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摘星台虽只是哨塔,顶处却尤为开阔,石铸的墙垛仅及腰身,幽深的梯道自塔底蜿蜒盘虬而上,往下望去只剩弥弥雾霭。
青石板路面却连绿苔也不长,大抵通天之阶无需人间峥嵘,黑云低沉,将凡人与那至高极乐阻绝开来。
不过无妨,他与至高极乐不过一步之遥。长亭半倚在墙边,随心所欲地放眼望去,百尺高楼,眺久了不免觉得眩晕。
铜钟早已循规蹈矩地敲过十二下,已然过了子时。他等得有些百无聊赖,眼风扫向身后。两个暗卫发现他的视线,立刻警觉地直起身子,面面相觑,调整成防范的姿势。
并未见到焰火,阁主还未传递信号,因而他们只是戒备地握住剑柄。
苏长亭察觉到紧绷的气氛,竟不合时宜地轻笑了声,淡淡道:“再不动手我就走了。”
隐秘的动机突然被明晃晃地呈在台面,二人大惊失色,立刻拔剑威慑。
长亭似乎是真的不耐烦,又似是想要去寻求和验证所想的真相,径直往外走去。
暗卫横剑拦截,长亭双手空空,只得仰身避开,顺势抬脚踢松一人执剑之手,又从另一人的剑影间弯腰躲闪,直击他膝关要害。
他手骨气力只恢复三成,不能周旋太久,趁这个空当巧妙脱身,便掠去梯道处——
正巧碰上云绩孤身从楼梯上来。
他气势未收,逼得云绩停了步子。云绩移目瞥向摘星台中央,两人从地上爬起匆匆赶来,俯身行礼,口称无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云绩裹着鹤氅,觉得好似哪里不对劲——苏长亭站在他面前,并未行礼。他穿得单薄,眼底冷得浸了雾气,显得涣散,又轻藏着不为人知的难过,整个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消散。
“他们是刑堂的人,”长亭或许是在向他解释,“关望津是否忠心无他,尚且有待明察,”
他的目光落在云绩的腰际:“属下只就戮于主上的剑。”
——绚丽的烟火在这一瞬间绽开,留下一尾锐利的蜂鸣,也不知云绩是否听见他所诉衷肠。璀璨的百丝灯坠成纷繁星陨,余烬如金色的柳絮落在脚边。
是烟花,长亭哑然,呆呆地看着光华明灭,银花千束,整个摘星台被照得通明。赤凤金蛇,流萤紫蝶,时兴的烟火,此时都用来缀点神女的新妆。他的确未见过这样的光景,眸光柔软地流转,捕捉每一片瑰丽幻影,表情带着新奇的欣喜。
流淌的无言情愫便诚如这千变幻象,时而是浴火重生的凤,是人眼中萤星,也时而是内心焚城的火。
云绩看见焰光辉映于长亭如松雪的肤色,连暖意也透进去,稍微抚慰这人素有的寒凉。
他想,神不过也只偏悯苏长亭一人而已。
“长亭,”他轻声唤他,“…并非孤想食言,他们缠着行酒令,不好推辞,才耽搁晚了。”
长亭眨了眨眼,月影与灼光都落在他的眼睫宛转流连。
他们默契地不再提暗卫的事情,等烟花燃尽,一路走回寝殿。
云绩不知原来的阁主如何盘算,但他已经没办法再对苏长亭动手。所有的犹疑不过是情动,正如他后悔之时,本只用下令不再点火,却在同关望津几人酒过三巡后,半醉间还惦记起答应长亭看烟花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