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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寒风凛冽。
苏元白只身来到乾清宫,阻止了宫人的通报。
他悄然推开门,褪下外衣后在幕帐外待了片刻,等到暖炉驱散了满身的寒气,这才慢慢挑起帘帐上了榻。
龙榻上,纪明修蜷缩着身子,背对宫门,似乎早已入睡。
然而,当苏元白凑近时才发现纪明修的睫毛簌簌落落地颤个不停,右手紧紧攥着被衾,似乎是感受到他的靠近,连呼吸也刻意放轻了许多。
好可爱……
苏元白眼底勾起笑意,忍住了撸毛的冲动,没有拆穿这个漏洞百出的行为。
他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甚至还装模作样地拉了拉被子,然后顺手将纪明修揽在了怀里。
!!!
纪明修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苏元白却好像感受不到似的,唇瓣轻贴在他耳边,连温热的呼吸都错落交缠在一起,直惹的人脸红。
直到清幽的梅花香弥散周身,纪明修才好似从炸毛的状态中缓过来,慢慢地平复呼吸,紧绷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
幽幽的帘幕中,一时间只有二人均匀的呼吸声,和着窗外呼啸张扬的风声,沉甸甸地填满了所有空白。
帘帐外的烛火随着时间渐明渐灭,苏元白的眼里的笑意却渐渐收起,他又耐着性子等待了些许,最后还是面色凝重地抬起了纪明修埋在他胸口的脑袋。
“嗯?”
纪明修忽闪忽闪着眼睛,眼里全是疑惑,一丝睡意都没有。
“陛下不睡。”苏元白贴近了些,不想错过纪明修眼里一丝一毫的情绪,语气低沉中透着委屈,甚至还有些许自厌自弃,”是因为臣在这吗?陛下信不过臣?”
“不不不,朕不是,朕没有,国师你别瞎说。”纪明修紧急三连否认,就算真是因为苏元白他也不敢承认啊,况且这也不是苏元白的锅。“朕就是单纯睡不着而已。”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朕也不想睡。”
其实对他而言,恍惚的梦寐要比更深一层的入睡要好些。
他一闭眼,就总是做些长长的没有尽头的梦。
在梦里,他看到皇兄坐在他身边对他笑,和他说着总是听不清的话,笑着笑着就渐渐淹没在不知起的漫天风沙中,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有时,他也会梦见父皇召他进宫那晚。厚厚的帷幕遮住了视线,只有浓重的血腥味模糊了一切感官。
那时他刚刚得知皇兄战死的消息,惊怒悲哀下甚至还来不及好好哭一场,一向如山般伟岸的父皇就以那样衰败的情景倒在他眼前,垂垂危矣,似枯灯暮阳般挣扎在病榻上。父皇紧紧拉着他的手,黏稠滚烫的血液流在在他身上,几乎将他全然包裹。这一切都让他恍惚,他似乎明白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明白。
不想明白,也不愿明白。
在这片恍惚中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
直到一声又一声哀恸的哭声直上高天之魂将他从迷蒙中惊醒,在父皇怒目圆睁,不肯瞑目的双眼里,他只读到了八个字。
国仇家恨,誓死守疆!
是国仇,是家恨。
他感到愤怒又惶恐,这是何等的重担,他又该怎么挑起这份血与泪的重担。
他不知道,只是每个被恨意折磨的夜不能寐的夜晚,他都在打破前半生的那份天真的自以为是,用一个又一个不甚精明的甚至拙劣的算计去弥补自己的不堪。
即便这如此艰难,可他谁也不敢信不能信。
苏元白如遭雷击,他怔愣地看着沉默良久的纪明修,一向聪慧的他却无法理解这短短的一句话。
是他所想的那般吗,他问不出口,也不敢问。
即便陛下什么也没说,但他也明白此事持续的时日不短。他几乎日日都来勤政殿,却只看到了陛下日渐消瘦的身体,为何没再关心陛下眼里越来越沉重的疲惫。
“陛下……”
苏元白紧紧将纪明修搂在怀里,他的声音干涩无力,抚上纪明修削瘦肩膀的手也止不住地颤抖,内心的痛楚让他陷入了深不见底的自责,他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后悔当日为何要跪在永佑殿外请求陛下登基,继承大统。
先帝入殓那日他前来祭拜,只见殿外由左右丞相带领着沿着长长的石阶跪满了文武官员,而用永佑殿的大门紧闭,就连秋凌也被关在殿外。这位昔日的宸王殿下如今天下既定的一国之君,正在用最笨拙的方式维护着内心的惴惴不安。
苏元白没有在乎旁人,只是径直上前跪在了离殿门最近的地方,朗声说道。
“臣苏元白,求见殿下。”
他是太子师,日后将是帝师,在整个天都只有他有这份资格。
殿门依旧紧闭,时间久到他几乎以为殿下不会见他时,沉重的宫门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知道,那是殿下鼓足勇气才从筑起的高墙中探出的一点点脆弱。
苏元白无法用言语形容踏入永佑殿见
', ' ')('到殿下的那一刻,他人生的前三十三年体会过意气风发,也体会过纵曲枉直,他以为这世间悲喜也不过尔尔却从不知道人的心怎么可以疼成那样,好像从每一寸血肉中密密麻麻升腾起的钢针,叫嚣着要将他撕成碎片。
他看到殿下穿着丧服跪坐在先帝的灵柩前,背影单薄的好像一张纸,回头看他时通红的眼尾昭示着脆弱,可是殿下的眼里却空洞涣散看不到一滴泪,以至于让人错觉地以为眼尾的殷红是悲泣的血泪。
而他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一举一动,只是僵硬地走上前,跪在地上紧紧将殿下拥进怀里,一遍遍地重复着“殿下莫怕,有臣在。”如若不做些什么,他几乎要悲哀地觉得下一秒怀里这个单薄的人就会消散。
