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章
记录终于还是完成了,提交页面的时候周志刚简短的考虑了一下。以他的立场和年纪,似乎有必要说点什么,比如严肃的劝告或开导,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不知是因为夜太深还是稍显特殊的前情,周志刚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于是干脆作罢。
“行,你回去吧。”
最后还是这么一句。
郜野从询问中途开始就深深坐进了沙发里,现在更是一副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宿舍锁门了。”
“你没钥匙?”
“宿舍楼锁了,宿管都睡了。”
“不是家在本地吗。”周志刚已经站起身收拾桌面了,回家前他还得换下警服。
“我爸我妈今晚都在家,肯定还没睡,我很少回去。”
周志刚正考虑怎么赶他出去的时候,郜野先发问了:“警察叔叔这么晚不回家,家里人不担心吗。”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周志刚随口答道:“他们习惯了。”
“那他们也习惯晚上不开灯吗。”
动作停住了,周志刚看向他。郜野没了刚才困倦的样子,正用那双异质的眼睛专注的盯着他。
“那天也差不多这么晚,我没处去,就在派出所旁边晃悠,刚好看到你出来了。我没事做,就想看你往哪个方向走……没想到你住这么近,直接走回家了。”
“下次没事做,可以睡拘留室。袭警够你们学校开除人了吧。”
“不是不是,我没别的意思。”郜野忙不迭的否认,但脸上没一点心虚的神色:“只是最近玩的晚了,等我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到这附近了。五楼那家总是黑的,还见过两次你下夜班回来。”
“你该走了。”周志刚敞开门,面无表情的看着郜野。在这样的视线下,郜野终于站起来了,在周志刚不容拒绝的指引下走出了门,
周志刚叫来大厅值班的人,向他示意:“今晚的事主,没事了,带他出去吧,看着他走。”
郜野乖乖没回头,周志刚一直盯着他的后脑勺,直到他消失在走廊外的大厅。
……
周志刚又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一直等到去市局的同事都回来了,他才开始换衣服准备回家。
凌晨三点多,和那次突击行动的当晚一样的回家时间,周志刚走在多年来惯常的路上,高高的路灯映照着他的路,也拖长了他的影子。
影子缩短,拉长……他忽然站住,转身向后看去。
郜野就在十米外的地方不远不近的跟着,也站住了,凌晨的稀疏快车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
周志刚什么都没说,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继续往家走。在快走到小区门口的地方时,他又站住了,郜野还在那个距离。
他沉默的看着郜野,这次他停了很久,久到郜野主动走了过来,在一个三米左右的安全距离回应他无声的质询。
“警察叔叔,我没骗你,我真没地方去。”
周志刚过了几秒才开口:“你朋友呢。”
“我只有两种朋友,不是想上我的就是想被我上的。我太累了,今晚只想睡觉。”
没等周志刚说话,他又赶紧补了一句:“身份证也没带。”
一阵夜风吹过,郜野明显的缩了缩脖子,他的手臂和脖子暴露在凌晨时分的冷空气中。接着,他又压抑的吸了下鼻子,声音却很清楚。
周志刚没表态,他走进小区,郜野停了一会儿继续跟上去。
他们走到6号楼门口,周志刚用钥匙扣开门,感应灯应声而亮。郜野站在灯光之外的寒风里,呆呆望着这边。
周志刚再没回头,就像平常回家时一样。但他做了一件违背习惯的事,没有手动拉门,而是任凭单元防盗门自动慢慢闭合。
一直观望的郜野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快步上前撑住门扇,没有让那声闷响出现。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楼梯间只有交错的脚步声。郜野在四楼听到了钥匙被从皮带上取下时哗啦啦的噪声,他紧走两步,周志刚正走进屋里,依然没有关门。
郜野就这样成功的在今晚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落脚点,在讯问过自己的警察家里。
周志刚始终没说话,自顾自的打开窗户,然后进了卧室。郜野关上门之后就在玄关站着,谨慎的打量客厅那块地方,既没伸头伸脑的张望也没贸然搭话,一直等到周志刚抱着叠成豆腐块的毛毯从卧室出来。
他把毛毯抛到沙发上,看了郜野一眼:“你睡这儿。”
郜野点点头。
“窗子开着通风,嫌冷自己关。”
“好。”郜野乖乖说。
“洗手间有一次性牙刷,没毛巾。架子上都是我的,别用。”
“不会用的。”郜野忙不迭的表态。
周志刚想了想,再没什么可交代的,就自己去洗漱了。出来看到郜野坐在那儿,听到他出来抬头看着自己。
对着不速之客似乎没有说晚安的理由,周志刚
', ' ')('直接向卧室走去,听到身后传来郜野的声音:“谢谢。”
周志刚没应声,卧室门在郜野眼前关上了。
临睡着前,周志刚模糊的听到洗手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不像是洗漱,应该是花洒。
别用我的浴巾。
这是周志刚入睡前最后一个念头。
……
他做了一个昏乱的梦。
是水声缓缓将他从梦中牵扯出来,这水声也从梦里被带到了现实。周志刚朦朦的睁眼,外面正在下雨,窗户敞开着,带来潮湿的空气。
他已经忘了那个梦,神志还没完全苏醒过来,但已没了再睡下去的欲望。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也不想看时间,喉咙发痒,他下意识挠着仰起的脖颈。
周志刚有个很好的习惯,他从不在卧室里抽烟,也许是过去婚姻遗留下无数不多的东西之一。他迟缓的起身,没找到拖鞋,也没费心找,只摸了床头的烟盒就向客厅走去。
额角在卧室门上不轻不重的碰了一下,他闷哼一声,摸索把手开了门,想不起来为什么关门。
遵循以往的习惯,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只坐在边沿那一块,手肘压在膝盖上,专心致志的开始抽烟。
每当他这么做的时候,脑海中就好像想起很多东西。有过往的轨迹,有那些屈指可数和他有所关联的人,也有未来几十年的展望,和过去十几年并无不同。
安稳,无处可去。安逸,无路可逃。有一种无论嘶吼或是哀恸,都不用担心被任何人听到的淡然。
烟雾笼罩着他,从雾里看着这一切,像旁观别人的人生,带着旁观者的庆幸。
一声轻咳从身后传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