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窗边探头探脑的柳宇哲压低嗓音报告:“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一个个伸长脖子在等待的同学立即正襟危坐,佯装看书、做题。
旋即,魏子墨率先神采飞扬地大步迈进教室。他身后跟着班长大人蓝羽尘,双手负后,步态优雅,眼神虽仍是一贯的清冷,但少了凌厉的剑气。
同学们在心底暗暗称奇,聂文翰说的他俩不愿被打扰的处理问题方式究竟是什么呢?效果是出奇的好啊!不过,他们也就想想而已,谁也不会冒冒失失上前发问。
中午,体育委员江涵予去教导处参加会议回来后宣布,月底将举行秋季田径运动会,要求各班在本周上报参赛报名表,并准备好开幕式入场展示项目。
于是,高一(1)班里掀起了运动会筹备热议风。参赛项目报名不难,由体育委员根据个人特长、兼顾项目均衡进行统筹安排即可,大家很快商定利用本周的体育课完成报名。
关于入场展示,同学们可就众说纷纭了,各种思路都有,甚至连“女装大佬”这种清奇的思路都搬了出来。提议者很快成为众矢之的,那是谁呢?正是班里的“八卦先生”张文杰。
“张文杰,你脑子进水了吧?这种馊主意都想得出来?”“我觉得你肯定是午觉睡糊涂了。”“要不,文杰,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张文杰被大家一阵围攻,急得涨红了脸:“难道我这思路不独特吗?入场展示,要的就是与众不同。放眼全校,哪个班有我们这么好的资源?”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来了劲:“什么资源?”“你倒是说啊!”……
张文杰并未回答,只是一边使劲眨眼睛一边往魏子墨、蓝羽尘的座位扬下巴。如此一来,大伙儿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同时也暗暗为他捏了一把汗,打谁的主意不好?居然敢打两位大神的主意,尤其是冰雕大神蓝羽尘,他若是肯穿女装,他们就集体给张文杰跪了。而且,他们现在首要考虑的不是大神是否愿意的问题,而是张文杰能否活到大神表态那一刻的问题。
这不,只短短一瞬,全班同学已感觉教室里的气温骤降,穿短袖的同学不由自主抱紧胳膊,以缓解突然袭来的寒意。张文杰,你完了!不仅如此,你还殃及池鱼了!
就在大伙儿提心吊胆之时,蓝羽尘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魏子墨,你是文娱委员,入场展示的任务就交给你来排练吧。”魏子墨二话不说应承了下来。
同学们都松了一口气,不知死活的张文杰却还傻乎乎问了句:“子墨,子墨,那女装大佬,行不?”同桌柳宇哲捂脸,这个傻瓜是谁?我不认识他啊,能不能离我远点?
魏子墨嘻嘻笑着转向蓝羽尘:“大佬,女装了解一下?”蓝羽尘瞪他一眼道:“谨言慎行,不得胡来!”“好啦好啦,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这么严肃!”魏子墨噘着嘴摸了摸鼻尖,继而压低嗓音凑近他道,“大佬,含光君,二哥哥,墨墨错啦,对不起嘛!”蓝羽尘勾唇一笑,下意识地抬手要去刮他的鼻子,忽地想起这是在教室,于是在半空拐了个弯,转而落在他的肩膀。
即便如此,同学们也已大大吃惊,毕竟班长大人一向不与他人触碰,况且方才还因为张文杰“女装大佬”的提议而面若冰霜,怎么换成魏子墨就截然不同了呢?这不是明晃晃的双标吗?两位大神的关系可真是迷雾重重啊,有时看着水火不容,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引发战火;有时却又万分融洽,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密。看不透啊,真是看不透……
下午的体育课上,同学们再一次见识了蓝羽尘的双标时刻。不过这一回双标对象却换成了对自己和他人的区别对待。
这节课的任务是选拔径赛项目的参赛选手,魏子墨在110米栏备选之列。这个项目对于他来说本没什么难度,但他脚伤初愈,若不注意很容易造成二次受伤。蓝羽尘试图阻止,未果,只得亦步亦趋守护身侧。
于是,轮到魏子墨这一组的时候,跑道上出现了一道奇观:四位选手分别在四条赛道上冲刺,蓝羽尘在一旁飞奔,速度几乎与第四赛道上的魏子墨持平。班长大人这是干嘛呢?监督选手规范动作?需要如此近距离监督吗?
