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一个冬日,长安的天空笼着一层灰色的云,沉沉地压将下来,似乎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即便不是雪,也该是刺骨的阴雨天。
天气太冷了,屋内笼了炭火,而贺卿却并未待在屋内,而是在院内舞剑,花拳绣腿的招式,不过是热身。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的话,心情应该还算不错。
门外熙熙攘攘地似乎在吵闹着什么,败坏了贺卿的几分兴致,等到收了剑要去看看的时候,三公主就已经闯了进来。
风风火火的做派,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只冲过来就给了贺卿一巴掌,小厮拦都拦不住。
贺卿倒是愣了,一边脸颊微微泛了红,毕竟是身处闺阁的女子,力气倒是不大,一时间猝不及防,他也没反应过来。
“我们皇室子弟,纵使再落魄,也不是你等阉人可以肆意欺辱的。”三公主的一番话让贺卿有一时间的愣神。
“公主殿下,不知此话何解?屋外严寒,不如进了屋再说?”贺卿只一拜,便向朔月使了一个眼神。
贺卿遣散了小厮,几个人进了屋内。
最开始他或许并没有头绪,略微一想便知道了怎么回事,这位三公主和白青岫虽非一母所生,却也是年幼时的玩伴,白晴眉长了十一殿下几岁,是将白青岫当做幼弟,而她则是长姐。
白青岫能在深宫中生存下来,自己在势单力薄的时候,并帮不了什么忙,而是这位公主做了许多。
皇帝的公主不多,许多位更是及笄后便送了和了亲,或许是白晴眉的母妃膝下就这样一个女儿,也或许是皇帝本身就宠爱这位公主一些,便留人在了京城,嫁与镇国将军府上的小公子。
即便是这样,那也是出了嫁,从此庇佑照拂白青岫的日子也便少了。
只听说三公主和小将军琴瑟和鸣。
对于这位公主,贺卿是尊敬的,但也仅仅是表面的尊敬罢了,王孙贵族都看不起阉人,而在贺卿眼里,这些公子王孙,更是令人恶心。
白晴眉只说了一句话,贺卿却从一句话里琢磨出了许多来。
而两人刚落座,茶便端了上来。
贺卿不动声色:“今岁新上的明前龙井,公主尝尝。”
“本宫府上都没有这样好的茶,督公府上好气派。”白晴眉只抿了一口便打量了这屋内的陈设一眼,看着贺卿的神色颇为复杂,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贺卿觉得,如果不是自己今日的地位,只怕今日已经被这位公主拖出去斩了,他只报以一笑:“承蒙陛下厚爱,有幸得了一罐,若是公主喜欢,便赠与公主。”
“本宫怎么要的起督公的茶叶,何况是父皇赏你的。
我来只是问你,你同诚王殿下,是什么关系?”白晴眉茶盏往桌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声响,洒了几滴碧色的茶水出来。
公主娇惯也单纯,做不到前朝后宫这些人的虚与委蛇,更是喜形于色的模样,换一种思路,或许也是因为她无欲无求,有父皇和夫君的庇佑,才有了如今的心性。
可也是如此,公主并无权力,也长不了白青岫几岁,庇佑不了他什么。
若是可以,贺卿想,他也想将殿下娇宠成这副模样。
“陛下让我教习诚王殿下,自然是师生关系。”贺卿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在想,是谁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泄露出去的了。
他们的关系,只有这府上的人知晓,殿下能够忍辱,但终究年少,有些的考虑不周全。
他就没想过,如若他委身自己,而自己并不替他封口会怎样?
只怕如今前朝后宫,传得沸沸扬扬了,殿下又该如何自处?
“你说的,可是真的?
