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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森、黄浊且又氤氲着血色丝光的雾气是如此浓郁,本该严重影响辛乌的视界范围,可他此时却似有了异乎寻常的目力,竟未受到一丝一毫干扰。
当穿透层层迷雾看清那些裸体时,浓烈的邪秽感立时扑面而来!
无以计数的肉体层层叠叠,一圈又一圈地堆垒着。浩繁的头颅、躯干、四肢与臀部彼此交错,黏合成一个个妖魅而巨大的莲台造型。
辛乌定神回观,便注意到他们的眼睛都是睁着的,但却一眨不眨。也许是尸体,也许是活人,他一时无法断定。又或许,以活尸来形容这些躯壳才是最恰当的。
他们有着各式各样的发色、肤色和瞳色,兼且呈现出风情迥异的冲击性美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放在外界无一不是极品尤物。
然而他们的数量实在过于庞大,当静态的人形堆积到磅礴浩瀚的程度,即会构成无以名状的恐怖!任何一个理智正常之人面对此等光景,都只会因不适而却步,根本兴不起根植于本能的原始性欲。
倘若观察得再仔细些,则又会发现,在那海量而寂静的人类躯壳中,竟然找不出一具纯正的男性肉体!
除了一部分或丰腴或纤瘦的女性之躯,余者皆是兼具二种性征的畸形体质,阴阳两端的器官完整得全无瑕疵,区别只在于胸部的形状和大小。
顶着这股令人作呕的精神污染,辛乌粗略一算,便得出一条相当诡异的结论,就是雌雄同体的比例明显远高于纯然的单性。
可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的天然两形,更遑论还是绝色?辛乌心底刚浮起荒谬之感,便有一个念头迅若闪电地掠过他的脑海:牲体改造!
或许早在旧时代,乃至更久远的年代以前,那位蛇形的旧神就已在利用信徒收集上等的贡品,再按照心意大肆炮制、玩弄人牲的肉体。
如是算来,从古至今,又该有多少无辜者遭此厄难?梅宫一族昔日所侍奉的隐秘存在,原是这般荒淫无度的神只吗?!
而他们曾经的崇奉与虔诚,究竟是出于本心,还是不自知的外力扭曲?
心念电转之间,辛乌视野中的肉肢莲海忽地有了动静!
那一具具雕塑般凝固的人形齐齐张口,发出单调、诡异而又高亢的呻吟!
无尽的雾气在这一刻陡然震荡,美丽绵亘的肢体则如蛇虺一般开始癫狂扭动。他们好似正承受着极端痛苦的酷刑,又像在摧毁心智的快感中沉沦坠落。
从这一双双无神的眼睛里,辛乌没能看到半点自主意志的光辉。
没有恐惧,没有悲哀,没有羞耻,没有仇恨,没有挣扎,没有愤怒,没有泪水。同样也没有笑容,没有陶醉,没有狂热,没有欢愉——惟见深不见底的虚无。
在歌剧合唱般齐整震撼的呻吟中,一条条花色各异的小蛇徐徐爬满了肉身莲台。
群蛇从无数翕张的唇瓣和下体穴口中灵巧地钻出,缠上摇曳颤栗的、犹如莲瓣绽放般的形体,叼住一颗颗娇艳而激凸的乳粒,在柔白、褐蜜、棕红、暗黑……深浅交杂且又细腻光润的肌肤上自如游弋。
等等!
在他们的手掌、脚踝和后颈区域,竟也有小蛇陆续出洞——该死,难道这些部位还生有额外的腔体?
辛乌绝非正义仁善之辈,他从不认可人类本位主义,心灵本相更是一片血污昏黑。饶是如此,这位私军统领也一样未被这份淫恶而盛大的艳色勾起半分冲动。
他只是全力维护着精神与理智的稳态。
在这方充满未知的果内世界,避免心理波动超过阈值可谓重中之重。一旦陷入疯态,哪怕仅仅是临时性的症候,他也极可能错失借用神咒力量的时机。
而下一刻,辛乌对那些违背人体结构之处的猜想,就以更为鲜明、惊悚的形式得到了证实!
