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4 生魔怔(2 / 2)

禄克并不傻,以前没人跟他说这事儿,因为他并非康熙的心腹,就是偶尔有信件,别人也以为是康熙和桂枝父女之间的私人信件,所以没人和他说这个。

而雍正借着修实录的名义抽调所有的折子诏书和康熙的亲笔字迹开始有计划地焚毁,这事儿舒禄克不知道。

雍正这么做就两个目的,首先是维护皇父的形象,康熙在意自己的形象,雍正就极力把老阿玛维护成一个圣君。康熙晚年怠政,在美色上不加限制等等这样抹黑一个明君的污点不容有一丝存在。

海棠看到第一卷实录的时候,对康熙的出生是这么吹嘘的,是佟妃怀孕入见孝庄文皇后,孝庄文皇后看到佟妃的衣裾上有祥龙缭绕,反应是“顾谓近侍曰:朕曩孕皇帝时左右尝见朕裾褶间有龙盘旋,赤光灿烂。后果诞生圣子统一寰区。今妃亦有此祥徵,异日生子必膺大福”①。

海棠看到这里只觉得心如草原,上面奔腾的全是草泥马!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一套,谁的肉眼能看到有龙盘旋!太皇太后那样的人精,有亲侄女和儿子正在闹家庭纠纷,她疯了说佟妃怀的是下一代皇帝!

海棠让改一改,改得实际一点,结果从雍正到大小官员都觉得就该这么写,不仅这么写,他们还把康熙出生的时候描绘成“五色光气充溢庭户,与日并耀”。

海棠拒绝再看《圣祖实录》,开篇都没一句实话!

而雍正销毁康熙手稿以及其他书信往来的第二个目的就是修饰历史。把他认为该给人看的东西给人看,不该给人看的直接销毁。

然而这样的事遭遇了阻力,八阿哥拒绝交出康熙给他的诏书和书信,不仅不给,八阿哥的同党有些人也不交,但是雍正就疑心老八手里是不是有自己的把柄,他一方面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没做过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一方面想着老八攥着老爷子的书信是不是就想着给朕来一个出其不意弄出麻烦来?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当初老八势力庞大的时候,老爷子会不会给他一个私下的承诺?万一真有这要命的玩意怎么办?

雍正疑心生暗鬼,因此对八阿哥忌惮。又觉得凡事不主动交出这些纸面字迹的人都是老八的同党。

十二阿哥是知道江南有官员给康熙送密信密折的,他相信舒禄克这个女婿肯定也送过,康熙必然也会吩咐他一些事。以前这信留着无所谓,今儿雍正浅浅的点了一下舒禄克,考虑到六阿哥今日对舒禄克嫌弃了一些,觉得这些来往的字迹赶紧交上,早早的交上表忠心,避免将来小误会积累成大罪。

十二阿哥已经看出来了,他亲爱的四哥和八阿哥之间两个人都魔怔了,都觉得对方会害了自己。

()康熙一周年祭后,宗室中一些远支族人就可以不用守孝,国丧对于百姓来说也结束了,今年的京城就可以庆贺新年。

一时间整个京城各种娱乐场合开始人声鼎沸,买卖又回来了。

在这种欢庆的气氛里,山西布政使高成龄上折子提出“养廉银子”的概念。

这牵扯到火耗归公,明朝留下的弊政之一就是火耗银子。各地的税收上来之后,重新融化成特定大小的银锭上交国库,在重新融化的过程里总会有些损耗,这就是火耗,官场默认留下一部分用火耗的名义给各级官员瓜分。

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到了清朝,这火耗银子一路飙升,从税银的十分之一到最后的二分之一,再这么发展下去就是侵吞税款了。

高成龄提出把税银的十分之一当成火耗,分给各级衙门做养廉银子,就是把暗贪过了明路,成了正经收入。

这折子一出,朝廷上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赞成有人反对。

然而高成龄本人是八爷党的核心骨干之一,因此赞成的人里面大部分都是昔日的八爷党。雍正觉得这主意能接受,他又想过给官员涨俸禄,可是京官最不容易,京城消费高,若是全国的官员俸禄一样,京官拿到的银子还是很难养家。但是一些穷地方官员拿到的俸禄又太高,穷地方养了一个富官,更容易让这些官员不作为。这养廉银子取当地十分之一的赋税很合理,很符合当地的消费,又能让官员有动力治理当地。

他有心推广,但是顾虑高成龄是八阿哥的人,迟迟不动,因为他担心八阿哥有后招。对待别人他还能以平常心,对待老八,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把对方想到最坏。

桂枝和海棠送乌雅氏回畅春园,姐妹两个带着英儿从乌雅氏的住所出去,在前湖边散步,看着冷清的前湖,姐妹两人心里都很复杂。随着康熙的去世,昔日威严的九经二事殿再无人踏入,现在官员都去了正大光明殿,连前湖这里都显得破败了起来,生出一丝荒凉来。

无奈桂枝和海棠两人都不会作诗,而英儿骨子里是个才女,随口作出了律诗,怀念了昔日前湖的热闹,感慨今日的荒凉。

青溪书屋外的花墙上还有几朵花残留,英儿去摘,守着这片地方的太监赶紧去找剪刀给她剪枝条。

桂枝长叹一声,忍不住落下泪来:“当日汗阿玛还在的时候英儿哪有脸面来折一枝老爷子门前的花,今儿折到了,我却笑不出来。”说完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

海棠很纳闷,她印象里的桂枝和康熙的感情不算好,甚至在康熙驾崩,桂枝回来奔丧也没这么伤心。

海棠问:“你这是怎么了?”

