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半天没说出话来!
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就算是你说的……闹着玩儿呢。翻修寺庙怎么回事?”
弘晖说:“人总要为自己的爱好花钱啊!喜欢喝酒的,有点钱就去买酒了。喜欢钓鱼的,有点钱就去钓鱼了。喜欢读书的,有点钱就去买书了。您还愿意为我姑父买颜料棉布笔刷呢,我阿玛怎么就不能出点钱翻修一下寺院,给佛祖贴点金?
他年轻的时候就好这一口,再说了,也就是翻修了几l处罢了,而且也没闹得天下沸腾,更没办出过迎佛骨这样的事儿来,不过是花了点小钱。姑妈,和他九五至尊的身份比起来,修庙那真是小钱了!”
海棠点头:“行,这事儿也让你敷衍过去了,刚才那几l个老和尚说他下令修佛经这事儿怎么解释?”
“侄儿问您,佛道两家的典籍是不是一门学问?是一门学问是要不要明正是非?为什么康熙朝的时候修字典,和这时候修佛道典籍是一个道理,总要明正是非。而且这些东西想忽视都不可能,百姓们都认,过日子哪里能少了神仙参与,百姓出门跌一跤还会念一句阿弥陀佛呢,所以这种事朝廷必要出手管一管的。”
“行,这件事也让你糊弄过去了。你阿玛吃什么丹药没有?”
海棠是坐在蒲团上的,弘晖这时候为了表示亲近,就蹲在她身边。此时弘晖转头看了看门外和窗外,说道:“侄儿觉得有,早年他就推崇紫阳真人,外面传说紫阳真人就是外丹术得道成仙的。反正在园子里看是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侄儿最近半年以给嘉乐准备嫁妆的名义去过几l次内务府,翻阅过内务府给圆明园送物件的册子,发现有‘玄珠’等字。”
嘉乐的年纪小,但是作为弘晖的嫡长女,她无论嫁给谁,嫁妆都是提前准备的,皇家嫡出的女孩,嫁妆都是从小准备,连安康都是这样,月娥看到个好东西就说给女儿留着当嫁妆。
至于玄珠,在外丹术里这是水银的别称之一,在外丹术里面水银的名字很多。唐代梅彪集《石药尔雅》中对水银的注释是:汞、铅精、神胶、姹女、玄水、子明、流珠、玄珠、太阴流珠、白虎脑等。这些名称皆是代指水银。
弘晖就说:“不炼丹弄水银做什么?这里面必有缘故。”
海棠点点头。
老哥哥这保密工作做得好啊!
弘晖又说:“所以这事儿徐徐图之,姑妈,你可不能冲动。不能打草惊蛇,你要是闹了我阿玛肯定藏得更深。”
海棠说:“他年纪大了,时不我待,再等下去等到什么时候?下个月?明年?后年?我说句不好听的,他这样子越吃越折寿,万一下个月吃了一命呜呼怎么办?我这是打个比方。反正这事我问他,你别管了。”
“他要是不承认呢?”
“不会,他不是那耍赖的人。”
海棠和弘扬出去,雍正正在走廊尽头喂鱼。
他让苏培盛带人下去,问道:“如何?”
弘
晖看看海棠跟雍正说:“儿子给姑妈解释解释了一下十一月参禅的事儿,而且也给姑妈解释了外面翻修佛寺的事儿。这本就不是大事,佛道两家在天下门徒众多,在他们身上花点银子也没什么,点到即止就行,是不是姑妈?”
海棠点头。
“弘晖说这是您的爱好,我想了想,您以前就对这些有兴趣,如今登基十几l年每日都忙,其实也好久没和这些人来往了。而且正经的佛门和道门都是劝人向善的,道门也有很多养生的法门,接触一下也没什么。”
雍正很高兴,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就招呼着海棠去吃饭。
饭桌上雍正给海棠夹菜,海棠看着一桌子菜说:“内务府越来越不顶用,咱们一向饮食清淡,送来的这些菜都是盐多油多酱多,依着我说,都是十六太好性了,镇不住内务府这些人。四哥,不如让我做内务府主管,我从上到下收拾他们一遍,各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雍正说:“你那么忙,这些小事儿不用你来操心,而且现在天也冷了,吃的味重了舒坦。”
海棠就是借题发挥,她就说:“内务府这些人啊!有的贴心,有的就差点意思。四哥,内务府里面谁给送您黄芽白雪进园子啊?”
