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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知失言,以为曲幽他定然会恼了我,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正踌躇之际,却见他只是落寞地笑笑,无声地将我拥进了怀里。
“小华,不必自责,你疑我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我现在是个魔,还是个……尚不能完全自控的魔。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只是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一而再地错下去。我虽不是你的师父,却也曾忝居你的上君,没法放任你不管,何况我……”他手下用力,将我抱得更紧,微凉的鼻息打在我的后颈,“何况我是因为你才选择活下来的,小华,若是你从此身陨道消,那我当初又何苦悖逆天道、堕身成魔……”
“我要想要你……想要我的小华活下来,同我一起……好好活着。”
我听到最后,只觉鼻腔被一股酸涩淹没,视线顷刻糊成了一片。
人人都说我陆隐华美貌,冠绝三界,可何曾有一人对我说过这样的情话。他们虽口口声声喜欢我,可无一不是欺我瞒我,甚至将我当成他人来寄托,便是浚霆,也在我苦等之下食言未至。我以为这将是我一生的缺憾与奢望,天底下根本不会有人将我看作他的性命、视作他的唯一,没想到……
我环住眼前男人瘦削却紧实的腰身,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星君,小华愿意同你在一起,你是神也好,是魔也罢,天上地下无论是哪座瑶光殿,我都愿意永远陪着你!”
脸颊上的湿意浸染了他单薄的衣料,他柔软却坚定的吻落在我的头顶,我任由自己倚靠着他,用力地呼吸,贪婪地汲取属于他的气味。
不念池的优钵罗华,亦是我最喜欢的莲花。
***
曲幽将装放着无尘枝的玉匣重新收好,我坐在一旁的玉塌上,单手支颐,默默看着他。
他回头时见我神色黯然,便走过来拍了拍我肩膀,宽慰道:“那些往事都是你的伤心事,你若实在厌恶,就这样忘了也好。”
我望着他深邃又和煦的眉眼,点点头说:“人的眼睛生在前头,便是朝前看的。若我这回渡劫能成,往后我便只与星君作伴,若是不能……我能在你身畔偷得几日快活,也算无憾了。”
曲幽拢了拢我耳边散下的发,几度欲言又止。
“星君,你其实……是有办法帮我的,对么……?”我终是忍不住将这个疑问率先说出了口。
我想他一定是知道该怎么做的,却不愿意告诉我,或者他曾想过要告诉我,可临到出口却又放弃了。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说明一件事——那个办法,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曲幽深深凝了我一会儿,最后却别过脸,只说了一句“你先休息一会儿”便朝寝殿外走去。
我立刻拉住他垂下的广袖,有些事情拖得,可有些事情拖不得。
“星君,”我仰头唤他,“告诉我。”
他抽不走那截衣袖,却又不肯回身,与我僵持了许久才又说道:“小华,你留在这里多陪我一段时光不好么?他永远也找不到这里,你可以花上几百年的时间去修炼,我也会将我毕生所学全部传授于你,这样……不好么?”
我没有说话,只牢牢盯着他的留给我的背影。星君,若是你懂小华,便知道这无关乎好或不好,而是能或不能。这样被动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只要他还活着一日,我便一日不得安宁,这般心绪不定早晚会引来心魔作祟,这让我……如何修炼呢。
“曲幽,”我起身,抬手从他腰间穿过,自他身后慢慢环抱住他,“你帮帮我罢。”
殿中虽有宝珠万千,光色却十分柔和,不似天庭那座瑶光殿明丽辉煌。薄薄一层光晕落在男人挺拔的肩背上,依稀还能见到几分他从前为神时的高然风姿。
良久,他终于缓缓转过了身,那双霞色的眼睛里又有殷红渐渐浮动。
他覆住我的手,目光直直看进我的眼底:“这一步踏出,你便是置身生死一线,将再无后退的余地。”
我仰起头,倔强地回视他:“我意已决。”
曲幽在主殿最深处的一间暗室中,借助蓄灵石中的神力所刻下了一个封阵。
我盘坐于阵眼,等待跨出由生及死或是由死及生的第一步。
我本是仙,下凡历劫自然受天则制约,肉体与元神都被施加了牢不可摧的桎梏,若要打破这层桎梏,需与天道法则完全相反的力量与之抗衡。众所周知,天地初分,始化阴阳,清气上升则为天,浊气下沉而为地,与神力相悖的这股力量,自然就是诞生于浊气中的魔息。
曲幽所想到的那个办法,便是将他的魔息渡入我的身体,借此破坏我体内的法则桎梏,使我在最短时间内修回本有的境界。
然而这个方法始终是弊大于利,因为魔息在侵蚀法则桎梏的同时,亦会对我的肉身和神魂造成严重的伤害,若是不能在魔息的侵蚀达到临界点之前渡劫,受九百九十九道劫雷洗礼,彻底根除魔息,那么等待我的,将是比堕魔更可怕的万劫不复。
可我,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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