桂枝说:“我的人生过半,汗阿玛驾崩,额娘老去,我的来处坍塌了一半,另一半也摇摇欲坠。我往日不曾想起汗阿玛的好,今日触景生情,不知道是在哭我自己还是哭他。”

海棠没说话,看着英儿指使着太监们给她摘花剪枝,吩咐身后的太监等会儿赏赐这些太监。

她和桂枝绕着前湖

慢慢散步,桂枝已经擦干了眼泪,说起雍正来。

“我瞧着八哥是四哥的心魔了,当然他们的关系还很好,要住到一起,嫂子和他闹了一场都不顶用。如今对八哥忌惮到这份上,迟迟不动手。”

海棠说:“八哥不过是苟延残喘,四哥不会和他和解的。”

桂枝摇头:“未必啊!只看四哥决断了。”

四阿哥迟迟下不定决心,这时候舒宜尔哈带着人从杭州回来了。

她不是因为事情办完了才回来,而是再不回来就要错过进出口商行年底盘账了,这是大事中的大事,因此他带着侄儿们急匆匆回来。

舒宜尔哈快速地报告了这半年来做过的事儿,向雍正提出一件事:国内不产银,银来自洋外。

白银流入有两条路,一条是东边的扶桑,另一条拉丁美洲。

舒宜尔哈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银子在国内流通,百姓都是拿到手不花,大量的银子藏在地窖或者是钱庄里面,这几十年来大量白银流入,可是市面上不见银子多。咱们的赋税用的是银子,发饷用的是银子,万一这两条路被掐断了呢?”

雍正没说话,舒宜尔哈接着说:“您还记得当初曹寅贩铜吗?铜是从扶桑拉来的,但是曹寅贩铜的时候扶桑的幕府不让卖了,万一将来他们也不让贩卖白银了呢?另外一路是海上风险大,远水解不了近渴。九哥他们能从陆地上运送白银,但是咱们和罗斯的关系不好,加上陆地运输又慢耗费又大,同样缓不济急。”

雍正问:“你的意思呢?”既然说了,那大概是有解决办法。

舒宜尔哈说:“姐姐一直让白银和黄金同时收录国库,如今咱们的黄金储备有很多,我听说国外用黄金的国家不少,加上储备了大量的外币,一开始尽量各个地方买白银和黄金,二来是南下,过了南洋还要往南,有金银矿,这地方归英吉利掌管,找他们买。”

这种外币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外汇,而是银行券和一些金银匠开具的收据,实际上这属于合同或者是契约,靠的是信用维护,和同时期的钱庄开具的银票属于同一种东西,甚至在流通方面,银票做得更好。可以说此时在金融业方面,东西方几乎是在同一条起跑线上②。

雍正点头:“你的意思是储备黄金,外币,同时开辟新的买卖途径?朕准了,不过你还少买了一种东西,就是铜,铜和银一样都是宝泉局铸币的材料,这两样咱们都缺。”

他想了一会儿说:“让水军的人问问洋人卖不卖,不卖的话,水军有没有胆量去取?问之前先打听好了那里有没有,别费了半天劲最后没有那才是闹了笑话呢。”

水军的事儿舒宜尔哈说不上话,舒宜尔哈就去和海棠说这事儿。

舒宜尔哈有心创建一家公平合理,利率不高的钱庄,这家钱庄必然要在全国范围内铺开,惠及更多的百姓。

然而这事儿前人没做过,她心里没底,她悄悄地跟海棠说:“我明年想跟着船队出洋,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答应?”

海棠说:“你这哪里是问我,分明是让我给你疏通。”

舒宜尔哈拉着海棠的手说:“好姐姐,你帮帮我啊。”

海棠点头:“这也是个办法,出去多见识也好。”

于是招了自己的太监进来,吩咐说:“去问问十二爷身边的人,问问皇上在干吗?皇上跟前没人我去一趟。”

这人刚出门,一个小太监跑来,海棠认得是十一阿哥身边的,平时就很机灵,跟着十一阿哥在造办处行走。

他进来先请安,随后在海棠耳边说了几句话,海棠点点头。

等这太监走了,海棠说:“你的事儿要晚几天才能说了。”

“怎么了?”

“四哥和八哥刚才吵了一架,四哥说八哥结党营私,把人给押了。”

舒宜尔哈: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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