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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养院的玻璃阳光房内植物茂盛鲜花锦簇,躺椅上的年轻男人神色慵懒,享受着冬日的暖阳。近看那年轻男子的黑发间掺着少许白丝。只因骨骼高大,即便虚弱清瘦依然不能称为瘦弱。听到身后响动,相睿看向进来的微胖中年男人,他并未起身,随手指了旁边的座位说「刘叔叔,坐。」
刘国坤看了眼相睿身旁的椅子,选择了在对面坐下,「咱们叔侄俩多久没见了,睿子都长这么大了。」
「有十多年了,自从您离开国内,就再没见过了。」相睿在躺椅上,半垂着眼帘看向他,微微笑着接过话。
听到从国内离开这几个字,刘国坤的神色微变,眼神下移调整自己的坐姿,「睿子,你来这边疗养,家里人知道吗?」
「我已经快三十了,不需要事事都跟他们报备了。」相睿看着爷爷曾经的学生,已经不负曾经的风华,还是坐起身来给他倒了杯茶。「刘叔叔,喝茶。」
见刘国坤喝了茶,相睿继续说道「刘叔叔,我就开门见山了,」替刘国坤再满上茶,「苏哲这位病患,您还记得吗?」
刘国坤放下刚端起的茶杯,正要开口说话,被相睿打断,「我人都来了,您觉得还有再隐瞒的必要吗?」他端起这杯茶递到刘国坤的手里,托着刘国坤的胳膊抬到面前,「您别担心,我是来帮您的。」
相睿的话让刘国坤心里一惊,「这个暖房有点热。」说罢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
「您应该已经听说了我要做的事情了。」
刘国坤在一周前听到了相睿在找吕家的麻烦。相睿并没有隐秘调查,为前妻大动干戈,具体事由并不清楚,但目标吕家是板上钉钉,王律师打过电话让他销毁苏哲的精神鉴定报告,他担心会有录音,搪塞过去,让他来面谈,却先等来了相睿。
「苏哲在来你这里开证明前,袭击了我前妻。」相睿狠厉地眼神证明他为杨一围讨回公道的决心。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刘国坤知道相睿的手段,他明明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搞垮吕家,逼迫吕家妥协交出苏哲,但他却没有。刘国坤看到相睿眼神里的桀骜,一如他在师母眼里看到的那样。「睿子,叔叔虽然做了错事,被你爷爷逐出了门,但他的养育之恩我还是记得的,你就直说吧。」
「不论那张证明是真是假,它只能是真的。」茶杯放在桌子上留下清脆的响动,「我要把苏哲送进监狱,刘叔叔您不想给自己惹麻烦,那这张证明,就只能是真的。」
换言之,这张证明是假的,刘国坤也要进监狱。
「明白了。我们是根据患者的真实情况出具的证明,不会造假的。」刘国坤就在这里拍板了,划清了跟苏哲的界限。
「谢谢刘叔叔。」边喝茶边感谢,他不关心刘国坤如何擦干净屁股,只要证明是真的就行。
「睿子…你爷爷还好吗?」刘国坤提起自己的恩师,口气温软,加上相貌圆润看起来很慈祥。
「嗯。」相睿并不吃他的这套,人多会伪装他比谁都清楚,并不理会刘国坤更多。
这个人曾在国内开私人眼科医院,将从近视眼上剥离的角膜进行倒卖,他爷爷知道这件事后跟他断绝了关系。
爷爷跟奶奶没学会别的,只学会了当断则断,他们断绝关系后,国内的各大医院都不肯接收有前科的刘国坤,于是走投无路的刘国坤在国外开起了疗养院,因为会接收精神病患者,于是拓展了这方面的业务,拿到鉴定资格。
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不需要同情。这次他答应了鉴定为真,不过是怕吃牢饭而已。相睿不怕刘国坤反水,他亲自出面,刘国坤是个聪明人,他会权衡利弊,做出最优的选择。
