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的手中，战巫万兽戈已然缓缓化为虚影消散。
更何况，巫道的玄妙又岂是外人所能细知的……
而巫道依旧诡异凶蛮，于是，抵挡不住滚滚逝水的涤荡，抵挡不住煌煌日月的煎熬。
森然的杀意从他已然变得健壮的战体中散发出来，穿透了恩与怨，穿透了因与果，无论对面有着怎样的诚意，有着怎样的谋划，都无关紧要。
“呵呵，我不过想求一个巫道长存，哪里错了？曾经的我向人皇低了头，现在的我选了人妖祥和……”竭载仙尊怒目圆睁，恨恨出声，汹涌的杀气冲天而起，如巨岳，如汪洋，如巫道万古长存浩荡。
“如此甚好，一举两得倒也真是不错，可见你玄兵劫宗的炼器之道，果然得了真趣。”竭载仙尊无所谓地开口，面容上不见半分动容，手中的金戈却是毫不容情地挥下。
渡弥仙尊沉默地点点头，和竭载仙尊对上了视线。
竭载仙尊的声音已然有些飘渺，似是陷入了长远的回忆，
战巫万兽戈由巫道从上古蛮荒时代祭祀至今，受了无数血祭，在七阶灵宝中也是极为凶戾的杀伐利器。
渡弥仙尊淡淡扫了巫道元神一眼，“有人告诉我，以争求和方有和，况且天地中本不该是这个样子。
虽然只是一瞬，已然决定了胜负，更是决定了生死。
空旷的劫阵瞬间化为了绞杀的战场，无数身着兽皮的上古先民现出悍勇的身形，驱使虎豹向着碧光扑了上来，烈烈的战歌出现在青冥中，出现在杀劫内，带着一种凄婉却恐怖的壮丽。
只要破劫而出，这亘古月色，这潋滟星河，便有资格继续看它鲜活，笑言旧日曾有劫波。
竭载，你我都活得够久了，久到可能已然忘了最初的本心，不该是这个样子。”
同样的，竭载仙尊也在对面的面容中看不到任何退避之色，仿佛这杀劫就如拂面的春风，淡向空来，淡向空去，无忧亦无怖。
太过漫长的岁月似乎也在慢慢改变他的信念，不是消磨，他知道自己的道心依旧坚固，但作为长生的元神，看待问题的角度终是不一样了，就如翩跹的蝴蝶之于懵懂青虫，就如无须落地的青鸟看向无翅走兽。
渡弥仙尊沉沉叹息一声，定定看着巫道元神，旋即遗憾地点点头。
为何巫恨别府的金丹远少于其它天宗，你难道真的不知不觉？
无数先民的影子彪悍地撞到了碧光之上，炸音如密雷霹雳，旋即又如琉璃破碎一般化为了飞火流萤，不过，汹涌的战歌好似倾天席卷的浪潮，撼动着死寂的青冥，也咆哮着不屈的意志。
碧光和金戈再度撞到了一处，激荡起漫天光雨，幻美无俦，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在这至美至妙的奇景中，蕴藏着至凶至厉的杀伐。
“我只是想守着这条道途……”竭载仙尊幽幽出声，眸子中的清光愈发明亮，若月光照雪，极为清丽，更有无悔。
“渡弥，你眼下没有九阶仙藤，为什么要来送死？明明看到是我，你为何要来？”
现在，就是炼兵之时，也是证心之时。
以后的事又有谁能预知呢，不过路既然选错了，当入劫数，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两位于天地中长生久视的元神彼此对视一眼，皆是感应到对方的坚持，同在劫数之中，好似蛊虫，又似困龙，所幸可以各凭手段，以自身的意志和神通，踏出生天。
下个瞬间，碧光之间，仙尊再无言辞，唯有长久的沉默，似在诘问天地，也似在诘问劫数，值得么？
渡弥没有说话，同样的问题，在入阵之前，他已然问过了自己的道心。
竭载仙尊直起了佝偻的身子，手中已然出现一柄金色战戈，无数凶兽魂魄缠绕在战戈刃间，有凶虎张口怒啸，有神雕挥展双翅，有巨蟒拍水击浪……
“生不为罪，活不为罪，杀不为罪，祭敬天地不为罪……
劫宗元神曾问过自己，元神就是修行的尽头么？九阶灵宝就是法宝的极限么？这个问题他没有在自己身上找到答案，就如金丹破入元神时所要面对的知见障，元神的前路，天地的极限，渡弥仙尊没有找到方向。
只要这一关过了，巫道便能渡过渊劫，继续屹立于天地之中，若是这一关过不了……
后面的事，劫宗元神亲眼见证了，两位明凰先后陨落于天地，渡弥当日大醉一场，第二日便亲手拔`出了白玉京的六阶仙藤。
无数先民之魂冲着碧光团团围打，爆发出狂野的喊杀声，震耳欲隆，间杂着兽灵嗜血的嘶吼，如神如魔，好似长长的火烧云，杀威惨烈。
更何况，巫道真的消失了么？我玄兵劫宗炼器七法，三法根于巫道血炼之术，刑天之主亲口承认，他炼制的三尊后天神魔均有参考巫道神韵！
抱残守缺，妄求永在，这杀身劫数难道还不是自己招来的？”
竭载仙尊沉沉出声，无数凶魂尽数敛入金戈之中，明亮的刃锋中已然生出诸多兽影狰狞的身影，甚至爆发出雷鸣一般的嘶吼，漫天都是森森血腥之气，直欲将整个青冥掀翻。
面对可能的身死道消，对面却是如此地沉静，竭载仙尊不由得轻轻哼了一声。
万顷碧动摇，且将人心观照，劫中付得快与痛，悬心生春草。
对面说得不错，只要是劫数，便有破劫之法，杀伐是破开劫数最直接的手段，便是天子围攻，妖圣伏杀，只要你神通道力够强，照样可以将劫数消弭。
“天地入劫，故人入劫，我不得不来。”劫宗元神长长叹了口气，微微颔首一礼，他生平第一次死劫，便是被竭载仙尊所救。
在激荡的一瞬间，围观的诸圣只看到，一株碧绿化为了海，将至锐的金戈紧紧裹篆…
“我守着这条道途这么多年，这就是我的意义，你应该懂的……”
劫里已知明光至，碧藤不嫌春色晚。
七阶仙藤立在仙尊身侧，微微晃动，似是表示了同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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