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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离是在一个雾雪沉沉的冬日,正式登基为帝的。
那一年,他恰好十五岁。
因为久病,拢在厚重庄严的帝袍里,整个人便显得愈发苍白。
大殿之上,群臣俯首。
那些执掌杀伐,心高气傲的人们,于这一刻,将额头碰到冰冷的地面,广袖在青白地砖上铺开长而柔软的一道半弧。
刹那间,朱枢的万里山河,皆尽向他叩拜。
新皇登基不久,礼部就为他筹办了一门婚事。
婚事是当朝宰执—于文取于老爷子定下的。
三朝元老,不敢惹,不敢惹。
听到这个消息时,沈离正包袱款款,和小翠相约墙根下,准备翻墙跑路。
作为一位冷宫长大的皇子,这点生存技能还是要点亮的。
小翠是负责侍奉慕容婉的婢女。
当年慕容婉不受宠,没人愿意进冷云宫,只有新入宫的婢女小翠不嫌弃。
小翠是浣云县人,生得人高马大,浓眉大眼,鼻尖还带了点小雀斑。
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
沈离从小被她护着长大,十分喜欢这姑娘。
要不是八王互伐,凭他这微不足道的存在感,早就趁乱和小翠溜出宫去了。
人生啊,就是这么悲催。
话回原题。
身为世族豪门,于家效忠的对象并不是皇帝,而是朱枢本身。
于文取作为文臣之首,更是朝廷的主心骨。
老爷子威望深重,门下桃李遍地,各系官员十之七八,都和他有交集。
这样的人,饶是皇权洗迭,也没能撼动他。
不知该说诸位皇兄不给力还是于家太滑不溜丢,如此形式还能躲过一劫。
总之,老爷子生平唯二兴趣,一是教书育人,二是给皇帝添堵。
两相相较之下,给皇帝添堵还要往前排排。
于是,没等沈离翻出墙,就被对面满脸慈爱,一身绛纱袍的于相‘啪’地扣住手腕,甩吧甩吧,扔回了院子。
小翠眼看着少年从天而降,在冷云宫的地砖上,‘砰’地砸出一个大字。
沈离眨眨眼,仰望头顶碧空如洗。
脑子里一时闪过无数念头,其中最强烈的是:这是文官?!
第二强烈的是:朱枢国风如此不羁,文官都敢扔皇帝的吗?!
第三强烈的是:腰好像断了…..
沈离的判断没错,这一摔之下,他的脊椎差点开裂。
连拜堂都是在侍从搀扶下完成的。
史官全程冷漠脸,掏出小本子,写下了熟悉的字句:MD智障。
朱枢的历代皇帝哟,你们争点气行不行?
咱们这旮旯还能不能好了。
婚事一路通畅。
诏书一下,大红灯笼一挂,各路炮灰拖出来晃一圈,夜就深了。
就洞房花烛了。
没错,就是这么迅速,都不带换行的。
盘龙殿是历代皇帝的起居所,它有个显着的特点,就是大。
不管案几还是床榻。
沈离看着满室红绸挂彩,御香袅袅。
偌大的宫室中,只有一个孤拔的身影坐在龙榻上,周围的纱幔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大半身姿。
烛火摇曳,火红嫁衣,处处昭显着暧昧。
沈离却没有靠近。
他微一转头,目光落在床榻旁的一架木质轮椅上。
木纹深刻,轮椅各处都有活动的开关,方便坐在上面的人行走或改变方向。
制作可谓极尽精巧。
等了半晌也没动静,床上的人低笑一声,盖着喜帕的脑袋转向他。
方位竟是丝毫不差。
“春宵一刻值千金。”
那人开口,嗓音清雅低沉,竟是男声:“还不过来么?我的好侄儿。”
沈离想,这可真是麻烦啊。
这么想着,他叹了口气,推开纸窗,随手折下一枝梨花,才来到榻上之人面前,缓缓折腰:“七王叔。”
沈言,先帝幼子,惠淑皇后所出。
封号睿王,晋帝登基后,先帝七子里,唯一一个存活至今的王爷。
别挣扎了,就是亲的,亲叔叔!
一脉同承那种!
沈离:人生好难哦,人生怎么这么难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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