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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的第一天老天赏脸,有久违的暖阳,但气温仍旧很低,柯让早晨来上学,已经戴上了围巾。
开幕式结束后,他回教室添了件外套,路上听见有人在探讨,为什么今年开幕式进行致辞的学生代表不是沈东勖。
柯让也觉得奇怪,每届运动会都由高二学生会全权负责,因为高一刚来是新生,高三又忙着对付高考。而一般会上台致辞的都是学生会主席,可今年却选了个高一的体育生。
他端着保温杯去讲台边接热水,碰到刚回来的方梓明,后者已经换好了运动服。
“你上午就有比赛?”柯让抿了口热水,唇珠被烫得刺痛。
“百米短跑啊,你这也太不关心我了。”方梓明将换下来的衣服塞进桌肚里,“不下去看看?不给我加油?”
“去啊。”柯让拧上瓶盖,想起之前说了只给沈东勖一个人加油,那确实是句表面话,自己没怎么在意,估计沈东勖也压根没放在心上,反正他当时就说了不信。
“哦,话说早上怎么不是沈东勖上台发言啊?”方梓明问。
柯让耸肩,“我怎么知道,学校安排的吧。”
“你不觉得,自从他被曝是同性恋之后,就很少上台发言啊什么的了吗?”方梓明抬脚踩在椅面上,弯腰调整鞋带。
柯让拧起眉,这么一说,好像真是。
“学校应该是在保护他吧,毕竟当时太轰动,沈东勖可是好端端走在路上都能被指着说闲话的人。”方梓明感叹,“这算校园暴力吗?心理上的。”
“当然算。”柯让说。
“别把学校想那么好,”宋忍忍参与进来,“没准学校是嫌他现在上不了台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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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级大本营设在篮球场上,四张课桌拼在一起,柯让坐在靠铁栏网的那边,半张脸缩在栗色的格纹围巾里,低头玩着手机。
“来solo吗?”李创坐他旁边,向他发出了游戏邀请。
柯让抬眼瞧他,收了手机,摇头说:“困了。”
他不打游戏,手机上多的是社交软件,但也并不社交,只是刷来刷去地看看,加上最近网上没什么新鲜事,竟觉得玩手机都变得无聊起来。
“这么吵能睡着?”李创问。
喇叭里一直在放《运动员进行曲》,广播室还时不时地读一些助力来稿,周围聊天的打牌的玩游戏的声音此起彼伏,确实吵得闹哄。
柯让没说话,下巴又往围巾里缩了缩,以一个十分惬意的姿势窝在了椅子上,两手往外套口袋里一揣,闭上眼小憩。
自己安静了,便觉得周遭的声音在无限放大,慢慢由近到远,随后他意识抽离,思绪悬空,脑子里的画面在逐渐空白后浮现出了沈东勖的脸。
一张很俊的脸,只看一眼就让人印象深刻,穿着津城中学的校服,少年感十足,如松般地站在礼台后读发言稿,嗓音通过音响传出,伴着电流,清透却又带有磁性。
当时他就拐了拐旁边宋忍忍的胳膊,惊喜地说:“刚刚就是他捡的你校牌!”
宋忍忍往台上瞧了一眼,“沈东勖啊。”
“你认识?”
“不认识,长得帅嘛,总能听到女生讨论他。”
“那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吧,我们专业有个高三的学姐喜欢他,好像快要告白了,说成功了请大伙吃饭。”
“那能成功吗?”
“不一定,听说性格很冷,不像是会谈恋爱的人。”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扰了柯让清梦,他厌烦地皱起眉,掏了手机才睁开眼,视线还有点模糊,定睛后见是沈东勖发来的微信消息。
呼吸在围巾里液化成水珠,他抬手将围巾揶到下颚,然后才点开对话框。
沈东勖:你在操场上吗?