在人形们的胸腔中部和腹壁两侧,如有鳃片般骤然张开了一道道孔裂!
其下果然是凹陷深邃的敏感区,被迫痉挛着的内腔在开闭之间,袒露出一层鲜媚、润滑且极具弹性,保护着血肉神经的玫红异膜。
在那分布着重重褶襞的淫巢核部,则大都盘踞着缠成一团的花蛇,它们的外观看起来就像一只只涂色的大脑。很难想象异膜之下内脏被压迫到何等程度,但更大的可能,即是本该维持人体机能的天然器官已然不复存在。
诸如此类的邪性细节,委实超出了辛乌的预料,以至于他不由得萌生怀疑,那条疯蛇……会不会最初就是邪神?
“这些人形之物既能发声,那么在外界听到的嘻哈之声……有没有可能其实是来自他们?”
辛乌思忖着,正欲举步向前,又倏然一怔。
他这才察觉,眼下自身并无实体,而仅仅是以虚灵的意识形态投射于此。
难怪那位蛇神仍无动静,只以残酷又高傲的姿态巡睃着此间……祂看起来似有所觉,却最终无视了他这个擅闯者。
可惜梅宫沼却无这份幸运。作为被神明选中的新玩具,他的意识、灵魂与肉体皆已被卷进了这片空间。
', ' ')('隔着遥遥迷雾,辛乌又望了一眼蛇神与少年,随即纵步直行,一边冷静而谨慎地分析着形势。
那枚瘤果自被带入禁庭以后,早已经过多人之手。被传送、被试验、被鉴评,却始终不曾出过状况。除了他这个倒霉的原初接触者,没有谁再受到污染,抑或引发人员失踪的事故。
最后,焦氏研究所那边下了论断:它单纯只是一枚质地奇异,无法探测内部结构的螺瘤或果实。
在厄境岛的遗迹产物中,有不少东西都呈现类似的性质,因此也称不上绝无仅有。而稀奇、珍异且危险评级较低,亦是它有机会被选做拍品和展品的缘由。
至此可以推出,大约还在冰藻之舟时,梅宫沼就已触发了某种未知机制。那少年终究是“美人蛇”的后裔,而在这个家族的血脉深处,确实残留着旧日神只的“恩宠”与“福泽”。
是以祸不单行,即使在远离那片区域后,这枚瘤果,更准确地说是瘤中之蛇——依旧被吸引而至。
蛇奴之血……这是外头那个神秘存在对梅宫血脉的描述。“美人蛇”是货真价实的旧神眷族,可在他们的蛇主麾下,眷者与奴隶却似乎并无等别之分。
辛乌现下虽已确信了这点,但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几乎推翻了他的固有认知。
至少,在给神眷者的待遇这一方面,蛇神与星域之外的主神全然不同。
要知道,蝎鹫二族可也蒙受着真实无虚的神眷,然而他们对主神从来都缺乏敬意。更不必说传播信仰,虔诚膜拜,奉献己身。
将神明视为一种高维秩序,才是赤金名门的一贯理念。延续至今的“净土之争”,则是他们对神启最大程度的响应。
在这道不得不恪守的底线之外,赤金名门堪称百无禁忌。放在旧纪元崩圮之前,以这两个家族的所作所为,无疑将被视为一群疯狂而蔑信的异端。
比如开设神秘学与异术类研究院校,但明令不可涉及确切的神只,并将旧时代一切宗教典籍列为涉密类禁书,不准作为正式出版物和内部教材资料。
在这两个极权家族看来,任何对神灵的亲近、推崇与过度恐惧,都是必须在文明中铲除的元素。
数代以前,作为末日遗民的战争领袖,迁居禁庭的最终赢家,蝎与鹫的先祖们正是为了破坏滋生主神崇拜的土壤,才在规划秩序管理局的同时,默许了公民等级制度的出现。
这绝非是复刻了远古种姓制与内婚制的集团封闭式架构,而是唯有赤金名门并立峰巅,余者上升渠道与降格危机并存的流动破壁式政体。
