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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舞池的卡座离音响近,音乐震得耳膜砰砰往外鼓,宋晋琛却没太听进去。他有一样本事,就是无论多么嘈杂颠簸的环境,都能入定般思考。
他老娘这生日还是砸了。
一家人临敬酒碰杯的时候,才那两个小的还在外面,谌风的妈说打电话叫他们两个回来,宋晋琛想着他俩应该是在一块儿的,随口说一道叫回来,电话还没拨出去,谌璧就摔杯子了。
“谁啊?是我家的人吗?叫回来干什么?宋晋琛,我忍你这些天忍够了,临了你还要给我找不痛快?”
宋晋琛捏着眉心,灌了一口葡萄汁,没一点用。全天下的夜店里,玻璃壶装的果汁都是果浆加水兑的,不是甜得发齁,就是寡淡如水。
其他人哪里敢讲话,劝一句谌璧火就高一丈,痛斥做儿子的如何混账,丢她的脸要她的命。谌璧这一辈子唯一吃的苦就是生产,宋晋琛小的时候,她和老宋吵架磕绊,她生的儿子从来不帮她。她很顺溜地想到这些陈年往事,细数过来,讲到前几年宋晋琛订婚又悔婚,气死人啦,一面哭一面说:
“他以前,以前是很正常的呀!他订过婚,他明明可以正常的呀!他为什么要这样啊?他找这么一个——一个东西来,是什么意思?你们说,你们说我怎么能不生气?你们评评理呀,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要这么报复我?”
宋晋琛从小就知道,他妈是个有公主病的落魄公主,很会钻牛角尖,哪怕错了,为了她对,她都得理直气壮地将错就错下去。前两年他和钟星阑处得不错,虽然是签了合同的关系,可也是两相情愿。谌璧不知道哪里听说他包养个小明星,骂他阔了就学人家嫖戏子,还是男戏子,不走正道,要恶心死她了。
之后两人解除合同散了,他身边又换了好几拨,谌璧不知哪里打听到都是男人,就觉得她儿子是报复她,对她示威,专门找人膈应她。
好不可理喻,但改变不了她是他亲妈。
她用的词太坏了,褚玉不是一个什么东西,是异乡唯一陪伴他的一个活生生热乎乎的人,就算他俩一开始有龌龊买卖的成分,如今也还没个正经谱,也不能由着别人这样说。
一气之下,他就结账走人了。
空调开得住,干坐着的没有不出汗的,宋晋琛又要了瓶常温矿泉水,摁开褚玉的手机,已经十二点了,那两个不知愁的还摇得起劲。
“你是不知道!”音乐太吵,说话靠吼,褚玉搭住谌风的肩膀,谌风高他不少,他便用力拍拍,实意对方低点。
“啊?什么!”谌风把耳朵凑过来。
“你是不知道啊,我在平山住的时候,每天晚上九点钟就上床睡觉了!”褚玉说,“我好不容易出去喝顿酒,还没到家门口就被逮着了!”
谌风大声地“噢”了一声,说:“那你真惨!”
褚玉摆摆手:反正同居不就是这样,还能离咋地。
谌风蹦了一会儿,附耳过来,说自己找个了有趣的人,要蹭过去玩玩,让他自己玩会儿。褚玉摆摆手,他后脑勺都摇疼了,下去歇会儿喝点水。
“一个人?”
宋晋琛低头皱着眉看手机,正翻到九点时市区某处发生一起连环追尾事故,听见有人很近的说话,抬起头来。
是个穿着背心热裤的男人,皮肤很白,举着杯酒水示意了一下隔壁,解释道:“我是隔壁座儿,看你一个人坐这儿挺久了。”
宋晋琛扭头望过去,看见邻座几个人一脸起哄。大概是过来搭讪的,这很正常。
“有什么事吗?”
