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九江)。
权邦彦正在跟钟相打仗,已经打了快一个月。
而且是钟相率先发起进攻!
权邦彦已从江西经略安抚使,晋升为江南经略安抚使,总管江东与江西两路兵马。
“权相公,顶不住了,快突围吧!”麾下将领悲痛大喊。
权邦彦却带着预备队,杀向被攻占的那段城墙,朝败退下来的士兵怒吼:“吾之妻儿老母,悉已接来江州。我一个外乡人都不怕死,你们本地人还怕个甚?钟贼若是攻破江州,汝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杀!”
一个大族子弟,受到权邦彦的激励,带着自己的庄户往前冲。
权邦彦也提刀杀出,身后士卒被长官感染,人人皆愿奋力死战。
一刻钟之后,攻上城墙的楚军,终于被权邦彦杀下去。
今天楚军的第四拨攻势,终究还是挡住了。
权邦彦瘫坐在女墙内,浑身血污,气喘吁吁。
忽有士兵大喊:“快看!”
权邦彦连忙站起,却见江面之上,数百艘船只远远驶来。
难道是钟贼的援兵?
权邦彦心头大骇,已然面如死灰,他感觉江州要守不住了。
不对劲!
权邦彦仔细观察,发现新来的这些船只,全都靠着北岸航行,刻意避开钟贼的战船。然后,丝毫不做停留,大摇大摆往下游驶去。
脑中灵光一现,权邦彦猛地想明白:“这是朱贼的兵要去攻打淮西!”
南方战场,同样复杂。
先是朱铭给钟相通风报信,告知江西、广西官兵即将攻打荆湖路。钟相主动提前出兵,命令荆南军队死守,自领荆北军队攻打九江。
等九江打起来,朱铭又给钟相写信,说自己打算进攻淮西,需要走长江运兵运粮,彼此约束水师不要起冲突。
通风报信的事情,钟相已经欠了个人情。
朱铭攻打淮西,也能牵制那里的官兵,让钟相不用担心北面,于是钟相非常爽快的答应。
李宝已撒了几千兵出去,进攻黄冈、蕲春等地。现在过去的船队,是运送士兵和军粮,从长江驶进雷池,攻打宿松、望江等县城,下一步还要攻打太湖(安庆市太湖县)和怀宁。
长江两岸,钟相、李宝、权邦彦,各打各的,互不干扰。
“权相公,太上皇密旨!”
一艘快船自南方而来,却是江面被封锁,宋徽宗的密信发往浙江,接着再走陆路进江西而北上。
权邦彦拆开密信一看,气得差点当场吐血。
权邦彦这边正在拼死抵抗钟贼,宋徽宗竟让他运送钱粮、贡品去淮南。
运个鬼啊!
……
却说宋徽宗带着童贯、蔡攸、李彦、朱勔、梁师成等人逃跑,先是逃到南京(商丘)观望情况。
听闻朱贼和金兵陆续抵达,宋徽宗觉得商丘也危险,立即顺着汴河溜到宿州。
然后就以太上皇的名义给各路州县发布密旨,让地方官员进献钱粮与贡品。
都这种时候了,宋徽宗当然不是为了捞钱,而是在向地方官传达信息:朕虽然退位做太上皇,但大宋依旧是朕在当家,你们一个个都必须立即站队,只要把钱粮贡品送来就是自己人。
另外,随行有大量后妃、宫女、太监、侍卫,还有童贯的胜捷军,这些人的开支非常大,确实需要地方供应钱粮才养得起。
“混账,都是混账!”
宋徽宗破口大骂,整个人已经陷入癫狂。
从转运使到知州、县令,超过六成的地方官,都不再把太上皇放在眼里。一个个派人回信说,目前正在募兵勤王,没有钱粮贡品给太上皇送来。
就连朱勔掌控的东南地区,许多知州和县令也跳反了。
他们认同太上皇的存在,但现在得凑出粮饷支援新皇守城!
所以才有宋徽宗写信,让各路勤王大军停止前进。本来那封信是写给白时中的,信使抵达东京之后,发现白时中已经罢相,于是转而把信交给唐恪。
淮南转运使俞赒、运判向子諲,此刻心惊胆战杵在那里。
宋徽宗质问:“你们一个是转运使,一个是运判,竟连钱粮也无法调取?”
俞赒缩着脖子说:“能调运的,都已经调来了,淮南两路着实没什么储备。副使方孟卿倒是有粮,但他须带兵防备朱贼杀来。”
宋徽宗更加愤怒:“伱才是转运使兼经略安抚使,为何却让方孟卿来领兵?”
“臣……臣不熟悉军务。”俞赒小心翼翼回答。
宋徽宗说道:“朱贼主力在开封,淮南哪来的贼兵?就算有也是偏师。方孟卿练的乡兵,定然挡不住朱贼偏师,让他撤军把粮食运回来,交给朕的胜捷军去御敌。”
俞赒属于胆小怕事的官员,遇到敌人肯定弃城而逃那种,但他的智商还在线:“上皇,前几日发来消息,朱贼的偏师已攻占黄州,这个时候把兵调回来,是否太……太儿戏了?”
宋徽宗说道:“正是黄州已陷,方孟卿守不住城池,朕才让他撤军调粮回来。朕的胜捷军现在缺粮饷,有粮自然要先供应精锐,除了胜捷军之外,淮南两路还有那支劲旅能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