这也使他们在全民有神论的大环境下,以恐怖的高效贬裁、剔除了体制内部的宗教分子,并掐灭了墙外新血潜在的模因污染与神权入侵。
据辛乌所知,出于撑持这座超级巨岛都市浮而不沉的目的,蝎鹫二族仍需定期出人,接受不明效用的血魂洗礼。
而这一位又一位立场为既得利益者的名门血裔,在理当庄重盛大的祈请仪式上,却从来都只走个极致简陋、粗糙、敷衍的过场。以他们对主神的离谱态度,说不准还有人尝试过明目张胆的诅咒。
另外,除却诸多包含着渎神性质的行径,在历代赤金名门当中,也不是没出过更加极端的逆神者。
最近的一位,即是当代金蝎家主的亡姐。
她就曾试图越过雷池,利用异种永远终结战争,寻求清除主神留在本世界的印痕,冲破阉割文明进程的科技锁之法,实现理想中的星球命运共同体。
温司丽以一场凄冷而黑暗的凋零迎来了终局。她的几位先辈也无一不以惨败收场。
偏偏以上诸人,纯粹是自行走出的末路。
主神从未对此降下过怒火,非但没有撤销赤金名门的权限,就连资源都不曾克扣过一星半点。
没有惩戒,没有威慑,没有敲打。有的只是高高在上,冰冷悠远,犹如昼间群星般宏大却又毫无存在感的……淡漠。
当然事到如今,除了血脉纯正的烈焰羌鹫与王冠金蝎,墙内也没谁会去触碰关乎神灵的祸事。
不管是抱着敌意还是贪欲,真引来主神的注目倒也罢了,万一沟通到别的‘异常存在’,谁都不知道会招致什么后果。
言归正传,两相对比之下——
本世界原生的蛇形旧神,与那无名无貌、无喜无怒的域外之神,二者对于钦定眷族的态度之悬殊,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难道仅仅是因为,前者不幸变成了一个疯神?那在疯掉之前呢?祂对人类中的眷者可曾有过一丝仁爱?
好奇之余,辛乌忍不住又深想了一层。
当日他分明已及时将人带走,梅宫沼尚且逃不过这迟来的一劫。那他们若是未曾相遇,少年还是否还有挣脱宿命的希望呢?
轰隆!轰隆隆……
在环绕着蛇神的肉肢莲海深处,猝然回荡起低沉连绵的雷暴之音。抽搐得妖靡且吊诡的人形们中止呻吟,速即如层见叠出的涌浪般,以古怪而密集的节律逐一扭头。
', ' ')('他们纷纷转动眼珠,以漠无感情的目光看向愈走愈近的辛乌,而后在冲击波般扩散的电弧下,从口中吐出一簇簇繁艳盛放的鲜花。
无有茎叶,只见环抱而翻卷微曲的单瓣或重瓣,每一轮花瓣都释放出不同的色彩,但最多的还是血色。从妖丽的花型上看,则是最标准的玫瑰。
虽然在新时代,它们已被视为不祥的恶魇之花,但不可否认,这类蔷薇属植物本身的美感与魅力,从来不能被文化赋予的寓意所抹杀。
玫瑰与莲华,对旧时东西方宗教而言各具意义的两种花卉,在这方世界内融合得令人迷醉而骇异。
异虺在玫瑰间狂舞。
群蛇在肉莲上游走。
雷暴驱散了翻滚无定的迷雾。
邪异的蛇神以长尾紧紧地卷着几无生气的少年,祂那倒三角形的蛇颅左右晃动,终于精准地盯住了辛乌。然后徐徐抬起长臂,狰狞锋利的手爪探出一指,定定地指向这名不速之客。
“止步吧,人类!我看得见你。”
“嘶……嘶嘶……”
纤细且妖异的蛇首扭结成红信子,在那颗庞硕蛇颅的吻部獠牙之间攒动着,嗅探着,时刻散逸着狂乱又阴暗的气息。
可祂吐出的人言却显得格外正常,声线洪大沉厚如塔钟震响:“你的灵魂中有令我厌恶的味道……立刻离开,我还可以放你一马!”
