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我怕……”魏婴在黑暗中低低呓语。他或许又梦见了前世的什么事,一直紧张地攥着蓝湛的手腕,几乎要将指甲深陷其中。
“魏婴,我在,不怕。”蓝湛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知多久之后,huái中之人才渐渐安稳睡去。
窗外下起绵绵秋雨,掌心有湿漉漉的星星。秋夜很凉,被窝很暖,呼吸微烫。温热的气息轻轻落在小兔兔的额前,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忐忑和隐忍,忐忑着,隐忍着,尽量不惊动刚睡安稳的小兔兔。
过了片刻,温热的气息化为绵软的触感,依旧很轻,轻得如同羽毛落下,旋即飞起,继而又落下,再不愿离开……
第二天清晨,魏婴醒来第一感觉就是自己正舒舒服服躺在柔软的云朵之中,阳光暖融融地照耀着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舒坦。第二感觉是,额间覆盖的云朵居然还丝丝吹着热气,蹭得他痒痒的。
魏婴闭着眼睛抬手去拨那“云朵”,却触到一张光洁的面庞。“蓝湛?”他瞬间清醒,仰头抬眼望向那被他当作云朵抵着的面庞。
“醒了?”蓝湛低低问道,嘴角微微扬着。
“嗯……”魏婴收回兔爪爪在鼻尖蹭了蹭,“蓝湛,几点了?你怎么不叫我啊?我们早点去医院吧。”
“还早,才七点。”蓝湛理了理魏婴乱蓬蓬的头发,“昨晚梦见什么了?”
“好多,好乱,记不清具体的情节,只记得我一个人站在黑暗的山顶,远远望着亲人一个个消失在夜幕中,任我怎么呼唤,他们再也没有出现……”魏婴调整了一下姿势,往下挪了挪,直接将脑袋枕上某人的xiongtáng,声音闷闷的,“蓝湛,那是怎么回事?我前世……究竟遭遇了什么?”
蓝湛也往下挪了挪捧起兔兔的脸庞:“魏婴,你这的确是梦境,不能算真实场景的回忆,可以说是心中潜意识的集中体现吧。”
“潜意识?所以我前世的亲人的确一个个都离我而去了?”魏婴的眼眸倏然黯淡,“蓝湛,你实话告诉我,我前世是不是做过什么坏事?”
蓝湛的心毫无征兆地被生生拉扯了一下,很疼。他深深凝望魏婴的眼睛:“魏婴,你为何会如此想?你是最最重情重义之人,为人豁达,至纯至善,锄奸扶弱,坚守大义,你何曾做过什么坏事?”
“那为何……我梦中的感觉是众叛亲离?难道不是因为我为人太坏导致的?”少年头脑中的是非曲直往往简单明了,他想不通,若是自己真如蓝湛说的这般侠肝义胆,为何又会出现众叛亲离的梦境?
“魏婴,不是因为你太坏,恰恰是因为——你太好。你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初心,活泼热情,真诚坦率,烂漫无邪;你始终保留着生命最初最纯洁的模样,始终追寻着你坚信的人间大道该有的诠释。你太真,太纯,以至于完全忘却了自己。人间的是非曲直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的,也不是所有的好都能得到正确的认知和公平的对待……总之,你很好,特别好……”
面对前世的纷纷扰扰,蓝湛有太多的话想要告诉魏婴,一口气说了一大段,他还嫌不够,远远不够。不过,那一些都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的。类似的问题,魏婴前段时间也曾问过他,他已在一点一点帮助魏婴回忆往事,只是还未回忆到那段黑暗的过往。
蓝湛yong紧黯然失神的魏婴,像昨晚那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或许是昨日父亲进急诊室的消息刺激了他,唤醒了他潜意识中亲人个个离去的痛苦,梦中才会出现那样的场景。
“好了,魏婴,你不是还有计划要实施吗?那一世动荡不安,我们都曾经历痛失亲人的苦楚;这一生,我们能做得更好。”蓝湛用chun角碰了碰某人微凉的前额。
“好,我们现在就去。”魏婴蹦了起来,那架势似乎马上要冲出门去。
蓝湛无奈摇头,魏婴就是魏婴,上一秒还在伤感哀叹,下一秒就神采飞扬,真是可爱到不行。
走出楼门,凉风裹着细雨扑面而来,魏婴不由缩了缩脖子:“蓝湛,下雨了!”“嗯,昨晚就下了。”蓝湛将手中的运动卫衣披在魏婴肩头,又熟练地帮他套好,拉上拉链。
“昨晚就下了?我怎么不知道?”魏婴将手缩进衣袖甩了甩,惬意又自在,就如前世每一次穿蓝湛的衣裳那般,没来由地就觉得很幸福。
两人买了水果带了早餐走进病房,蓝父正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大哥蓝羽曦背对着房门站在窗前看雨。
蓝父听见动静便睁开眼睛,一看是魏子墨,忙招呼道:“子墨这么早?叔叔昨天这一折腾,害得小尘都没能安生地陪你过生日。”
“叔叔,您说的什么话呢?自然是您的身体更重要。”魏子墨眉眼弯弯递上手中的早餐盒,“叔叔,大哥,吃早餐。”【1】 【6】 【6】 【小】 【说】
蓝羽尘刚想说他父亲不能吃,就见他那平时满脸肃然的父亲微笑着拍了拍子墨的肩膀:“叔叔待会还要做检查,不能吃。你这么早过来,应该也没吃吧?来,你吃。”说着帮魏子墨打开餐盒。
蓝羽尘:“……”父亲何时变得如此慈祥了?
蓝羽曦:“……”父亲的微笑不像是普通的客套,这一脸慈爱的怎么像在看自家儿子?不对,看自家儿子也没这么慈爱。
蓝父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喜欢魏子墨,上次在云深不知处见面后,他就时常想起这个少年,眉眼弯弯,瞳若灿星,如一抹耀目的阳光,走到哪里都亮堂堂的。或许不仅如此,或许还因为,他从这个少年嘴里了解了她的许多近况吧……她,这段时间又如何呢?得想个办法旁敲侧击,从这少年嘴里再挖些新的情况……
“叔叔,您先别忙。”魏子墨把早餐放到一边,“您不舒服对吧?您赶紧靠着,靠垫子上。”
蓝父温言:“我没事,好多了。”
“不,您得靠着,靠着舒服。”魏子墨一手摆好软垫,一手扶蓝父斜靠着,还偷偷朝蓝羽尘使了个眼色。
就在蓝父和蓝羽曦疑惑魏子墨为何如此固执地要人斜靠时,蓝羽尘已无声地在手机中留下他父亲有气无力被人搀扶着躺下的图片。