雍正本来正在吃饭,听了顿了一下。海棠对弘晖说:“吃饱了吗?吃饱了出去吧。”
弘晖正要听下去,见海棠这么说,看了看雍正就放下筷子出去了。
海棠说:“我今儿气势汹汹地进来,就是看看哪个乱臣贼子在骗您,您觉得自己掩饰得好,实际上您的身体很明显了,您看看您,眼睛外凸,嘴唇发紫,心悸,是不是还有恶心,关节痛?等到不可挽回的时候皮肤上就会出现大量红斑。您这模样是中丹毒的前兆啊!”
海棠在骗他,雍正白白胖胖没有什么眼凸唇紫,但是他感到心悸是真的,根据海棠的判断,这是遗传病,但是她可以拿来做文章。而且雍正作为一个从不运动的虚胖宅男,本就一身毛病,海棠就大胆地骗他。
“胡说八道!朕照过镜子,朕才没有眼珠子外凸呢。”
海棠强说:“那是您正面看,我这是侧面看,侧面您是看不到的。而且这还不是一两年就有的,必然是三年以上。有句话我不该说,但是今儿斗胆说一句,您担心人亡政息完全是没必要,您靠丹药延年益寿也是不可取。汗阿玛这一辈子最英明的事儿是什么?就是他没折腾过丹药,没相信成仙长生。四哥,别和汉武帝唐太宗那样,一辈子有煌煌功业,最终以笑柄收场。”
雍正放下筷子没说话。
海棠叹口气:“给您炼丹的道士是不是就在圆明园?放出去吧!将来您如果真的在这上面栽了,弘晖会把他们剁成肉酱。”
海棠看他不说话,就说:“咱们本来就有遗传病,保养还来不及呢,您这胡乱吃药,唉,四哥,您和我一母同胞我才管得宽,别人是我不管的。”
说完海棠放下筷子,用手帕把自己的假胡子擦了擦,有胡子吃饭不方便,更不习惯,刚才胡子上
粘上了汤,头一回吃饭这么埋汰的!她把假胡子擦完之后就走了。
留下雍正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觉得妹妹说得对,也觉得自己坚持的对!但是又不想让妹妹生气。
海棠迈着官步出来,弘晖赶紧上前问:“真人这就走了?”
海棠用男声叹口气,落寞地点点头,随后走了出去。
弘晖赶紧进屋子里,对着呆坐的雍正问:“皇阿玛?您和姑妈聊崩了?”
雍正也叹口气。
他站起来站到了窗边,看着外面的湖面说:“你姑妈一片好心,朕是知道的。”
这意思是他不打算改。
亲爹有多倔强弘晖知道,他就说:“您要是和太医一样搓药丸子,我们都不说什么,毕竟谁没个爱好呢。但是您炼丹这爱好不仅费钱,还费命啊!”
“你懂什么!”
“儿子是不懂,唉。儿子只是满腹感慨,这世界上果然人无完人。”
雍正转头看着他,弘晖也很倔,接着说:“我是个晚辈,不该说长辈的错处,毕竟子不言父过。然而作为一个儿子,一个孙子,我见过咱们家两代皇帝,有时候有些话不吐不快。”
雍正转身坐回去:“既然想说,那就说吧,朕还是有些气度的,不会捂着你的嘴不让你说的。”
刚才弘晖满心控诉父祖,可是此时要说了,却长叹一声发现说不出来。
他说:“话到嘴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人无完人,玛法别的都好,他对孩子们却不能一碗水端平。”
这话雍正是认可的!
尽管有些回忆显得极其遥远,然而说起来是忘不了的。太子成亲前老爷子非常高兴,拉着儿子们回忆往昔,到了晚上大家睡地板,太子睡床。他们父子没觉得不妥当,徒留一群庶子们愤愤不平,眼红到现在。
雍正承认,他嘴上说皇父对他最好,实际上好不好他自己知道。
他就问:“朕对你们呢?你们是不是也埋怨朕不能一碗水端平。”
弘晖微笑了一下:“儿-->>
子该怎么说呢?儿子是被偏爱的人,恨不得天天让您偏爱。人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就说治国,您和玛法各有千秋,然而治家就难说了。”
“说说,既然让你说了,一口气说完。”
“儿子觉得,你们都不会治家。看看宗族,再看看近亲,一个个醉生梦死,一个个腐朽堕落。咱们在这群人里面免不了受到影响,也跟着腐朽堕落。”
“腐朽堕落?”雍正问:“你不让他们腐朽堕落怎么办?只要他们上进了,咱们父子就会睡不着啊!一旦他们上进就是无休止的内耗,就跟康熙年间朕和你那些叔叔们一样。”
“儿子说的不是这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