辛乌心中先是略觉诧异,继而升起一股明悟。蛇神的叱喝绝不代表着宽容,而是露怯。这恰恰证明了此番‘定位’仅是一层假象。
他舔了舔嘴唇,脸上忽然浮起一抹笑意。这是一种明亮、沉着、看起来友善度极高的笑容。
“你其实依然找不见我吧?”辛乌轻声自语,“派头倒是挺大……可是和外头那家伙比起来,当真不在一个量级啊!”
他完全没有多做交流,只上身微伏,骤然狂奔冲刺!
与此同时,辛乌全凭本能地沉声念诵:“众星寂灭,蟾宫苏生,相位千叠,万类颠倒……”
这是被无名之力灌注到心魂中的神咒。
辛乌此刻所催动和调集的‘语素’古邈、精炼而又奥诡无穷,在身周构筑出无数飞旋明灭的符文,更有无形的振波由心神内在迸发,携着摧枯拉朽之势辐射而出!
尽管眼下并无真正意义上的躯体,他仍产生了一股血液沸腾,魂骸升华,强大恍若掌控天地的错觉……
“等一下。”
谁知神咒尚未完结,辛乌心间却蓦然又响起了某位未知存在虚幻而缥缈,透着深深慵堕与轻淡戏谑的絮语,“这条小疯蛇比我预想的更虚弱,祂做不到全面抵消神咒的威能。那样的话,里世界的万物皆将灰飞烟灭。”
辛乌的冲势猛地一滞,差点一头栽进尚未退尽的昏黄雾气中!即便以他的坚韧神经和磐石意志,也不太经得起这等惊吓。
那尊蛇形旧神此时仿佛还有所顾忌,可一旦确认辛乌实质上无牌可出,就算暂时标定不了他,但要撕碎区区人类的灵魂意识,还不是轻易且迟早的事?
辛乌一时都有些精神梗塞,甚而难抑心底冲腾的不敬,外面那个等着食蛇的懒货……在关键问题上竟这般不靠谱吗?
好在群生之蟾尚未恶趣味到让辛乌以卵击石,徒然横亡。
只见蟾形衍生体瘫废似的趴在露台上,两条前肢忽由左右横叉转为笔直合拢,斑斓开谢的肉芽在拍击的一刹间离足飘飞,纷落如雨。
而在光怪陆离的雨幕间,自蟾腿生出的肉芽看起来始终未少上分毫,好像已有蠕虫自行补全。
它最末的独肢则放飞自我地扫动着,悠悠地说:“你还是有机会救回那蛇奴少年的。而且你已经成功恐吓到了祂,不是吗?”
紧接着,这头三足怪蟾又拿出另一套解决方案,提示道:“你早前尝过嘉利继承人的一滴血,并完整地领受过图腾血浴,可谓本就有势可借。王冠金蝎,烈焰羌鹫,这两组精神与血脉图腾,绝不止是好听好看。”
“名门血裔的隐性天赋有不少,从空无虚妄中孵化出真实之灵,恰是其中之一。虽说年代尚短,但在本世界的神秘侧与命理侧,蝎与鹫确已被固化为新时代的旌色与枝干。”
“而蛇神则是一场注定沉沦的旧梦。”
“不论在尘封历史中有多么强大,在这不属于祂的……我称之为‘终末纪元’,旧神衰亡,蝎与鹫才是既定的天命。别有误解,它们并非新神,而是当前纪元的象征。”
“在本轮纪元终结后,原初之星再不会有新的文明。但在此之前,除了最忠实的信徒与奴隶,任何复苏的、永眠的、有形无形之物,都会针对旧世界的神明!”