见相睿不再多说,刘国坤识相地离开了。相睿将消息发出去,修长的手指撩拨了一下身边低垂着枝头的白花,娇嫩可爱的白花摇摇晃晃的样子不知让相睿想起了什么,勾起的嘴角笑得暧昧,下一秒揪下所有的花瓣抛向空中,洋洋洒洒在光线下飘落,像是在庆祝。
国内破旧的家属小区,一辆警车停在了门口,下来一人脚步轻快,直奔小区三单元四楼。
「有人在家吗?警察。」
杨一围没在家。警察打电话给相睿「没人在家啊,是不是在学校呢?」
「今天周五,他没课。如果不在家,你就等会儿吧。」相睿换下病号服,原本壮实的肌肉剩下单薄的一层。
「不是吧,你们两口真有意思,你就不能提前给他打个电话?!」警察手叉腰,俊朗的面容挂着不耐烦的表情。
「我们在冷战。」相睿抓了两把头发,系上扣子。他出国后,杨老师就不曾再联系他,如果这不算冷战,他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冷战了。说起来就来气,翻出杨老师的照片狠狠戳着屏幕上的脸。
「嘶,还冷战,是人家不愿意搭理你吧。」警察裹紧身上的黑色棉警服,帽子扫过台阶上的尘土,坐了下来。
相睿的动作一顿,低声说「顾春景!闭上你的乌鸦嘴。」
顾春景听到相睿恼羞成怒,笑得开
', ' ')('怀,见到相睿这幅没了章法的模样怪稀奇的,问相睿什么时候回来,相睿说还要个把月,他需要先恢复身体,让顾景春按照计划进行,有事再联络。
这天的天气晴朗,在寒冬中也能称得上风和日丽。杨一围穿得臃肿,厚实的羽绒服下套了两三件衣服,布置完寒假作业,在冬日暖阳下慢慢晃回小区,路上学生们跟他告别,提前祝他新年快乐,他也提醒学生不要忘记寒假作业。
阳光见缝插针漏过枝桠的缝隙,照着的一切都染上了温度,路上的车格外的少,只有人行道上学生们在叽叽喳喳,连秋千吊环发出的枝丫声都是那么的闲适,他在秋千上晃到太阳快下了山,一切都是如此的宁静美好,似乎在给出某种预兆。
就是这天,他见到了一位自称是相睿朋友的警察,那位警察他说是相睿让他来的。
那人说,他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需要他的配合。
那人说,他只要重新报案,他们就会受理。
那人说,苏哲这次逃不了法律的制裁了。
原来这日的阳光是为了驱散他心中那块阴霾。杨一围呆坐着流泪,他从曾经的痛与苦中艰难爬出,仍旧摆脱不了沾在身上的不甘与胆怯,但今天他可以释放压抑心中怒和悲,因为他等到了他的正义。
顾春景走后,杨一围在房间里大声嚎哭,哭到嗓子都哑了,眼泪也没停下,直到脱力才在沙发上躺下,红着眼打开手机,是相睿的电话。
「……」杨一围累得没有力气说话,眼泪一直流,他也没去擦。两人就这样长久的沉默。
片刻后,相睿还是主动打破僵局「哭了多久了?」
「……」只有略微粗重的喘气声。
「哭累了就睡吧。」相睿坐在伯尔尼的街头长椅上,脸上挂了彩,手指关节上全是血,松了松领口解开第一颗扣子。
「嗯。」杨一围是真的太累了,电话都忘记挂断,在沙发上睡着了,幸好家里有暖气,扯过羽绒服盖在身上就沉沉睡去。
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声,相睿静静听着。他感受着六小时前杨一围感受过的温暖,贪恋着杨一围的一吸一呼,偶尔呓语听不清说了什么,煞是可爱。他也舍不得挂掉电话,于是让司机把苏哲送去机场,押上私人飞机关起来运回国,他就不跟着了。
他则在街头瞎转,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离婚的夫妻不会庆祝这个日子,但他还是看中了只卷毛小羊,头戴草帽,帽子上点缀着几颗红色果子,黑溜溜的眼睛跟杨老师的眼睛一样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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