他回:不在哦,在我们班大本营里坐着呢。
柯让发送完消息,点进好友主页,给沈东勖改了个备注。改完退回聊天界面,消息提示沈东勖发起了实时位置共享。
勖仔:位置共享,进来找我。
柯让回了个好,但其实他不太想动,可他没办法说不好,至少和沈东勖一起的话,不会这么无聊。
他在操场入口被两个穿红色志愿者马甲的高一学生拦住,其中一位戴眼镜的女生说:“现在只有参赛人员和志愿者才能进操场。”
“为什么?”柯让不解,明明他一个小时前还进去看了方梓明的百米赛跑。
另一位男生解释道:“刚刚的高三女子一百米出了点事故,所以现在除了参赛人员和志愿者,其余人都不能随便进了,想要看比赛的话,可以去看台上看。”
“行吧。”柯让撇撇嘴,不做挣扎。
他挪步到旁边,退出位置共享的界面,给沈东勖发了条语音:亲爱的主席大人,操场我进不去呀。
沈东勖回得很快,简单的四个字:我
', ' ')('来接你。
之前位置共享,俩人隔得挺远,沈东勖走过来最快也要两分钟。
柯让等着又眯眼打了个哈欠,再睁眼时沈东勖正在和看门那俩说着什么,没一会他就光明正大地跟着沈东勖进去了。
“不愧是主席大人,”柯让好奇道,“你怎么和他们说的?”
“我说要带男朋友进来玩。”
柯让愣了愣,知道不可能,只问:“那你要带我玩什么?”
“就想你陪我。”沈东勖说着将自己身上的红色马甲脱下来递给了柯让,“给你穿,进出方便。”
“那你呢?”
“我不需要。”沈东勖说。
也是,柯让想,人好歹学生会主席,进出都刷脸,还穿什么红马甲?
“今天早上为什么不是你上台发言?”柯让穿上马甲,又将围巾紧了紧。
听再多的猜测,都不如当事人的一句话,尽管当事人可能也不知道缘由,但沈东勖拎得清看得透,也许明白呢。
“唐主任说,这种崭露头角的机会要适当地与人分享。”沈东勖瞥一眼柯让的围巾,伸手钳走了一根显眼的毛线纤维。
柯让撇嘴,“为学校做牛做马的机会怎么不让你适当地与人分享呢?”
为了准备这次运动会,沈东勖的辛苦柯让都看在眼里,从事前准备到动员学生会,召集志愿者,策划开幕式,每一项都是他亲力亲为。
“你在心疼我啊?”沈东勖无声笑了笑。
“我男朋友我当然心疼。”柯让盘腿坐在草坪上,和沈东勖肩膀挨着肩膀。
“学校已经很给我面子了,至少没直接说我上不了台面。”沈东勖自我揶揄。
无所谓,反正他也不需要崭露头角。
“那你失落吗?”柯让问。
“不。”沈东勖回答得很快,“我从来都没想做万众瞩目的那一个,不在台上,不用面对全体师生,轻松又自在。”
他始终处于被动一方,入学生会是老师提议,当上主席是老师推荐,学校觉得你优秀,要你写稿上台发言,你就得听从安排,何况根本没理由推辞。
柯让两手向后撑在草坪上,看着灰白色的天空说:“可你站在高台上的样子很吸引人。”
“吸引到你了吗?”沈东勖问。
“当然啊!”柯让一口肯定。
动员大会那时候沈东勖刚上任学生会主席,第一次做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在这之前柯让与他只有天台上的一面之缘,互相零了解,沈东勖头顶的灯,身前的麦,半敛的眼,都是这难忘记忆的组成因素,也都令柯让萌生了想要去探索的欲望。
沈东勖是天上的星星,想看就必须得仰起头,这样的人就该站在高台上,被万千人仰望。
“我看你是被脸吸引了吧?”沈东勖不禁调侃。
“是啊是啊,谁叫你长了这么一张让人看了就流口水的脸。”柯让附和。
“流口水吗?”沈东勖笑了笑,“只有口水在流?”
柯让反应过来,他万万没想到沈东勖会和他开黄腔,又羞又气地伸手推搡了一把沈东勖的肩膀,“色鬼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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