
故作不经意地把我推搡到地板上,用双手沾染上调色盘里的油彩,嬉笑而认真,手指往我脸上一笔一笔画着五颜六色的线条,然后不厌其烦地一点点吻过这些地方。
一遍又一遍。
以至于他往我嘴唇上面靠近的时候我都没有察觉,只得由得他摆布,直至鼻腔口腔被一股臭烘烘的油彩味充斥后才罢休。
他有时候会孩子气地把糖果咬碎后死皮赖脸塞进我嘴里,颗粒状的小块滚动在我口里,他的嘴游走在我的唇齿间。有一次他咬破了我的嘴唇,我突然推开他咳了出来。他坐在地上指着我哈哈大笑,然后在我快扔枕头前环住我的腰,唤我宝贝。糖果味和血腥味交叉流淌,本来酝酿好的小烦闷被腰际的那一圈温柔淹没再冲走,连遗留的痕迹也碾压殆尽。
我不是这么容易心软、动容、屈服的人,但我的所有软肋都不遗余力地给了他。
他喜欢隔着衣料抚摸我,耳朵贴在我的胸口一下一下数着心跳,嘴巴里还念念有词。这小子不会以为自己的话是催情符吧,这个傻孩子,他知不知道只要是他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也会兴奋。
我口是心非地叫着他混蛋,又殷勤地朝他推送着身体。
他就像是一只喂不饱的毒蛇,吐着蛇信子挑拨我身上每一处敏感的神经,疯狂吸血,我的灵魂都几经被抽干。那条蛇还是会爬上我的身体,缠绕、前行,往内灌着湿漉漉的欲望。
那真是很美好的日子,就连醒来留下的疲惫,就连欢愉刚刚退潮的眩晕,也都弥足珍贵。
可是,闵凤星你怎么就先丢下了我。
他把涂宁带回家过夜的时候,是个很冷很冷的冬天,那个男人穿着宽大的校服,外面还搭着他的羽绒服,眉眼里透着股清冷劲。
那件羽绒服啊,我记得是过年的时候专门去他喜欢的店一件一件挑出来的,无论是颜色、面料、款式、尺寸,我都思量了好久。甚至忘记了售货小姐的长相和情态,也不太记得亲手淘汰衣物的样子,大概只隐隐约约忆起我和一堆添置年货的婆婆妈妈拍了半天的队。
朋友总是说我对他太好了,比对自己还上心,内务家勤,柴米油盐总是身先士卒。
所以我格外关注了那个男孩子,不算是顶娇媚的货色,倒有一种由内而外的书生气,温润得不沾世事,像一只兔子。
我的词汇量不大,第一个蹦出来不是什么带有狐狸精滤镜的奇怪词语而是这样一个可爱软糯没有杀伤力的兔子,很可笑吧。
“涂宁要来这里住几天。”
明明是没有任何亲昵的直呼大名,闵凤星却欲盖弥彰地偏开头,眼神故作随意地懒懒散散,避开了和我的对视,也避开了透露出破绽的陷阱,可是我那么了解你怎么会看不出来啊傻瓜。
涂宁朝我笑,极其生硬的挂在脸上的笑居然也是硬的。
我想起闵凤星和我提过很多次的一个青年作家,“他的文字和脾气跟骨头一样是硬的。”而面前这个极其生涩笨拙的男孩,他的灵魂是可以被勾勒出来的,笔笔剑锋,入木三分。
“涂宁。”
我认真唤他的名字,他的眼睛开始明朗,弯成一道桥。
然后闵凤星开始望着他,极其虔诚,极其澄澈,没有情色,像一个信徒,仰慕着神祗。
他从来没有那么瞧过我。
晚上的时候他来敲我的门,只敲了一下门就被我拉开了,他抱着我,无关紧要地说着谢谢。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输了。谢谢,多么无奈的词,两个人的关系到底走到了多尽头没有其他由头才会以感谢为说一些客气话。
我知道他说了谢谢也会说对不起的。
“小生,对不起。”
我在心里大骂他傻瓜,怎么什么心思都被我猜中了去。明明我比他大还小生小民生的喊,没大没小。
“你有什么值得道歉的啊,朋友借住我是可以接受的。”
我年少轻狂的棱角已经被和他这几年磨光,只剩下妄想留住他的假象,光影斑驳间,好像又回到几年前的日子,我浑身上下长满了刺。
“我喜欢你的那个时候我觉得其他人都太庸俗,一个个地讨好我,对我想方设法巴结,我厌倦但也无法抗拒。直到我遇见了你,你太不一样了,你真实地有血有肉。你让我觉得我是和你平等的,我是可以依靠你的,我不必低着头也不用昂着脸。”
“可是,你怎么丢了自己呢。”
“我喜欢的那个男孩子怎么变成了最初我讨厌的人了呢。”
“我弄你的时候你总是咬牙受着,一声不吭,迎合着我变换姿势,可是你弄我的时候太小心翼翼了,生怕弄伤了我,迟钝轻柔的动作反而让我疲倦。你以裁决者的身份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太低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不平等了小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