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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宝大fa师,低沉的喘息着。
面前的纸上,一个个文字,映入眼帘。
他写的!
但……
“我为什么会写这些东西?”他问着自己。
方才的记忆,在元神中回忆起来。
拿起笔的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冲动之中。
倾诉的冲动!
“心魔!”灵宝大fa师的瞳孔猛然紧锁。
但……
一个空壳,哪里来的心魔?
青莲宝色旗吗?
灵宝也会有心魔?
灵宝大fa师不确定,因为他只是一个念头造化出来的空壳。
圣人神通,从梦境中挑选出来的棋子。
梦中人而已!
梦中人,那里知道这许多?
梦中人,只知道梦中的事情。
所以,有关圣人的秘密,他完全不知。
所以,灵宝大fa师恐惧起来。
心魔……
与生俱来的恐惧,缠绕在道心。
他不怕死,不怕魂飞魄散,因为他只是梦中人,梦幻泡影罢了。
死,不是惩罚,甚至是奖励。
魂飞魄散,更是无足轻重!
他可以回归梦境,回归本体。
在本体的永恒寂灭之梦中,他是不死不灭的。
但,心魔就不一样了。
心魔一旦生出而不能及时斩灭的话,一切都将不可避免的坠向深渊。
就像那些堕入血海,沉沦到九幽深处的魔佛、邪菩萨。
想到这里,灵宝大fa师,立刻盘膝坐下。
一句句梵唱,从他口中一句句念出来。
让他的道心,得以片刻安宁。
但很快,灵宝大fa师就发现,假若他停止诵经,那么,他的元神之中,倾诉的渴望,就会占据上风。
而在这个寂静无声,与三界隔绝的至宝之中。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提起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生平。
任何事情都可以!
但他必须写,不写就难受的很。
而且,倾诉的欲望,会随着书写,越来越强烈。
一开始,他可以随便写什么。
但,几天之后,他就发现,必须写些真的,有价值的东西。
“果然是心魔!”
心魔!
所有修道者的大敌!
但道家修士,只需要在天劫中面临自身心魔和道心的叩问。
而西方门下,心魔却是如影随形,伴随始终。
传说连圣人,也曾诞生心魔。
这是西方道统的特殊缘故。
西方大道,视情欲为洪水猛兽,以贪嗔痴为大道之敌。
只有堪破红尘,放下执念者,才可证得菩提。
而作为空壳,灵宝大fa师,立时陷入了真正的绝望。
因为他知道,这心魔,他无论是斩还是不斩,都是绝境。
本体不会让任何可能被心魔侵袭的念头,污染那寂灭大梦,玷污那颗无暇佛心。
所以,在心魔从他元神中生出的那一刻开始。
他就永无回归梦境的可能。
于是,自诞生以来,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慌张。
……
笃笃笃!
木鱼声声,回荡在寺庙之中,也敲在人心之上。
袈裟之下的僧人,却在颤抖着,凝视眼前的菩萨金身。
“善哉!善哉!”僧人低眉,诵着:“我佛慈悲,普度众生!”
然而,耳畔,却有着一个声音,在悄声说着:“是吗?”
“我佛果然慈悲?”
“那为何,今年以来,南冥国中,赤地万里,百姓民不聊生,易子而食,我佛却视而不见?反而各寺主持,纷纷催逼着‘佛香’?!”
“昨天你看到了吧?”
“那寺外长跪的一家四口……”
“他们跪死在菩萨的道场之外,但直到死,菩萨也没有怜悯他们半分?!”
僧人面前狰狞起来。
那昨日在寺庙门口,亲眼看到的四具尸体的死状,在眼前浮现。
男人、女人、孩子、女孩。
一家四口,蜷缩在一起。
那两个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那发黄的头发,好似枯萎的杂草,他们的身体枸偻着,如同干柴。
他们是饿死的。
饿死在菩萨道场之前,饿死在香火鼎盛,有着百万石积蓄的寺庙之前。
而菩萨就这样看着。
寺中僧人就这样看着。
寺庙内菩萨金身、金刚、罗汉们也就这样看着。
无人动容,无人动情。
“住口!”僧人面色一凛:“我佛慈悲,岂容亵渎?”
“因果业报,循环
', ' ')('不休,许是那一家四口,前世作孽,今生偿还罢了!”
“哈哈哈!”耳畔的低语声,狂笑起来。
“记得一年前吗?”
“南冥国国主,来这普贤庙中还愿……”
“三千甲士开道,六千佛奴进贡……”
“人人手捧香铜,个个进贡丝帛!”
“他为什么来还愿呢?!”
那个声音问着:“你记得吗?!”
“你记得吧!”