直到最后,殿下也不曾说什么,不曾流一滴泪,只是靠在他身边,乖顺地任由他牵着殿下的手走完了整个入殡仪式和登基大典。
而那时的他在想什么呢,未经历过风木之悲的他以为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他会永远陪在陛下身边,无论以何种姿态。甚至还可笑的为不能再独占陛下的那点卑劣的心思而郁郁寡欢。
他的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除了道歉他想不出自己能说什么,可他不想面对陛下的只有一遍又一遍的歉疚,即便他已经快被这份歉疚折磨的发疯。明明他曾自大地给过陛下承诺,如今却怯懦地躲在自己的枷锁里固步自封妄图贪恋一点永恒。
就在这一秒,苏元白注视着纪明修还透着懵懂的双眼,踏出了自己困了十二年的围墙。
与其等待失去,不如主动争取。
唇齿相依,是他最直接的表达,没有一丝犹豫。
纪明修从没见过这样的苏元白,国师好像永远是云淡风轻的,好似天边不食烟火的谪仙。而不是如今这样强势的不容拒绝的,将他压在怀里欺负。
清幽的梅花香不再是缠缠绵绵地萦绕包裹,而且极具侵略性地攻城掠地,想要将他彻底侵占。
这个突如其来的深吻让他有些害怕,却又无法推拒。
于情,他们之间更亲密的事都做过,又怎么会差一个吻;于理,国师是他的老师,在这天都内外,他堪堪可信的人寥寥无几。
他只能攀着苏元白的肩被动地承受着,清醒的意识一点点被冲散模糊,在被彻底吃掉之前,他喘息哽咽着发出了求饶的信号。
“唔……老……老师……”
苏元白的攻势猛然顿了顿,环在纪明修腰间的手却收得更紧了。陛下向来叫他国师多些,每每只有在功课未完成时才会软软地叫他老师讨饶。
像极了一只做了错事卖乖的猫儿。
陛下不知道,这一声老师,明明是他最想逃避的极其背德禁忌的称呼,却几乎要将他全身寒凉的血彻底烧起来。他咬着牙忍了又忍,欲望与怜惜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对陛下的心疼占了上风。
他骨节分明的手抚上纪明修艳丽绯红的唇角,又缓缓摩挲过雪白脆弱的脖颈,眸色愈发深沉火热。
他上次就发现了,陛下不仅娇嫩,而且身子异常敏感。明明还什么也没做,却已经神色迷离朦胧,还带着泪意,好似已经被狠狠欺负过一样,让人越发无法克制。
“老师……”纪明修难耐地动了动身子,却感受到苏元白身下的炽热正抵在自己的腿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二人僵持了片刻,最后还是苏元白退了出来。
“睡吧,陛下。”他的嗓音低沉喑哑,欲望浓重地吓人。
可惜纪明修并没有听出其中蕴藏着的危险,反而傻傻地自投罗网。
“要不……朕……”他羞红了脸,从耳尖到脖颈都烧成了一片绯色,颤抖着手放在了苏元白的炽热上,“这样……睡不着的吧……”
“嘶!”
苏元白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陛下柔弱的手指正隔着光滑细腻的里衣轻轻抚弄着,这要是还能忍住就真的不算男人了。
“啊……老师……”
纪明修原本就松松垮垮的里衣被彻底扒光,雨点般密集的吻落在他雪白的皮肤上,好似种下了朵朵盛开的艳丽的红梅。
“陛下……我们试点别的……”苏元白哑着嗓子,顺着纪明修的腰线一路摩挲,感受着身下人细细的轻颤,软的像只猫儿一样喘息着缩在自己怀里。
火热的欲望强势地进入柔软的腿间,伴随着纪明修似是哭泣的呻吟,如波涛般起伏跌宕。直到海浪汹涌而出,这场欢愉才渐渐停歇。
翌日卯时,夜色依旧浓重,天边望不见一丝熹光。
苏元白悄然无声地合上乾清宫的大门,一如他来时的模样。
“国师大人。”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元白站定回首,看到秋凌清瘦的身形站在漆黑的夜色中,宫灯投射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面色,看不清悲喜。
“秋公公何事?”
“为陛下的事。”
“国师大人日日前往勤政殿,百官们都称赞陛下与大人是君圣臣贤。”
“可大人
', ' ')('若是夜夜都来乾清宫,您说……”
秋凌没在往下说,他知道苏元白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他人评说与我何关,清者自清。”
“呵。”秋凌似乎是被苏元白的回答逗笑了,他波澜不惊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带着冬日凛冽的寒气玩味地重复了一遍。
“清者,自清?”
苏元白面色一红,他突然反应过来,他并不清白,又怎么配用这样的词来辩驳。
“我向来不在乎这些。”这段情意他苦心孤诣经营许久终于见了起色,又怎么甘愿让步。
但秋凌早有准备,他直视着苏元白的双眼,一步步从石阶上走下来。
“您秉直坦荡不在乎流言蜚语,那陛下呢?”
“陛下九五之尊,也要和您一起惹人非议吗?”
“如今朝中内外时局不稳,您希望这一切成为那些谏臣攻击陛下的武器吗?”
“这就是您所谓的喜欢吗?”
“国师大人。”
秋凌的嗓音一声比一声低沉,愈发透着狠厉。
只有在陛下面前,他才是那个不苟言笑沉稳中还有些古板的秋凌。而在宫里宫外的其他人面前,他早已是人人敬而畏之行事狠辣的大总管了。
他眸色沉沉地看着苏元白几乎称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陛下愿意喜欢谁他管不着,但是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伤害到陛下。
这是他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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