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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妘雁见到了戴使,他是个须发斑白的小老头子,满脸褶子似藏了心思,长眉毛下一对小眼闪着精光。
刚一照面,戴使就转着眼睛拜礼道:“拜见白罗王妃。”
即墨令在旁板着脸说:“蛮夷散布的一面之辞,魏国不认,戴使倒是上赶着认。”
戴使嘿嘿笑了两声,转而说:“是本使失言,拜见五公主。”
这老头上来就来下马威,显然不是好相与的,妘雁想着。
众人落座欲谈正事时,戴使又提及魏帝接见,这边二人以魏帝卧病推脱,他依然坚持要求觐见商议。
妘雁见状索性把话挑明了:“皇兄一日卧病,戴使便在此等多耗费一日。等面见议定,还需再另商讨细节,加上路上损耗的时日,戴使自个儿思量思量。不如戴使先将戴帝的意思说了,本公主代为转达。”
北狄侵占百宋后,与戴魏接壤线均变长,不仅会频繁侵扰两国,还阻了交通要道和百宋盐山贸易。戴国此番是来商议联兵共同夹击北狄,不易久拖。
戴使闻言嘴边露出轻蔑的笑,魏帝似乎比他想的还要懦弱些。戴帝陛下所行之事荒诞了些,如今却有意想不到之效。
虽不能与魏帝当面说道终归有些遗憾,不过只要能事成,让公主转达也无伤大雅。
戴使站起来展开所携带的舆图,大致说起北狄的状况,以及谋划的两军部署和攻略之地。
即墨令瞧着,他所指的戴军所攻之处多为矿产之地,而魏军占的却是些靠近北狄本部草原的地方。如此行军,魏国劳民伤财所获甚少,管理新地又少不了驻兵把守。他眉头顿时皱起,正要回怼,却听见旁边一声轻笑。
妘雁莞尔,放下茶盏说道:“联兵最忌各行其是,互相猜忌。戴国未动兵先谋其果,叫我魏国如何安心与你们联手?”
“眼下不起兵,后患无穷。”戴使看似不慌不忙地说道,“魏狄边境可比戴狄狭长许多,将来春夏耕作农忙时,怕是疲于应对北狄之祸了。”
“戴使为魏国考虑得真是仔细。”
妘雁说话的语气很温和,眼底也平静不起一丝波澜,却叫戴使后背起了冷汗。他见过这种神态,那是将戴国带入鼎盛期、叱咤诸国的老戴帝平常与他们这些臣子说话的样子。
妘雁继续说:“戴使光为我魏国考虑,可别忘了好好盘算盘算自国的盐能顶到何时。”
戴使碰了个钉子,袖下的手攥紧了拳头。这个公主意料之外的难缠,一句就戳中了他们的痛处。
戴国地处内陆,不得不依赖百宋的盐产,北狄入侵百宋后已导致两个多月运输车马停摆。国内盐仓已经告急,情况比防兵患的魏国糟糕得多。
他面上撑着冷静,说道:“谢五公主提醒。不过本使也要提醒五公主一声,出兵打仗决策终是国家大事,还得魏帝陛下做主。五公主只须将此图及方才所言的战略转述即可。”
“如此明晃晃地欺人,戴人未免太看不起我魏国。”即墨令说道。他年纪虽小,与各国打交道的时日却不短,深知有一就有二,退一步别人便多欺你一分。
戴使却自信地坐回了案前,说:“此乃戴帝的意思。是否听从全看魏帝,二位多说无益。”
妘雁见这老头如此强硬,倒也没再多费口舌,让人收好图就出去了。
留下即墨令一人,也不再就这商讨下去。他坐着与戴使随便闲扯几句,寻思掐个点告辞。
戴使见正事已毕,放松下来,捻着白须笑道:“魏相做这个相国似乎辛苦得很,连嗓子也哑了。”
即墨令敷衍着:“哪及得上戴使奔波之劳。”
戴使抿了口茶,说:“恐怕魏国一乱,魏相怕会比老夫更辛苦。”
“这话怎么说?”即墨令不解,“魏国好好的怎么会乱?”
“女生帝相,魏国焉能不乱?”戴使说道,长眉下的眼睛直盯着魏国公主所离去的方向。
那头妘雁出了典客署,却没去紫宸殿,而是迈向了自己的寝宫。
她听说过外祖父老戴帝还活着时,戴国曾经也是国富兵强力压群雄的一方大国。可惜时过境迁,老戴帝去世后新登基的这个舅舅荒淫无道,国力迅速转衰,雄风不再。
戴使如今还能这么嚣张,恐怕是戴帝他们抓着皇兄的小辫子,才这么有底气提出无理要求。
贸然与皇兄商议,他很可能就这么答应了。百宋的盐山是块肥肉,岂有自国伤兵却让他人吞下之理,她得好好思索一番如何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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