僧人的神色渐渐的凝固着。
他当然记得,他自然记得。
南冥国国主一年前来南冥普贤寺还愿,是因为在那之前,南冥国百姓不堪压迫,揭竿而起。
起义军,迅速席卷全国。
然后,南冥普贤寺,三千佛兵出战。
将十万起义军绞杀!
“看吧……”
“你记得的!”
“是啊,你记得的!”
那个声音在耳畔说着:“本愿,你记得的!”
名叫本愿的僧人低下头去。
但眼前的景象,却是尸山血海。
数不清的起义者的尸骸,铺满了山岗,堵塞了河流。
他们战到了最后一息。
当佛兵们,杀到他们的中枢大帐时。
每一个佛兵,都陷入了最深重的恐怖中。
因为大帐中,那个统帅义军,攻城拔地,毁寺烧城的男人,一身袈裟,手持佛仗,但并无任何佛法修为,只是一个寻常僧人而已。
但这么一个人,却几乎倾覆了整个南冥!
他淡淡的,从容的看向,那些涌来的佛兵们。
“佛说众生平等!”
“为何佛不在众生之中?!也不在五行之内?”
“难道,佛比我们更高贵?!”
“若是这样,那何来平等?!”
白袍袈裟,其血玄黄。
圣洁的僧人,仁慈的看向那一个个手持刀刃的僧人。
他微笑着,就像觉悟的觉者。
“佛说,善恶到头终有报……”
“那为何,我双眼所见,亲身所知,却是恶人高居庙堂之上,寺庙主持,皆是锦衣玉食?”
“而众生万民,却活在地狱之中,即使终日祷告,潜心礼佛,却也难免衣不裹体,食不饱腹,整村整村,活活饿死?!”
……
“佛说不贪不痴……”
“那为何又要受众生香火?甚至让这众生万民,用一生一切来供奉?!”
……
“我曾一世又一世,长跪佛前……却是不见灵山,也不见佛陀!”
“只见,众生苦难,而佛陀无眼,菩萨无心!”
“若是这样……”
“那这佛与我何用?”
“这佛法,又与我何干?!”
轰!
一只巨掌从天而降,将那袈裟下的僧人,打成肉泥。
谤佛者,永沦无间苦海!
但……
在所有佛兵之前的南冥普贤寺罗汉堂堂主本愿,却在那刹那,忍不住低下头,叹息了一声:“阿弥陀佛!”
也是这一声叹息。
让他的耳畔,多了一个声音。
没有缘由,也找不到丝毫痕迹的声音。
直到今天,本愿才知道,那是他的心声。
也是他的心魔!
“孽畜住口!”木鱼声声,变得错乱起来。
本愿的神色,变得无比复杂。
“你怎知我佛大愿,又怎知真正的慈悲?!”
“是吗?”那个声音,低语着,轻笑着:“是吗?!”
本愿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面前的菩萨金身。
菩萨慈悲,面容庄严,金身神圣。
但不知为何,本愿却只想,拿起手中的木鱼,将这菩萨金身砸碎!
本愿不知道的是,在此刻的西牛贺洲,十余万里山河之中,上百寺庙与国家之中。
像他这样的人,不止一个。
他绝不孤独。
……
九幽血海深处。
坐镇于此的准提圣人,忽地睁开眼睛。
一颗颗庄严肃穆的佛头,从他身上长出来。
一只只法眼,照向四方。
数日前,禹余天外的那一战,在圣人眼前重现。
五蕴常苦落向禹余天,众生疑问与执念,纷纷涌入。
但那灵宝天尊,却是丝毫不受影响。
一个圆环,从脚下显现。
数不清的图案,从四面八方喷涌而出。
准提圣人垂首而叹:“慈悲!慈悲!”
“吾为何常常会回想那日一战?”
“到底哪里出错了?!”
可惜,圣人虽然照见幽冥,无所不知。
', ' ')('但是,却不会轻易倾听人间众生之念。
而且,圣人落子亿万,故而那些执念深重,业障难清之人,常常陷入心魔,自身崩溃,堕落成魔。
圣人怎么可能一个个的去追查?
所以,尽管准提圣人,心有不安。
但他依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只能猜测着。
“那日,禹余天外,吾之化身与灵宝天尊短暂交手……”
“吾曾隐约感知,太素天中的女娲圣人和兜率天中的太清圣人,都在旁伺机而动……”
“难道,这就是不安源头?”
准提圣人想着,忍不住将视线投向兜率天、禹余天和太素天。
以及这三天的核心。
那碧游宫、八景宫、蜗皇宫。
却只见,从碧游宫,升起祥云。
老君座前的金银童子与那板角青牛,摇摇晃晃,扶摇而上。
那两个童子手中,都拿着灵宝!
紫电锤、如意囊!
准提圣人瞳孔猛然紧锁!
“原来如此!”
“果然如此!”
人教与截教,确实联手了。
童子都可以拿着对方灵宝带回去玩了!
这是亲如一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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