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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香气渐浓,这是无尘树特有的气味,也是一种危险的警告。
凡人的心神会在这种气味的干扰下,进入一种类似于醉酒的状态,无法遏制地在梦欲识海堕落沉溺,修为太低者甚至会永留其中,直至肉身枯竭死亡。
当年我来得冒失,不仅因旧魔废域乾坤颠倒的缘故,在入秘境时误闯死门丢了半条性命,还在觅梦林险些着了这些树的道。所幸在紧要关头自己扎了自己一剑,才保留了几分清醒,仓皇逃了出去。
对话间,我二人已行至觅梦林所在的山谷入口。谷中云雾叆叇,水气氤氲,清幽的香气在山风间飘荡徘徊,时浓时淡,令人神思缠绵、似梦似幻。
白耀看我面露谨慎,便道:“隐华放心,无尘树的气味虽然危险,却只对心志薄弱的凡人有用,如今你的元神已位列仙品,不会再受它干扰。”
这我自然心知肚明,否则已经吃过一次亏的我,又岂会轻易来此。
白耀见我仍驻足不前,又问:“可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定定看他,不言语。
他立马向我保证:“有我在,不会让你遭遇任何不测。”
我两手抱胸,好整以暇:“星君,你让我来这地方我来了,你想知道的事我也都答了,可你至今没将你的目的告诉我。我寻思着,总不可能是看我渡劫辛苦,特意让我来这睡上一觉、美梦一场罢?”
不料白耀竟果真点了点头:“还真叫你说对了,我让你来此,的确是想让你在这里睡上一觉。”
“——你!”我隐隐有些怒,但碍于尊卑,又不可把话说过了,只能道,“星君真是贯荒唐的!隐华还有要事,恕不奉陪。”
说完转身就走。
“我同你说笑的,隐华,你莫急啊!”白耀见我说走就走,立马向我赔礼道歉,并快步跟了上来。
我被他抓住手臂不得挣脱,心口恼意更甚,正欲挥手将他打开,却见他又伸出一手朝我脑后探去,我不明所以,接着竟见他从我发髻取了个物什下来。
他将那件物什置于掌心,递到了我面前。
是一支用灵气丰盈的紫玉髓雕成的发簪,簪头刻着一团古朴的云燕纹。
“这是……”
这簪子不是我的,我也从没有用簪束发的习惯。可它是什么时候跑我头上去的,且那图案……怎的,越看越觉得眼熟……
我蓦然反应过来——除了材质不同,这只簪子的样式、纹案,和我渡劫第一世时湛云江给我的那支是一模一样!
白耀冲我微微颔首:“的确如你所想。”
想起前一日我还问过那个男人,背着我是在捯弄什么,那人却并不告诉我,还故弄玄虚让我等一等。之后在开启阵法时,他曾拥了我片刻,并在那时碰触过我的发髻……
难道就是在那时候……
我扬手就要夺过,但白耀反应极快,立刻把手收了回去。
我怒道:“星君这是做什么!你把它给我,我要毁掉它!”
这东西是我的耻辱,昭示着我曾作为一个“赝品”的耻辱!
白耀将手负于背后,桃花似的眼眸敛起全部情绪,只凝着我沉声道:“隐华,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个凡人,为何要将此簪赠与你么?”
“星君这是故意要揭我疮疤不成?!”我几乎已经怒不可遏,全然无法理解白耀此举的目的,“他赠我发簪,自然是因为我长得像他的心上人!”
“可你知晓他的心上人,究竟是谁!”
不等我作答,白耀兀自把话续了下去:“隐华,一十六天观尘镜,我找不见你的旧日往昔,崇文殿里上千卷仙籍名簿,也没有你的只字片语。你可知这是为何?”
怒意让我失去理智,我强迫自己静下来,却因他匪夷所思的叙述而愈加茫然无措。
“将一位仙官的往昔全部封存,能做到这一点的,除天君之外,不作第二人想。为防我查到蛛丝马迹,他甚至干脆将我原身软禁在玉衡殿中。如此这般欲盖弥彰,只更叫我确信一点——你的身上,藏着一个连天君都讳莫如深的秘密。”
眉心隐隐作痛,只觉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可你说的这些,和这支簪子又有何干……”
白耀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素来春风化雨的音色竟变得清冷莫测:“隐华,凡人总说天道无常,可我们神仙却能看因果透轮回。你九世渡劫,却世世与他纠缠不休,难道你从没想过这其中究竟是何因果么?”
“我想了很久,也猜了很久,”他将发簪重新托至我面前,出口的话语犹有千钧,“从前你来这里,是为了忘记一个人。而我现在带你过来,是要你把他重新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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