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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一步说话,”张敏来到角落,问道:“你们在乱葬冈到底发现了什么,仔细说说。”
十七深知殿下对张小姐多有信任,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明明白白。
“李长远?”张敏记得这个人,总是跟在爹爹身边,是一位长着络腮胡的大汉,同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李哲的儿子。
李哲别看着表面没事人似的,天天不是忙着种红薯,就是操心后山的蘑菇,但实际上,他心底一直思念儿子。
人一旦独处,痛苦的回忆便会时常涌上心头,为此,他总是让自己忙起来,这样就没时间、没精力胡思乱想。
思念太耗心血了,也太痛苦了,不知道李哲夫妻俩在一日又一日的时间内,是怎么挺过来。
张敏皱眉想了许久,独子死亡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二老呢?
说了,怕二老绝了念想,从此一蹶不振,人有时候就靠着一口气活的,说不定期盼儿子归来,就是那口支撑着他们的气。
不说,却又过于残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明明儿子的尸骨就在这里,还是借着为他们好的名义,永生不得相见,难道二老猜不出儿子已经牺牲了吗?还非得让他们带着遗憾离世。
两难的选择啊!张敏想得越来越多,感觉脑子都要炸开了。
最终,她长叹一声,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些事只要做到问心无愧便好。”
张敏对十七道:“你跟殿下说一声,让他们先不要进村,我一会儿就到。”
十七抱拳离开,而后张敏将柜台下的信件收入怀中,吩咐剑月,“你好生守着店铺,我出去办事。”
剑月担忧不已,“小心些。”
张敏笑笑,“放心!”而后她快步回到家,找到福伯,“今天还得去一趟张家庄,麻烦你老跑一趟。”
“行,没问题!”福伯将马牵出来,准备套上车厢,张敏忙拦住,“家中不是有板车嘛,套那个。”
福伯奇了,“那小姐坐哪儿?”
“拉板车是因为待会儿咱们还得拉棺材,到时候我坐在车辕上就成。”
福伯大吃一惊,“村里谁去了?”
张敏安慰他,“村里没事,不过我要赶时间,咱们先去趟寿材铺子,一会儿路上我给你细说。”
福伯套好板车,随后赶至棺材胡同,这条胡同的店铺多是经营各种祭祀、白事用品,有纸扎铺、棺材铺等等,且多数都不挂招牌,只敞开门摆上样品便是。
掌柜们的职业态度很好,哪怕发生天大的喜事,他们都是板着个脸,绝对尊重顾客的心情。
张敏给李长远挑了一副黑漆打底,描着彩绘的棺材,付过银钱后,由伙计们抬上板车,福伯便赶着马车往张家庄而去。
路上,张敏把李长远的尸骸被找到一事挑着说了,福伯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那孩子我见过,长得挺壮实的。”
张敏闷闷道:“就这样把尸骨还给李伯伯,会不会不太好?就怕两老受不住。”
福伯想了想,郑重道:“落叶归根,如果是我的话,想必会很高兴,至少一家子又团圆了,唉~”
而后由于心情沉重,两人便再未说话,快到张家庄时,便早早看到大皇子等人或坐、或站地在路边等着。
“带了棺材来也好,这样拉过去,就怕吓到孩子。”张良才鼻头红红,说话声音都有些沙哑,看着像是才哭过。
张敏来到板车前,掀开帘子,看到下面脏污、散乱的骨头,将帘子放下,“放进棺材里摆好吧。”
这件事自有亲卫来做,大皇子掏出护身符和铜钱,对她说道:“你先拿去确认下,别是同名同姓搞错了。”
“好!”张敏步行至张家庄,只见村里各处炊烟杳杳升起,抬头一看,原来太阳已经偏西。
来到李哲家门口,她深吸了口气,拍门,“李伯伯在吗?”
李哲闻声端着一碗臊子面出来,看到是她,喜道:“小姐怎么来了,快进来吃饭吧。”
“不了,”张敏摇摇头,“我不饿,就找你说一件事。”
李哲突然不由地感觉有些心慌,他忙把碗放下,院子里的鸡顿时全扑过来啄食,不过片刻就将碗踢倒,面条和着汤水流了满地。
张敏走在前面带路,来到一处空旷无人处,将手里的护身符拿出给李哲看,“伯伯,看看这个还认得吗?”
李哲手抖得不成样子,哪个孩子远行,做父母的不会去求个护身符保平安呢。
他哆嗦着拆开袋子,里面有一张泛黄的纸条,依稀还能看出生辰八字来,这个他可太熟悉了,这是他记了一辈子的八字啊。
“我……我儿回来了吗?”
张敏点点头,“就在村外。”
“好……好……”李哲老泪纵横,他将护身符重新装好,揣进怀里,咧开嘴强笑道:“回来了就好啊,我去迎一迎。”
“那伯母怎么办?”张敏最担心的其实就是她,哪个孩子不是母亲精心呵护着长大的,那是她生命的延续啊,说没了就没了,谁受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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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哲抹了一把眼泪,“其实她有心里准备,就是盼着见一见。”说罢转身回去,低头钻回屋,随后屋里传来一声痛苦至极的哀嚎。
片刻后,夫妻俩抹着泪互相搀扶着出来,张敏赶紧扶着李伯母,心下沉痛不已,“对不起。”
如果不是大军惨败,李长远作为主帅的亲卫,根本就不会死,说起来张家欠了无数阵亡将士一个道歉。
“无需如此,为国捐躯,我儿死得其所,”李伯母拍了拍她的手,大家说来都是同命人啊。
一个少年丧父,一个老年丧子,怎一个惨字了得。
村民听到李家传来的动静,围了过来,看到眼前一幕,似是明白了什么,静静地跟着他们往村外走。
而村口,马车上放着的黑漆棺材格外显眼,李伯母终于崩不住了,扑到棺材上哭得很绝望,村民们感同身受,人人眼中含泪。
有人跑去扶着哭得全身发软的李伯母,也有人用希翼的目光问,“那我儿呢?我儿何在?”
张敏摇摇头,李长远是在京城乱葬冈发现的,而大部分人的尸骨想必还在草原风吹日晒,或许哪天她要去草原一趟,把将士们的遗骸收回来。
张良才蒙着面巾,躲在人后默默流泪。
李哲压着悲痛的情绪,给大皇子等人行了一圈礼,高声道:“谢各位壮士!”大皇子等人亦郑重回礼。
李哲爬上马车,接过鞭子甩了个响鞭,咧嘴笑道:“远儿,咱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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