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给我推荐的好官!今天只是那个团练使在这儿,如果是蜀王在这儿!皇上在这儿!那现在门口躺着的,还会加上你的尸体!”
曾汉儒近乎咆哮着,将那一腔刚刚在人前无法释放的怒火倾泻而出,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惹是生非,不要去骚扰百姓,尤其是不要跟朝堂上的那些人勾勾搭搭!你呢?!”
说到这里他气得更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塞了他的咽喉,让他觉得有许多话要说,一时却说不出来。
他在屋子里背着手踱了两步,才坐到身后的太师椅上,习惯性的顺手想拿起方桌上的茶盏,却才反应过来那茶盏早已被自己摔的粉碎。
一手抓了个空的曾汉儒稍有些尴尬,便将顺势那手转过来抚在自己的胸膛,渐渐平息了一下自己起伏的胸腔,然后指着自己头上的官帽,压着心底的不耐,说起了那些他不记得已经给曾子仁说过多少次的话:
“我们曾家的官做到这个份儿,已经知足了,已经到头儿了,我们现在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有我稳如泰山的在这把椅子上坐着,你也就才能衣食无忧,我对你要求的种种,无非都是怕你游手好闲的去惹事.......”
“够了!”
他的话被跪在地上的曾子仁突然怒吼着打断了,
“逆子!你说什么!”
曾汉儒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愤怒的指着还跪在地上低着头的曾子仁,他不敢相信这个声音是那个他从宠惯的儿子嘴里喊出来的,
“我说你够了!”
然而曾子仁马上就帮老爷子证实了下自己的耳朵,
他慢慢的从地上站起身来,脸庞上的那血渍未干的伤口,还不停的往下滴着鲜血,然后又被溅在脸上的泪水和茶水混合,这让曾汉儒看起来自己儿子整个脸都是猩红色的,好像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从小到大,永远都是你想让我衣食无忧,你想让我做个富家翁,你什么时候问过我想什么?我不想活在你的影子里!”他用手猛地指向门外,“他们!他们所有人对我表面上的恭恭敬敬,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有个都指挥使的老子吗?”
“哐!”
曾汉儒左手作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强劲的力道砸的那四角榆木方桌吱呀一声响,吓得厅内的仆从和屋外的侍卫全都跪在当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那你就去做啊!去考科举!去博功名!哪一样你能做的成?你不想活在我庇护下,那你就自己去证明给别人看!不要只会打着我的旗号作威作福!”
他指着儿子怒喝着,曾子仁甚至都能看到曾汉儒身边升腾而起的怒火,不过对于父亲的这套说法,他显得很是不忿,目眦欲裂的呛声道:“凭什么!凭什么你已经身居高位,却要我和那些贱民一样去考功名,去从最底层做起,难道用你权力所得的一切便利,不都该给我这个唯一的儿子吗?为什么你只会指责我这不对,那不好,你有真正认可过我吗!”
曾汉儒是朝廷三品都指挥使,这种封疆大吏的身份让曾子仁与生俱来了一种凌驾在普通人之上的优越感,这种感觉对于安逸和高影疏来说也都不陌生,只不过曾子仁是居于安逸这种富家子弟和高影疏那样王朝贵胄之间,是大夏朝地方大员带给儿孙辈的普遍感觉。然而这却是从一个马前卒,一步一个脚印儿走到今天的曾汉儒所无法体会的。
但是包括安逸和高影疏在内,他们的内心深处都会在一段时期内有过想要挣脱父辈的庇护,从而证明自己的欲望。只不过老来得子的曾汉儒从小的娇生惯养,使得曾子仁的这一时期、这一欲望特别的长久、又特别的强烈。这既是曾汉儒的失败,也同样是曾子仁的悲哀。
曾汉儒直到今天夏昂的这件事,才真正成为他们之间父子矛盾的*,也看到了曾子仁内心不满的冰山一角。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允许自己的儿子践踏了自己作为父亲的尊严,他怒不可遏的用已经气到发抖的手,指向门口,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给我滚!滚!”
曾子仁抬起头看着从未感觉如此陌生的父亲,嘴角泛起一丝苦意,他一把甩开打算前来扶他的侍女,转身朝着厅门外走去.....
成都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没有因为秋日的肃杀气氛而有所减少,这个西南重镇从来都不缺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曾子仁走在这繁华的成都街头,却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孤独过。昔日的曾大少爷,居然身边连一个侍从都没有带,满脸污血的独自走在回曾府的路上。
可能自己一直都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吧,只不过从未有人告诉过他,往日在他身边嘘寒问暖的王管事,这会儿也不见了踪影。
“一群见风使舵的小人。”
曾子仁冷笑着自语了一句。
他低着头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面前横着两双官靴。抬起头一看,是两个一身深蓝色袄袍,腰间挎着一口官刀,一副侍卫模样打扮的人。
曾子仁看到二人挡在自己的去路当中,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我跟老爷子这一闹翻,还人人都想在我头上踩一脚了?”
那两个侍卫却没有接茬,而是朝着曾子仁一拱手道:“曾少爷,我们家大人有请。”然后将手指向一旁逸仙楼的方向。
曾子仁看看一旁熟悉的楼宇,又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两个人,有些不耐的道:“我哪知道你们家大人是谁?你们两个给我让开啊!”
前面两个侍卫看到曾子仁没有跟他们走的意思,便四目相对的一点头,齐声道:“少爷,得罪了!”
说完就齐身向前,将那曾子仁连拉带架的往逸仙楼拖去。
“你们干什么!你们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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