“这也是祂对你难掩厌恶和忌惮的根由。了解得越多,你招来烈焰羌鹫的机率便越高。只要回想起、勾勒出当初的感觉,活化的图腾自会显现。大势倾压之下,哪怕只有一方,也足以对这条虚弱的疯蛇构成威胁。”
不应由凡人听闻的隐秘连番砸下,在辛乌心中惊起阵阵骇浪。可不管
', ' ')('这番话有几分可信度,他已然顾不得太多,当即回顾起过去的一幕幕。
当他正式成为“鹰翎”之首后,在不可或缺的个人效忠仪式上,确曾遵照传统与守则,半跪在亚德莉娜小姐的裙下,用最尖锐的犬齿咬破了她的食指,仔细而恭恪地舔去第一滴血。
这是蕴含着主神神恩的一滴血,意味着神眷家族的认可与嘉许。
而此后,辛乌还需脱光衣物,赤身而立,静待少女自挥礼器,在柔莹清皎的左右手腕、双臂内侧乃至锁骨中线划出道道血痕。
那是一对锋锐而狰狞的礼器。形似两只鹰爪手套,质地非金非玉,摸起来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鲜活感。
在饮饱充盈着持有者生机的鲜血后,这对礼器即可合而为一,镌刻于表面的符文阵列样会变幻重组。
然后,再由少女捧着这朵狞恶沉重的利爪之花,将酝酿淬炼后的血火尽数喷出,将他彻头彻尾地浇淋成一个血人!
在灼热的血雾与诡秘的冰焰中,辛乌依稀窥见在虚空深处,恍若有一只猛禽的幼鸟展开浴火之翼,不耐烦地连扇了数下,转瞬却又消隐无踪。
所谓的图腾血浴,可在极大程度上助他避过关涉到神秘侧的危机。来日他所遭遇的任何超现实灾患,都将以某种形式转嫁到亚德莉娜头上。
付出武力、忠诚与生命是每一个私军统领的核心使命,而作为交换,主人必须为利刃与桀犬承担非物质层面的未知威胁。
尽管辛乌觉得全无必要,更无意冒犯这位只想要女伴的大小姐,但此为蝎鹫世权自定的一条内部铁律。除非少女实在体弱病重,否则绝不能规免或由亲族代劳。
这也是一项外人无法复制的共轨异术,唯有纯正的名门族裔才能完成,连稍远的支系都会因杂血而被礼器排距。不过在当时,辛乌并未信以为真,并把所见之异象当成了纯粹的幻觉。
仅有的较深刻的印象,即是主家的那位小贵女对此事极为抗拒。奈何在长者们的督压下,她终是不得不冒着失血休克的风险,按部就班地履行了主君的义务。
至于她那同母异父的哥哥,卡丽妲夫人的长子戈缇少爷,则因为反对这一放血环节,被温家那只小蝎子全程都挡在了场外。
时至此刻,辛乌才突然想通了一个关窍。为何在冰藻之舟时蛇神未有异动——那是因为在公宴期间,纵然戈缇早早离席,在日落之前,也至少有两位名门嫡血坐镇!
当辛乌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时,猛然瞥见了一点火星。旋即是铺天盖地,摧枯拉朽,霸道狂烈得无以形容的火瀑!
在金红交织的光焰中,他唯一能感知到的却是凝寂。
极端的凝寂,恐怖的凝寂。
压抑得几至碾碎灵魂的凝寂。
也许那并非纯然无声,而是超越了人类意识与想象的高维嚣音。
又过了片刻,亦或仅是一瞬,辛乌在浴室中张开了双眼。他仍保持着跪地伸手的姿势,原处的那枚佛螺瘤果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尊蛇神蜡像。
辛乌拾起这尊翻倒在地的微缩雕塑,正要找寻那位提点他的神秘存在,却见拿在手中的蜡制神像一下子无火自燃,须臾间熔解殆尽!