去岁中秋宫宴上,你替诚王解围,我很感激你。
但是,如果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纵使你再权势滔天,我也会要了你的狗命。”白晴眉眼里尽是警告之意。
贺卿起身抱拳行礼,只说:“不敢。”
“最好不敢。”白晴眉起身拂袖而去。
贺卿只站在屋内,眼神深邃,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是夜,隔了许久,这是他第一次叫了辰月回来。
起初辰月总会向他汇报白青岫的动向,是贺卿告诉他不必了,他派辰月过去,是保护殿下的安全的,并非监视。殿下才是他的主子,可他似乎总听不进去。
除却关乎殿下安全的事,非必要不必汇报。
“我想知道,殿下眼尾的那处伤,到底怎么回事。”贺卿几日前便疑心了,殿下眼尾处多了一处新鲜的伤口,问他只说是不小心跌破的,可若是跌破了,怎的其他地方不破,偏偏眼尾破了皮出了血。
辰月每说一分,贺卿眼底便多染上一分怒意,他并不是轻易动怒的人,白青岫于他而言,却是个意外。
傍晚的时候,天空下起了细霰的雪籽,落在地上便化了,屋内的烛光透过窗子,映了一地清冷的水光,但又似乎带着几分暖色的温度。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殿下身边有他母妃留给
', ' ')('他的暗卫,你小心些。”贺卿叮嘱他,其实殿下曾经也是被许多人爱着的吧,同他一样,不过是天意弄人,便到了如今这幅境地。
殿下眼角的那处伤,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用茶盏砸的,自己都舍不得碰坏的人,他倒是敢。
贺卿的眼神逐渐阴鸷了几分,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他其实也不清楚他是否喜欢殿下,这喜欢里,又藏了多少自私,占有欲和暴虐欲,或许这种想要同对方一起毁灭沉沦的欲望,本身就是爱意的一种。
世间诸般爱意,君子之交淡如水,生养之恩大于天,唯独这情爱与干净无缘。
贺卿并不主动请白青岫到府上来,这日却是难得,
“今日不忙?”白青岫总见贺卿忙得很,除却那几日成婚的事惹了他,而后又像是归于平静,就算几次在床上,也温柔得过了分,这温柔里藏了几分隐忍克制。
若只是娈宠,是不需要做到这份上的,白青岫总觉得,或许贺卿待他是不一样一些的,这样的里面,是否有几分喜欢?
白青岫不敢再深想,贺卿这样的人,什么样的男男女女没见过,不过是皇子的身份加上这一身皮相出众了一些罢了。
不过是互相利用。
“今日休沐,想起你了,不过还有件事要处理,你先等等。”贺卿说的事便是处理将自己与白青岫的事说出去的叛徒,他是刻意将殿下叫来的。
“觉得害怕?还是恶心?”贺卿强迫白青岫看这处刑的场面,之前教的都不作数,这才是贺卿教他的第一课,身为上位者,要足够心狠,不是对自己狠,对身边的人也得狠,对敌人更不必说。
“为什么杀他?”白青岫隐隐有几分想要作呕的冲动。
“因为,他背叛了我。”贺卿解释,“这个理由够吗?”
“够了。”白青岫答,所以今天这出是做给自己看的?假若自己有一日背叛他的下场?
落子无悔,孰胜孰败还未可知。
礼部侍郎家的小公子倒也是敢,用了什么收买了自己身边的人?又将白青岫和自己的关系散播了出去,所幸朝堂上忌惮自己的足够多,也没人敢多嘴传到皇帝耳中。
只怕他也是一枚棋子罢了,背后又是哪一方党派。
这倒无所谓,在殿下面前提及此事,还用茶盏砸伤了殿下才是罪该万死。
皇子之间的争斗他不能直接参与,顶多也只是护着一些,毕竟,他是陛下的人。
“督公。”白青岫扯了扯贺卿的袖子。
“嗯?”
“你摸摸我这里,你说会不会留疤啊。
我先前不敢同你说,其实不是我摔的……”殿下坦白的模样十分可爱,似乎是今天的事吓到他了。
是自己思虑不周,他和这些人怎么能够等同,无论瞒着什么,谋划什么,他都拿人没有丝毫办法。
“不会留疤的。”贺卿的语调难得的温柔,只是摸了摸他的鬓发。
冬日里的暖阳给人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
“来陪我下棋,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贺卿牵着人,朝屋内走着,其实啊,陪殿下下棋挺无聊的,殿下总是装作棋艺不精的模样,两个人互相放水。
不过,陪着他待着也不错,那时候的自己是最轻松的,仿佛肩上压着的这些可以卸下来一会儿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