“啊,没有,”男人翘起腿,他穿着一双露趾的绑带罗马凉鞋,其中一只鞋,有意无意地蹭一下宋晋琛的裤腿,“我不太喜欢蹦,坐那儿挺无聊,看你好像挺无聊的,随便聊聊呗。”
宋晋琛撤开腿,倒了小半杯酒,同对方小碰了一下杯,喝干净了,这是对搭讪者没有意思而不失礼貌的做法。
男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杯都碰了,那就算了呗。好容易逮着个天菜,倒是看见身边有两个人,不过那两个总是过来喝口水就玩去了的架势,不像是他的伴儿,要是伴儿,都喝得微微醺的,怎么地也得啃两口。
“好——”吧。还没说完,领子就让人揪起来了。
硬眉硬眼的小男孩手劲极大:“你谁啊?干什么的?”
“你谁啊?”那男人不明所以,平白地怎么上来就动手,用力挣开对方的手,都喝了几杯,火上来了,“交个朋友嘛,那么激动干嘛!”
褚玉把他手里的杯子抢了,手一扬泼地下,丢在玻璃桌上,哐当一声,说:“交朋友用得着贴着脸上去?”
“谁贴了!”那男人心里也是有鬼的,这会儿也猜出来了,估摸着是伴儿,可都喝了酒了,没那么记得理智,“贴了又怎么样,小子,冲谁耍横呢,你是他谁啊?”
褚玉正一头热呢,在舞池里甩了一晚上脑袋,酒精都被甩到了脑袋门上,哪儿还要讲理,胸膛一挺就把人撞倒在沙发里,拳头一捏就砸下去。
', ' ')('隔壁桌一看不对,也加进来帮忙,一群人七手八脚拉的拉帮的帮,褚玉是野狗打法咬死了就不撒手,不把气出干净不肯停,宋晋琛插都插不进去,谌风也回来了,哪儿见过这么不讲究的打法,吓愣了。
经理带着保安闻讯赶来,总算把人都拉开,宋晋琛把褚玉拖回来时,已经有人报了警。
加起来七八个人都被带回了派出所,褚玉让铐在等候室外面,一脸不在乎。这地方他常进,那会儿他还小,如今也不大,18岁是个好数字。打架么,连血也没有出,人家一听,多半还是调解,教育一顿也就算了,顶天了也是关几天,
宋晋琛活了三十来年,头一回被押着坐警车上派出所。谌风被误人也参与了斗殴,和褚玉铐在一起,吓得跟个鹌鹑似的。
“你这一把年纪了也跟孩子瞎胡闹?你是他俩孩子的什么人?”
谌风举手:“他是我表叔叔。”
“没问你,老实呆着。”警察敲着笔录,问宋晋琛,“那个呢?也是你老侄儿?”
宋晋琛迟疑了一下:“嗯。”
褚玉把铐子扯得哐哐响。
“老实点!”
警察又问了一遍被打的一方,让褚玉揍青了脸的那个拿冰矿泉水敷着脸,委委屈屈说这老的确实没参与打架,是个良民。
宋晋琛听见这词,拳头就攥起来了,想想不是时候,忍忍算了。
“行,你怎么地也是做家长的,带孩子上那地方去,那是什么好地方吗?还斗殴,你怎么回事儿?”
这么一说大伙儿都不乐意了,说警察同志你什么意思,怎么就什么就不是好地方了,说得好像我们都不正经了似的。
七嘴八舌跟养鸭场似的,直到宋晋琛说愿意承担所有损失,对方也借坡就下了,说都是酒精惹的货,同意和解,这事儿到此算完。
这顿折腾下来,已经快凌晨两点。谌风被踹进出租车送回去了,宋晋琛带着褚玉去住附近的旅馆。
前台小姑娘把瓜子皮吐了,假睫毛挺长,配上亮绿色的眼影,活像两条青毛虫,把身份证放机器上验着,丢了张房卡在台面上。
“你不问我们两个什么关系吗?”褚玉趴过去。
他一脸凶神恶煞的,前台愣了一下,把身份证抹出来看了看,褚玉比她还小两岁,旁边那男的年纪快赶上他爹,但看着不像,狐疑地说:“你们俩什么关系?”
褚玉面无表情地指着宋晋琛,说:“他是人贩子,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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