“你的供奉,我收下了。”
那不知名的存在未曾与他照面,只留下一句简洁的宣告,往后再无声息。
忽有一只小巧且珍稀的炬赫鸟不知从何处飞来,不惧生人地闯进室内。
它在半空中拍打着羽翼,深具灵性的眼珠盯着辛乌那只缠满绷带且有邪诡蜡液残余的手,咕咕嘟嘟地发出不满的叫唤,宛似在懊恼被抢走了到嘴的小虫。
看清它的刹那辛乌有些微恍神,几乎以为目睹了烈焰羌鹫的幼体雏形!他下意识地倒退半步,抬掌捂住又在淌血的眼睛,但随即就反应过来,这只是一种珍鸟罢了。
早在“十七号蜂箱”被改名为炬赫门时,他不就已经顺手查过资料了吗?
……不对!梅宫沼呢?!
辛乌霍然转首,就见那少年正双手抱膝,怔怔地蜷缩在角落,面上是一种让人心脏抽紧的奇异神情。
他身上的那件浴衣早已不知去向,代之以一整套不明出处的祭服,整个人于清美端华中透出一丝似有若无的迷媚。
“你……”辛乌涩声开口。
若非理性尚存,意志未垮,抗性亦有增进,辛乌说不定已被突如其来的,强烈而残秽的恶欲所支配,即刻化身为一头披着人皮的禽畜。
可他又不像安泽荒那般“黑神孽”不离身,外加内心常年压抑过度,为何会在这种时刻邪念横生,恶意沸腾?
梅宫沼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深褐色的双瞳望着这名面目被血污遮掩的私军统领,语声飘忽地说:“我很感激你的援手。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永远都不必清醒过来。”
辛乌疾步靠近,蹲下身去,平视着他,肃容问道:“那条蛇对你做了什么?”
梅宫沼平静得反常,说:“蛇主陛下在与敌人的死战中,发动了
', ' ')('许多伟大而疯狂的诡术。我被他误认为‘奴骨’,幸运地得享了最后的庇护,却仍不可避免地遭到了些许影响。”
“在这条独一无二的命运线上,我虽未变成你所见过的那些东西,但也被迫接收了数不清的平行记忆……”他抬起右手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绝大多数是‘我’自己的,另有一部分则是世界本身的。由此我窥知了一些秘密,可惜无法将它们说出口。当然,若是你想知道‘我’都遭遇过什么,这还是可以告诉你的。”
辛乌的大脑空白了整整十秒,又有污腻浊色翻腾了二十秒,才说:“不,不用。”
战争是何时开始,又是如何结束的?活化的图腾可曾寄留在炬赫鸟体内?果内世界那无穷无尽的人形,是否在毁天灭地的火瀑中得到了解脱?这个世界的未来又将变成何等模样……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透。由始至终,他充其量也就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引子。
辛乌头疼地梳理着满脑子杂乱不堪的念头,尽量去思考正事,又问:“除你之外,是否还有别人遭受波及,从而多出某些记忆?”
梅宫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
在一座高耸而又深广,整体空阔得近乎苍凉的图书馆内,亚德莉娜·嘉利用十指猛力撕扯着繁复到累赘的长裙,同时从顶楼一间私人阅览室中飞奔而出。
少女跑出了很远,方才止步回身。她的状态似是惊魂未定,喃喃地说:“刚才,那是……咒杀!?”
亚德莉娜凝神又观望了半晌,确定再无后续,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她没有叫人,只颇有点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愤然道:“可恶,可恶!那家伙又不在厄境岛,从哪儿招来的诅咒?这种强度,这等威势……都算得上神罚了吧!?就算伤害不了本小姐,可也太吓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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