大家刚转了几个念头,还未及猜出什么名堂,选手们已先后到达终点。名列第一的魏子墨很快被同学们团团围住,竖大拇指赞叹的有之,讨教经验的有之,送水的有之……
魏子墨随意抹了把汗,看也没看就要接过不知谁递来的矿泉水,谁知这水半道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截胡了。他转头一看,正是蓝羽尘。“刚跑完能喝冰水吗?”蓝羽尘冷冷地把水还给王佳颖。王佳颖被他凌厉的眼神一瞪,刚接回来的瓶子差点就失手滑落。
而魏子墨呢,这才知道刚才递水给他的是王佳颖,笑着冲她说:“谢谢你的水啊!不过刚跑完的确不能喝冰的。”继而转向蓝羽尘嗔道:“你干嘛啊?人家也是好意,别吓着女孩子。”
蓝羽尘冷着脸说:“都很闲吗?还不去准备自己的项目?”围聚的同学早就想溜,听他一说,呼啦一下全散了。
魏子墨见状,还以为蓝羽尘在责怪他引得这么多人围聚,致使选拔进度遭受影响,便将手一挥,说:“你也去忙吧,我3000米不用选,直接参加就行。”说着往树荫底下走去。走了几步,感觉不对,回头一看,蓝羽尘果然跟着他。
“班长大人,你很闲吗?还不去忙自己的事?”魏子墨顿住脚步,歪着头学着蓝羽尘的语气。这家伙,让别人都走开,自己却一步不落地跟着,双标得不要太明显哦。
蓝羽尘被他调侃,丝毫不以为意,理直气壮地说:“我不闲,正在忙我的事。”我没闲着,我的事就是保护你,不让你受伤。
“啊?蓝二公子,你脸皮这么厚的吗?明明在找借口偷懒,被我拆穿了,居然脸都不红一下。”魏子墨嘻嘻笑着拿手指戳了戳蓝羽尘的脸颊,似乎真在确认他的脸皮究竟多厚。
蓝羽尘原本没红脸,被他一戳,耳根却渐渐泛红。唉,魏婴还是如前世那般,顽皮起来就没个数,一双手作起乱来简直无法无天,不过前世每次作乱,最终都以自食其果收场。而他每次哀怨懊悔之后依旧乐此不疲,给自己挖的坑也越来越深……只是,面对这一世的子墨,蓝羽尘显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扒拉下那只手紧紧攥在手心,不敢有其他妄动。
刚才还在肆意玩笑的魏子墨,被蓝羽尘攥住手指后就笑不出来了,这几天经常出现的奇异感觉又来了,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滋味从指尖传遍全身,让他连心跳都有些凝滞。他感觉,这一刻操场已不是操场,跑道已不是跑道,原先各种嘈杂的声音也都已不复存在,世界突然安静下来,而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面前这个专注凝视他的白衣少年。
魏子墨意识到这种感觉不太对劲,但他居然没去挣脱那只手,甚至连屈屈手指假意的挣扎都没有。四下一望,同学们都跑远了,他们也快要走到操场最偏僻的角落,他更心安理得地任由蓝羽尘牵着自己的手,走向他们常去的木槿花丛。
有个念头在魏子墨脑海一闪而过:我会在意同学们是否看到我们俩此刻的样子,说明我知道我们俩有些问题;我知道我们俩有问题,却还是不愿意放手,那我岂不是……
不过这念头闪过之后,魏子墨并未深究,因为刚坐上石凳,蓝羽尘的话语就打断了他的思考:“刚才跑过之后,脚有没有事?”被蓝羽尘一提醒,魏子墨才注意到崴过的地方隐隐生疼,他皱了皱眉,尚未及言语,蓝羽尘就将他的左脚托起,径直除去鞋袜,放在了自己膝头。
“啊!你……你……干嘛?有汗味……”魏子墨窘迫地摸着鼻尖蹬了蹬腿。
蓝羽尘沉声道:“别动!”说了不让他跑,偏偏固执己见;跑疼了还不让看,气人!心里气着,手上按摩的动作却不轻不重,速度不疾不徐,力道不大不小,一切都刚刚好。
魏子墨没了声儿,默默看着蓝羽尘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脚踝有节奏地揉捏,一时竟有些恍惚:那一世,蓝湛也是这样给魏婴疗伤的吗?蓝湛的手也是这样纾解着魏婴的疼痛吗?那么,魏婴是否曾经有过与我一样的感觉呢?是否也有那么一瞬,不愿意这手离开自己一分一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